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红颜祸水

    这一次，公主彻底成了正德宫所有人心中的罪人。

    因为只要小子和公主单独在一起，小子总是莫名其妙地受到各种伤害。而在此之前，小子一直都是一个冷静甚至冷酷的人，他从未因为任何一个人而如此软弱卑微过。

    正主是正德宫所有人的精神领袖，是他们愿意背井离乡前来投奔和仰慕的神。在正德宫里，任何人违背正主的旨意，都是要受到惩罚，甚至丢掉性命的。

    而公主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置他们的正主于死地。

    因此，当我和公主用山顶上的树枝临时绑成一个小拖车，将昏倒的小子顺着山上厚厚的积雪拖下山来的时候，正德宫里所有的人，都因为愤怒而沸腾了。

    复临殿外再次围满了男男女女，大家七嘴八舌地批判着殿内候着的如飞公主，我听到他们说，这样狐媚阴邪的妖女，是会克死男人的，这样的女人根本就不该留在正主身边。

    他们愈发深信，“红颜祸水”，说的就是像公主这样的女人。

    太医们在寝殿内进进出出地忙碌，药房里煎药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复临殿里里外外的空气，所有人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小子何时可以恢复。

    “正主何时才可以醒过来？”介仲将军站在卧榻前面，焦急地来回踱步。他原本已经率人在山外安营，准备迎接楚国的使者了，但听说正主再次病倒的消息，他又不放心，自己一人快马加鞭，连夜赶回。

    “禀将军，正主原本旧伤未愈，又加上昨日在山上中了寒邪，眼下体内风邪搅动，寒热相逐，致使元神动荡，情志混乱，浑身发烫，六腑不安，恐怕今晚难以清醒过来。”清瘦的太医无奈地蹙着眉头，向介仲将军仔细禀报。

    “正主养你们这些人，都是吃干饭的吗？昨日还好好的一个人，今日突然就昏迷不醒了？眼下正值楚国使者即将到访之际，正主又病成这个样子，你倒是说说，我们该如何面对楚国大使？”介仲将军一会儿看看太医，一会儿又看看公主，不知该将自己这一腔怒火撒在何人身上。

    太医们全都低头称罪，公主也独自站在卧榻一侧，盯着小子通红的脸庞，默然不语。

    将军一转眼，突然看到公主还未来得及换掉的鹿皮冬靴，即刻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冲着周围的婢女骂道：“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我让你们伺候正主，你们倒是会偷懒，让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妖女陪着正主去赏雪，你们却一个个都躲在屋里暖和，如今正主受了风寒，你们这些不长眼的狗奴才，是不是都活腻了？”

    婢女和寺人们顿时吓得腿脚发软，跪倒一片，以头点地，求饶不止。

    将军怒气未减，指着身后的侍卫们说：“你们还不赶快把这个妖女给我绑起来问罪？”

    侍卫们立即冲上前来，扯着公主的肩膀，就要绑了去。

    “慢着！”

    坐在大殿中央一直没有说话的介长老突然大喝一声，走上前来。

    “放开她吧！”长老挥了挥手，示意侍卫们松开公主，退回原位。

    “将军何必如此？你忘了我对你讲过的话了吗？”他转身对着介仲将军，一脸严肃地问道，“如飞公主乃郑国长公主，也是我们正主的贵客，她这么高贵的身份，岂能因小小失误便受牢狱之苦？”

    介仲将军即刻低头不语。

    公主也没料到白衣长老会为自己讲话，一时呆住，不知该如何答谢。

    我倒是想看看这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便躬身施礼，替公主开口说道：“如飞多谢长老搭救！不过，今日之事，的确是如飞的错，是如飞贪玩，害得正主旧疾复发，如飞愿意受罚！”

    “愿意受罚，那你就自己主动跪到这雪地里去，向上苍祈祷，用自己的诚意换取正主身体恢复痊愈。”介仲将军忍不住高声喝道。

    我愣了一下，随即大大方方地移步往外走去。

    介长老狠狠地盯了介仲将军一眼，怪怨他多嘴。介仲将军也没料到我会完全不替自己辩驳，反而愣在原地。

    大家目送着我独自走到殿外。

    此时正值日落时分，斜阳躲在沉重的乌云背后，挂在山头，发出微弱的黄光，静静地下沉。大雪终于停了，眼前一片冷白，我踩在地上，积雪淹没到了我的膝盖。

    “咚”地一声，我向着日落的方向，径直跪了下去，双手匍匐在地，以额头抵着雪地，放声喊道：“皇天后土，在此作证，我如飞愿以自己的身体作为交换，向上苍乞求，愿上苍保佑郑子蛮，尽早痊愈，重新振作。”

    说罢，我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任凭身体在雪地里瑟瑟发抖。原本围在殿外议论纷纷的男男女女们不觉都被我的行为惊得讲不出话来。

    “你这是做什么？疯了吗？”公主的意念在身体里反抗起来。

    “主人，我这样做也是身不由己，你没看这宫里所有的人都恨不得吃了你才解恨吗？”我用意念回复公主道。

    “那你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公主的意念气呼呼地追问着。

    “一来，我不想你被介仲将军再关进粪窖里去；二来，我也想让这些人看看，你是真心在乎小子的，你不是他们口中的‘红颜祸水’。”我轻松地回答道。

    “哼，这身体不是你的，你倒是很淡定，豁得出去，你知道我跪在这里，双腿有多难受吗？”公主气鼓鼓地埋怨我。

    “放心吧，咱们不会跪多久的。”我暗自一笑。

    “你什么意思？”公主疑惑地问道。

    我故作深沉地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依旧用意念回答道：“下山的时候，我已经给小子喂了我的独家药丸‘定魂丹’了，主人你就放心吧，他只是一时气结于心，再加上风邪入侵，元气抵不住寒邪，就缩到一处凝神去了。我给他的药，能助他的元神一臂之力，再过半个时辰，他必然会战胜寒邪，醒过来的。”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天色已黑，公主身上的衣裙被积雪浸透，浑身又湿又冷，像落入冰窖一样钻心彻骨。我护着着公主的元神，专守一阳，抵挡寒邪侵入她的脏腑经络。

    “贵人，贵人，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终于，一位青衣寺人从内殿疾步而来，走到公主面前，双手将公主慢慢扶起。

    “他怎么样了？”公主的嗓子被冻得有些沙哑。

    “禀贵人，正主已经醒过来了。他正到处找你呢，快随我进去吧！”那青衣寺人欣喜地说道。

    公主听完，眼神高兴地闪烁了一下，随后又摆了摆手，推开寺人，没有跟着他进复临殿，而是独自踉踉跄跄地拖着几乎冻僵的双腿，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飞云殿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