第14章 第14章
“对不起，我-”
“打住，‘对不起’是做错了才要用上的三个字，你现在做错了么？”
张沥迅速摇头，又犹豫地点点头，最后直接垂下头不敢看周晗枝，见此，她直性子的冲动上脑，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气愤，抬手想狠狠拍拍他的脑瓜让其清醒，看到他后脑勺的呆毛又于心不忍。
周晗枝的手掌停在半空，换为手背轻轻握拳，用指节又敲了敲桌子：“抬头，看着我。”
张沥听话，再次抬头时，眼眶微微发红，她心里长叹，一个月时间可以他改变不少，可是哪够他巩固这些改变呢？到底是她把对自己的要求放了些许到他身上。
“你的队友说得对，这只是一场大学的辩论比赛，你要知道人生可是一个漫长的栽种的过程，若是把你大学这四年比作某部分泥土，那这场小小的辩论赛就仅仅是几滴水，你不能只盯着这几滴水看，你想有收获，那施肥、除草、除虫、气候等这些都要照顾到。而且我之前说过了，每个人的人生都会有失去和离开，这场比赛你失去的是‘胜利’，但这种失去于你漫长的人生过程来说是不痛不痒的，就连适应的时间和精力都无需过多投放，这根本谈不上失败，更没有做错。”
“嗯……”
这一声答应，像是小狗在呜呜叫，怪让人觉得心疼的，周晗枝调整呼吸，换上轻松的口吻：“走吧。我今天发了投稿的奖金，请你吃东西。”
“啊，不不，这要请也是我请。”
“我从来不白请人，有问题要问你呢，走吧。”
两人来到一个烧烤摊，张沥从坐下开始，对周围的环境充满好奇和警惕，周晗枝注意到他的小表情后，忍俊不禁：“你别告诉我你没吃过路边摊？”
“没有，”张沥咽了口唾沫，心想这总不能和不会打篮球相提并论吧，“我小时候身体素质不行，很多路边小吃和零食，再香再嘴馋爸妈都不让吃，后来习惯了，一直到上大学前，都是住家的一日三餐。”
周晗枝皱着眉听他说完这番话，有些哭笑不得：“啧，你这小半段人生过得也太无趣了吧，没朋友、不懂得拒绝、不参与团体活动还能理解，连零食和小摊都不给吃？我算是明白了这七百一十九分，你是天天除了吃饭睡觉洗澡，就剩埋头学习吧？”
“也不全是，我会看课外书，会做家务，也有学做饭，甜品！我很会做甜品的！”
“噗嗤哈哈哈哈……”周晗枝有些受不住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仿佛在较劲想要告诉她，他的人生价值不止于此，“你有点…神奇。”
谈话间，点的烤串都上齐了，周晗枝还要了一瓶小啤酒，张沥看着啤酒瓶再次露出好奇的眼神，她直接伸手拿起瓶子往他的塑料杯里倒了少些：“如果酒精不过敏的话，可以抿一抿尝尝味道。”
好奇心驱使下，张沥果真拿起抿了口，下一秒脸上的表情突变，五官紧皱在一起，连忙拿了个新杯子倒茶喝。
“咳，咳，这味道是苦的，好难喝！”
张沥又倒了杯茶，一口饮尽，他一连串的举动惹得周晗枝开怀大笑，差点被嘴里嚼的烤羊肉给噎着。
“现在，你应该没那么在意输掉的比赛了吧？”
面对周晗枝突然的提问，张沥静下心去感受，的确是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她没放过他表情上的细微变化，继续说：“心理学上，转移注意力可以有效帮助我们缓解压抑的情绪，我更是没想到烧烤和啤酒会是你没有接触过的新事物，新事物自带吸引注意力的能力，着实让我省了不少安慰的话。”
所以她一直在留意他吗？虽然酒是苦的，十二月的寒风也是刺骨的冷，可张沥却像是坐在烤炉喝着冒热气的柚子茶，舒服得很。
张沥拿起装有啤酒的那只塑料杯，在周晗枝不解的目光下，又尝了尝，这回还是受不住紧住着眉头，可到底是忍住没喝茶，而是假装淡定地抓起一串烤韭菜吃了起来。
待他觉得嘴里散了酒味才开口说道：“我以前常看我妈妈喝啤酒，各种各样的都有，我还以为会很好喝呢。”
抬眼看到周晗枝变得复杂的神情，迫不及待解释：“你千万别误会，我妈不是酒鬼。是因为我爸妈共同开了公司，我爸酒精过敏，应酬只能我妈喝下全部敬来的酒，久而久之，不应酬的日子里，我妈不喝酒都觉得少了些什么。说起来，在他们离婚前，家里的酒柜全是客户送的高端红酒，不过待到酒瓶子上全是一层厚厚的灰，我也不见她打开过一瓶，我妈她说她讨厌应酬也讨厌红酒，因而才喝的啤酒。”
“我冒昧问一句，你爸妈是什么时候离的婚？”
没想到会是这一问，张沥拿烤串的手顿了顿，但看向周晗枝的眼神没有任何的悲伤，反而是一脸坦然的笑。
“大前年，但实则他们在离婚前就不相爱了。我记得是在我小学四年级的一天，一向温和的两个人大吵一架，我妈离家出走，好几天都没回家，我爸和我说是出差，但我不相信。我妈回来后，他们又像以往那样相处，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家人还是好好的，但我能明确感受到，他们之间的感情从那时候已有了裂痕。再后来，估计是不想影响我中考，所以才把离婚一拖再拖，可不管离婚前后，爸妈都很疼我，即便我妈有了新的家庭，我每年也会准时收到她寄来的生日礼物和手写信，我很肯定，我是在爱的保护下长大的。”
看来他是猜到了她心里的顾虑，周晗枝松了口气，看着张沥略微发红的脸，和越笑越傻的脸，她刚才还以为是天气太冷了的原因，迟疑了一下：“你…不会是一杯倒吧？”
“啊？”张沥眼神有些迷离，脸上还是挂着笑，“什么是，一杯倒呀？”
“完蛋……”周晗枝满脸黑线，拿起两串羊肉往嘴里塞，心想不能白花钱，“老板，结账！”
周晗枝原想着问他一些关于性格成因的问题，还想请他做自己新主题研究的小例子，这下别说问了，把他带回学校都成问题。
“张沥，这是几？”
看到周晗枝摆出的“耶”，他微微皱眉，抬了抬眼镜，勉强集中注意力：“二。”
“还好，希望你能撑到回宿舍。”周晗枝松了口气，“起身，咱们回学校了，你走我前边。”
张沥听话，一直走在周晗枝跟前，只是偶尔会不放心地回头。在回到学校前，他的步子还算平稳，只是这脸上的笑容愈发放肆，周晗枝都担心他的腮帮子会不会脱臼。
周晗枝见过很多酒品差的人，包括陈蕊蕊这种除了她对其他人都很冷漠的人，在喝醉了后会不顾深夜扰民的丢脸而放声骂骂咧咧，可张沥，为什么还是那么乖？
幸亏是周五的晚上，很多同学都外出玩乐了，校道上人不多，张沥走路开始变得踉跄，在一次差点摔倒后，周晗枝四处张望，确认周围没什么人才上前扶着他。
“我的八卦多，倒是不怕，你这玻璃心，输了场比赛都垂头丧气的，听那些恶言俗语能受得住么？”
周晗枝一路上自言自语，多数是在训自己不该让他喝酒，看张沥歪向另外一边，硬是扯着嗓子喊他，以为他真的能听进去似的，在到达男生宿舍楼前，可把她累坏了。
刚抵达宿舍楼下，周晗枝打算让张沥自己走进去，可刚放开手，他便要歪向一边，眼看着要栽倒在地上，她眼疾手快伸手将他往自己这边拉住。
这一拉，重力倾倒在周晗枝身上，仅仅两个半月，两人的身高差已经不止半个头了，她正感叹着男生生理的成长速度，鼻尖嗅到了他头发的橘子香味。
周晗枝这才发现张沥的头在慢慢垂下，下巴借力搁在她的肩上，两人看似拥抱的动作，在路灯下显得尤其暧昧。
“张沥？是张沥吧？”
身后传来男性的声音，周晗枝犹如找到救星，赶紧招手：“同学！同学！你认识张沥对吧？”
男生上前，他本想是好好调侃张沥一番，可凑近了看，发现这状态不对。
“噢！你是周晗枝！呸，抱歉，学姐好。”
“你好你好，你认识张沥对吧？”
“当然认识，我是他的室友孙毅鸣，请问他这是怎么了？”
周晗枝看着对方脸上的表情，猜想他多少是误会了自己和张沥的关系，可眼下顾不上做多解释。
“我们一起吃饭，我不知道他没喝过酒，而且酒量还是一杯倒，麻烦你把他带回宿舍行吗？他现在走路都东倒西歪的，我怕他回头磕得一身伤。”
周晗枝说话的同时，轻轻把张沥推向孙毅鸣，见他完全接手，她暗暗松了口气。
“你赶紧把他送上楼吧，这晚上风大，他这样容易感冒，麻烦了。”
“诶，好。”
“谢了。”
没等孙毅鸣多说两句，周晗枝转身小跑离开，橘子的香味仿佛还环绕在鼻尖，她在慌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