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谁是凶手背后的主人？
长夜漫漫，乌云遮天 。
从公子蛮被杀那日，到现在，仅仅过去了三日而已，但这三日，却比三年还要漫长。
如飞公主的人生也从那时，像是被诅咒一般，笼罩在接连不断的死亡的阴影之中，支离破碎。
虽然我牺牲了我自己的身体，保住了她的性命，但她身边的一个贴身婢女青儿，两个寺人，还有这清凉殿的主管寺人无彻，都像替死鬼一样，毫无征兆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公主的确是疯了，但她不是失心疯，她只是心碎了。
公子蛮死的前一夜，他与公主两人才在清凉殿秘书阁内偷偷约定好，要为爱私奔。然而第二天一早，公主就在还没睡醒的春梦之中，得到了心上人被杀的消息。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她的心承受不了这从天堂坠落到深渊的冲击。
那一刻，她从幸福的云端坠落，万念俱灰，阴邪之气瞬间肆虐了她大部分的身体，而她自己也并无求生之意念，所以，身体内部的阳气即刻泄尽。而我的灵魂之中所带的童子之纯阳，虽然能让她起死回生，但毕竟需要一段时间才可以顺利地与她的身体结合，以修补她破碎的心。
因此，现在的如飞公主，一时是被阴邪之气所蛊惑而产生阴暗消极念头的她，一时又是被我的阳气所引导而产生理智积极想法的她。
所以，她一会儿在说些疯癫邪魅的话，一会儿又像好人一样在冷静地观察，一会儿像魔鬼般见人就杀，一会儿又会为自己接下来的人生而冷静思考。
眼下，夜深了，如飞公主也累了，她自己的灵魂已沉沉隐去。而我的灵魂，却在这静谧的夜里思索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经过白天的这一番折腾，如飞公主的父王郑国公现在对自己的女儿一定是心灰意冷了。不然他怎么会忍心下令，让人把公主锁在这清冷的，原本用来避暑的玄清宫清凉殿小小的清心阁内。
没有他的准许，如飞公主不得踏出这清心阁半步，否则，见者格杀勿论。
如飞公主就这样孤零零地被软禁了，哦，不，还有我，我和她在一起，一起被软禁。
窗外冷月如刀。
我一边凝神望月，一边思索着这几日以来的种种怪事。
公子蛮的死，是我能够预料到的，甚至他的死亡时间我也早就知道。
因为，就在我前几日替公主为她父王送寿礼的回来的路上，亲耳听到了这个消息。
当时，如飞公主只身一人，在从郑国王宫回到避暑行宫玄清宫的半途当中，一处凉亭里等我。而我因为担心她的安危，也急于回去，所以在王宫完成公主交代的任务之后，便直接骑着我的小红赶去见公主，所以没有在王宫里找地方歇息，洗漱。
等我骑马行至一处乡间小道时，突然内急起来，而且骑在马上本来就颠来颠去的，想憋也憋不住，于是我就把马拴在路边的树上，自己到僻静的一处小树林里解决。
这时，我这灵敏的耳朵，听到了不远处一家农舍内歇脚的两人对话。
“今晚之事，做好了，是可以赎身回家的，做不好，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我知道！”
“那你先动手，还是我先动手？”
“自然是我先动手，这么久了，连我的习惯都记不住吗？我若一招致命，你就可以掩护我撤退了。若我一招未能要了他的命，则我必然已死相抵，用身体迎上去抱住他的武器，你便可以轻松治他于死地，回去复命了。”
“好，那个公子蛮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他在战场上，可是以一杀百的都尉。你虽然杀了许多人，但对他可千万不能轻敌。”
“我知道！关于他的情况，主人早已交代过了，你无需多虑，只要记得，若我死了，你要向主人禀明，大功告成之时，定要将我宗族之名，刻在功臣簿上。”
“公子蛮？”当这三个字飘入我的耳朵时，我首先想到的，是公主在路上跟我说的话：“我是不会让父王得逞的。我才不要嫁到别的国家去当什么王后，王妃，我有我的想法。”
那时，我猜到公主决定要与公子蛮私奔了。
那，这些要刺杀公子蛮的人，是谁派来的呢？
“我是不会让父王得逞的。”公主的话语再次飘在我的脑海。
父王。
难道是郑国公？
对啊，他肯定是最不想看到公主跟着公子蛮私奔的人。
是他下的命令吗？
可是，当他听到姚妃急切地说出公主和公子蛮的恋情时，他明明像是不相信一样，还破天荒地打了姚妃一记耳光 。即便他相信了姚妃所说的事，那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派人来刺杀公子蛮呢？
更何况，公子蛮可是郑国公回到郑国即位之后，亲自从民间找回，并收养的侄子，是他的长兄，昔日的太子华的亲儿子啊，他会忍心杀了他吗？
不对，还有一个人，她好像比郑国公更不想看到公主与公子蛮私奔，而且，她对公主和公子蛮的事情，了如指掌，忧心忡忡。
那个人就是——
姚妃。如飞公主的母亲。
但是，姚妃，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她连一只猫都要救，又怎么忍心杀死一个人？
她会为了让女儿悬崖勒马，连他人的死活都不顾了吗？
公子蛮死的那一夜，我站在清凉殿的门前站了一夜，我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样想的，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公子蛮的生死，我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要杀他的人，不是郑国公就是姚妃，我又怎么可以阻止？
这就是我知道公子蛮要被刺杀的消息时，为什么没有告诉公主的原因。
但我绝对没有料到现在这样的结局。
在听到公子蛮死亡的消息时，公主竟然差一点就心碎而死，她竟然为了爱，而愿意放弃生命，生死追随。
在第一时间，她就杀死了自己，而不是别人。
此刻，我静静看着如飞公主那寂寞的灵魂，深感不安。
忽然间，我听到“吱”地一声，是谁推门进来了？
“飞儿，飞儿。”
是姚妃的声音。
我连忙起身，用火折子点亮床头的蜡烛。烛光中，姚妃的脸沧桑得让人心碎，她满含泪水的眼睛，让我想起她那救苦救难的心，我的眼泪也瞬间滴落下来。
“姚妃”，我俯身深深鞠了一躬。
姚妃一把拉起我来，低声惊问：“飞儿，何必行此大礼，你不认识母亲了吗？”
我立刻反应过来，我现在的身体，不是原来的小童仆，而是如飞公主本尊了。
“母亲”，我有些拗口地喊道。
“飞儿，你能认出我来，是吗？你没有疯，是吗？告诉母亲，你没有疯，你没有疯。”姚妃激动的眼泪再次流下来，她满眼欣喜地望着我的眼睛，希望从我的眼里，看见她原来的宝贝女儿如飞公主。
“母亲”，我又喊了一声，“母亲放心，孩儿没有疯，孩儿只是一时糊涂了。”我用我最大的温柔在劝解姚妃，我不想看到她原本艳若牡丹，神采奕奕的容颜，如今似被霜打了一般憔悴黯淡。
姚妃的眼泪汩汩而出，一时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我急忙扶她坐在软榻上。
我起身去为姚妃沏茶。或许是害怕公主发疯再闹出人命来，这清心阁内，没有留下一个侍从，而姚妃也没敢带任何人进来。
姚妃惊喜地看着我做事，布满泪痕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飞儿，你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乖巧了？母亲从未见过你自己动手做这些事情。”然后，姚妃的脸色重新又布满悲伤，“我知道，这些天，你受了太多苦。”
“不，母亲，孩儿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母亲不必悲伤。”我极力安慰着姚妃，我不想看到她伤心。
“飞儿，只要你健健康康的，我就放心了，我明天就写信给你父王，叫他放你出去。”姚妃欣慰地说。
“父王，哈哈哈，父王，哈哈哈。”
不好，刚才我只顾着关心姚妃，忘记用自己的元神来镇住公主的魂魄了。
公主的魂魄醒过来了，现在是她在说话，她拥有这个身体的主控权。
“我早该想到，子蛮哥哥，是父王杀害的。”公主对着姚妃厉声指责，“我也应该想到，你，你就是帮凶，别假惺惺地来这里看我，我现在不是你们的女儿，什么公主的身份，什么荣华富贵，我统统都不要，我只要为子蛮哥哥报仇，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公主伸出手去，准备要掐住姚妃的脖子。
不！
我用尽力量控制住她魂魄之中的怨气，我不能眼看着她这样伤害自己的母亲。我的力量在和她的力量抗衡，她伸出的双手停在空中挣扎。
姚妃惊呆了，呆坐在对面，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没有，我不是凶手”她嗫嚅着，替自己辩解。
“姚妃，快跑！”
门外的侍卫听到响动，突然闯了进来，看到这个场面，一人强行扯住公主的衣裙，另一人慌忙将姚妃拉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