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富珺珺重重点了点头。
对方这么热情，那她就不客气了，直接指着一款嫣红色的胭脂，似做好奇道：“能用这个吗？这个颜色好好看，和掌柜姐姐的衣裳好相似。”
宋掌柜轻笑一声，“小弟弟，你可知你们错过了什么？”
他们漱妆阁虽说算不上镇上最大的胭脂铺。
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摆在柜台上的各类胭脂口脂，对于面前两姐弟来说都是一笔价值不菲的物件。
从这两姐弟进门时，她就瞧出来了。
当姐姐的有些拘谨，面上虽然沉着，但双手却是死死捏着袖摆，不难看出心中的紧张。
弟弟倒是出奇，那双眸子四处张望，即使惊呼出声吸引来铺子大部分的视线，都没感觉到一丝害怕，胆子倒是不小。
在看看两姐弟的衣着，显然就是镇外村子里的农户。
面对天上掉大饼的大好事，居然放弃价格昂贵的物品，开口要了一个毫无用处的东西。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二郎还小，根本不懂价钱。
不过宋掌柜也没提醒。
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倒是让她挺乐呵的。
也由不得他们改变主意，便道：“行啊，那就帮你姐姐画个妆容。”
这事对于一个胭脂铺掌柜来说易如反掌。
她招了招手，唤来伙计递来工具，又拿了一块嫣红胭脂，她道：“小儿郎的眼光不错嘛，这色虽说算不上走俏货，但也是经久不衰的色调，在不知道选择时，选嫣红准没错。”
说着，宋掌柜没直接下手，而是伸出手指抬起面前姑娘的下巴，细细打量着她的面容。
富杏杏屏住呼吸。
尽量让自己表现的没那么紧张。
先前她很疑惑小弟为何要掌柜给她画个妆容，可还没来得及问，就感觉到小弟扯了扯她的衣摆。
到了嘴边的疑惑又被她吞了下去，安静配合中。
“皮肤糙了些黑了些。”宋掌柜挪开手，跟着夸：“不过你底子不错，好好捯饬捯饬，也是个靓丽的姑娘家了。”
富杏杏抿了抿唇。
农家女哪有机会捯饬捯饬，天天往地里跑，即使用布块包着头，还是避免不了被晒黑。
宋掌柜想了想，对着伙计道：“去把挽面线拿来。”
反正要动手，那何尝不全面来一回？
她也很想知道，面前这个农家姑娘画了妆容到底能美到什么程度。
拿着挽面线绞掉她面上的绒毛，又用刮面刀轻轻修饰。
边上的桌面上摆放着十来个瓶瓶罐罐，除了胭脂口脂之外还有好些富珺珺不认识的。
她也没闲着。
见到不懂就直接开口问。
“掌柜姐姐，这瓶白色的罐罐是什么呀？”
“面油。”
“掌柜姐姐，这个好香啊！”
“里面加了些香料，带了些木质香。”
富珺珺凑过去嗅了嗅，然后侧身捂嘴打了一个喷嚏，整张脸都苦了起来。
宋掌柜瞧着她一脸怪样，笑了笑：“你这个小儿郎真是不识货，你可知就加了香料的香粉有多贵？”
富珺珺摇了摇头，一脸好奇的看着她。
宋掌柜手指点在罐子上，“这一小罐就得十两银子，要不是我今个心情好，也就用普通的白面打发打发你们了。”
这两者差别可不小。
几乎十倍的价钱。
要不是她得撑着胭脂铺的门面，平日里她都舍不得用这么贵。
“哇！”富珺珺又凑到二姐面前。
还真别说，在掌柜的巧手下，二姐的变化真大。
如今画个妆容比她想象中复杂多了，并不是简简单单涂个粉、抹点胭脂就成，这十来个罐罐到最后全给用上了。
富珺珺这会充分表现自己是个好奇娃娃。
“掌柜姐姐，这个贵吗？”
“掌柜姐姐，你用的口脂好好看！”
“掌柜姐姐，胭脂为何要抹在那个位置？”
“掌柜姐姐……”
“够了够了！”宋掌柜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你这个小家伙哪来这么多话？去去去，边上玩去。”
被嫌弃的富珺珺没当做一回事，还乐呵呵的在铺子里转悠着。
铺子大归大，但其实摆放的物件品种算不上太多。
只不过每个种类有各式各样的款式，功效和价钱也不同。
随着一个个问题问过去。
想要打听的消息也打听的差不多。
这会没事，就干脆帮伙计招待着客人，“姐姐你皮肤这般白皙，搭上这个粉一定特别好看。”
刘氏被她这么一说，有些受宠若惊，捧着自己的脸笑得特别灿烂，“叫什么姐姐，我家儿子都和你差不多大呢。”
富珺珺一脸惊讶，“真的吗？”
她这样子像是完全不敢相信，逗着对面的刘氏眉开眼笑，当下就道：“我从小皮肤就特别白皙，你是说这盒粉适合我吧？那就拿这盒！”
不仅仅是这盒胭脂，连着小儿郎推荐的几个物件她都一并拿下，特别豪迈的掏出十两银子付钱。
宋掌柜余光瞅着，嘴角上翘：“你弟弟倒是个能说的，不过年纪太小了些，要是再长几岁没找到活计，倒不如让他来店里当伙计。”
不仅仅是嘴巴能说会道。
而且她瞅着这小子也有几分眼色。
连着介绍的几个物件价格都相当，正正好好没过了客人心中的底线。
她可不认为这是巧合。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巧合，无非是愿不愿意用心而已，就算硬说这是巧合，这小儿郎头一回来胭脂铺，却能在短时间内大厅各种物件的价钱，以及将这些价钱记下。
这也算得上一种本事。
所以她刚刚的话倒不作假。
要是年纪合适，也不是不能来他们店里当个伙计。
反正招谁不是招？
来一个用心有能说会道的伙计，她这个掌柜也能轻松一些。
“怕是让掌柜失望了，家中过段时间就会送弟弟去书塾。”富杏杏轻声开口，脸上带着些许引以为傲的自豪。
今天这一遭，她真的看得到小弟的厉害之处。
光能如同寻常般和镇上的人交流，都是她做不到的事。
“那挺好，你弟弟这般聪慧，倒挺适合走这条路子。”宋掌柜放下手中的描眉笔，将镜子递了过去，“成了，你自个瞧瞧看。”
富杏杏接过镜子一看。
整个人都镇住了。
她头一回发现，原来自己能漂亮到这种程度。
不是很自负，而是从小到大她一直听到有人夸。
夸她们三姐妹相貌俏丽。
一个比一个长得好看。
但永远都无法停歇下来的农活、整日的烈日暴晒，皮肤是又黑又糙，有时候她垂头看着自己满是裂纹的手，都觉得难以入目。
可如今……
看着镜子里白皙细腻的面容，嫣红的胭脂施之两颊，面如桃花。
细长而弯曲的眉毛使得双眼炯炯有神，唇瓣染上朱红，也显得更有气色。
这……是她？
富杏杏怔怔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连眨眼都舍不得眨一下，就这么一直盯着。
“二姐。”富珺珺凑了过来，眼里带着惊叹，“你真好看！”
富杏杏回过神，她只是轻轻挤出一抹笑意，再也没将视线落在镜子上。
不是不觉得好看。
而是太美好了。
美好到她很明白这不属于自己，与其深陷其中，倒不如早点拔离。
擦掉妆容，她还是那个农家女。
富杏杏将镜子放下，她望了望商铺外，轻声道：“时候不早了。”
富珺珺不是没察觉出二姐的怪异。
但她装做没看出，便拉着二姐的袖摆，对着宋掌柜脆声，“多谢掌柜姐姐，时候不早，我和二姐就先回去了。”
宋掌柜挑了挑眉头。
想开口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只是道：“去吧。”
等人一走，伙计看着待在那处不动的掌柜，他问着：“掌柜，您怎么了？”
“能怎么了？”宋掌柜嗤笑一声，“烂好心发作了呗，瞧着人家可怜就恨不得拉一把，完全不想想我自个凭什么？连自己都是一个卖了身的奴仆，哪还能拉得了其他人一把。”
说完，忍不住笑了两声。
真真是贻笑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