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瘆人的热情
糖雪洗了两三遍头，直到日落西山才肯从屋子里出来。
当晚，熙楼宾客尽去后。
乐悠、薛钺留在大堂收拾桌椅。
梅禧、婉清帮着糖雪端菜盛饭，准备好众人吃的晚饭。
大伙都在忙着做自己的事。
只有嘉淳从二楼楼梯口摇摇晃晃步伐不稳地走下来。
满脸茫然的她单手扶额，眉头微锁：“好晕啊。”
“我这是怎么了？”
嘉淳看向一楼忙着布菜的梅禧，匆匆下楼，想问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却一不小心踩空了楼梯，整个人差点摔下来。
好在薛羡思紧随其后，拉住了嘉淳的臂膀。
嘉淳勉强站定后，望了一眼陡峭的楼梯，心有余悸地向薛羡思道了声谢。
薛羡思无甚表情，只默默伸出一只攥紧拳头的右前臂，冷言：“公主扶好。”
嘉淳有些受宠若惊，但还是借着薛羡思的助力下了楼。
下楼后，薛羡思再无半分关心的意味，从嘉淳身边走开了。
嘉淳也很有默契地配合着她的疏离。
“难受么？”
看着嘉淳眉间久久未平的褶皱，梅禧边布菜边关心道。
“难受。”嘉淳揉着眉心询问梅禧，“我怎么会睡在客房？”
梅禧还未来得及回答，便被信步而来的糖雪抢了话语。
“这得问你呀，早上做了什么？吃了什么？遇见了什么人？”
“早上？”嘉淳忍住头晕回忆着来到熙楼后自己的所作所为，“也没做什么，布置大堂、查看宾客这些。”
梅禧扶着嘉淳坐下。
糖雪将一碗黑糊糊的汤药放到嘉淳面前：“喝了它，你的头就不难受了。”
嘉淳疑惑：“这是什么？”
“解迷神散副作用的汤药”
嘉淳瞳孔收缩，眉头微动：“我中迷药了？”
一双乌黑发亮的眸子在眼眶内左右转动，嘉淳拼命从脑海中拾取信息，试图找出给她下迷药的人。
“别想了，先把药喝了。”
嘉淳端起药碗，喝了一口，大呼：“我知道是谁了！”
“是谁？”
“今天新来的那个小女孩，早上我就是喝了她送来的酒酿，之后头脑昏沉睡意阵阵。”
糖雪装作恍然：“原来是她呀！”
嘉淳四下看看没见到伙计们的踪影：“看来是拿了工钱走人了。”
糖雪笑言：“你都中迷神散了，我又怎么会轻易放她离开？”
虽然糖雪是打算等萧鼎晏生辰宴一忙完，就送走新招的两个伙计。
但白天那样的事一出，糖雪可不打算轻易放人。
嘉淳追问：“她在哪儿？”
正说着，萧鼎晏从后院走来，见众人围在嘉淳身边连忙走过来附和几句：
“公主没事吧？”
嘉淳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惨淡的微笑：“我没事。”
这几天让萧鼎晏折腾的，嘉淳脸上的憔悴显而易见。
“今天生辰宴办得可合你心意？你玩得可尽兴？”
嘉淳突然想到什么，握住糖雪的手，询问道：“还有烟花呢！烟花放了吗？”
嘉淳眼带希冀地看向萧鼎晏：
“烟花好看么？你可喜欢？”
萧鼎晏盯了她良久后别过脸去，眼里的冰川逐渐消融，露出不忍。
糖雪瞅了一眼萧鼎晏身后：“那个新招的小伙计，没和你一同出来么？”
“我今日特地留了她一起吃饭呢！”
收起眼中的不忍，萧鼎晏正对上糖雪意味深长的眼神对答如流。
“没有。”
糖雪：“那你去后院让她放下手上的事，将她叫到大堂来，先出来用晚饭。”
萧鼎晏：“叫不了！”
糖雪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为何？”
萧鼎晏：“她说，她家中有急事要先走。”
糖雪冷笑：“她说要走你便让她走了？”
萧鼎晏走近众人，微笑着坐下，面上不仅无半分擅自决定的慌张，还自顾自倒了杯酒饮起来：
“济人之急，救人之危，对熙楼来讲是功德一件，对掌柜来说也无甚不妥，不是吗？”
糖雪托腮打量着萧鼎晏，面上的冷笑随着眼底的打量一点点消散。
一声感慨从糖雪白皙纤嫩的脖颈发出。
“你倒是挺会做好人。”
糖雪彻下托腮的手，莞尔一笑：“不过，也不是只有你会做好人。”
糖雪的笑在萧鼎晏眼中有些耸人。
“小姑娘家境贫寒，又有一个重病在身的父亲，自然得关照关照。”
他环顾四周，发现楼里武艺最高且最有可能是妖精的顾清熠不在众人之中，拿着酒杯的手不自觉抖了一下。
糖雪瞟一眼萧鼎晏身后的二人，笑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熙楼门前，顾清熠用刀柄抵着小女孩的腰，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熙楼，走到众人面前。
糖雪背手迎上去，笑呵呵的冲着小姑娘热情道：“不是说好用完晚饭再走的么？你怎么不打一声招呼，悄咪咪地走了？”
小姑娘瞄一眼萧鼎晏的背影后，低下头去。
萧鼎晏放下酒杯，转身望了一眼小姑娘腰间的刀柄，后面向糖雪道：“掌柜的叫人把她押回熙楼，是想做什么？”
“押回？”糖雪瞧了瞧小姑娘腰间的东西，皱皱眉，冲顾清熠埋怨道，“不是说好，将人请回来么。”
顾清熠收起刀柄，不悦：“若真是押她回来，她哪里还能如此轻松！”
“她预以利器伤我，我此举不过是为了自保。”
糖雪挑眉看着小姑娘：“是么？”
“为什么呀？”
即使糖雪的态度十分友好，小姑娘也怕得要紧。
姑娘吐出的前两个字都带着颤音：“我…我以为…”
她咽下卡在喉头出的口水，继续说：“他一直跟着我，我以为他是歹人，所以才掏出袖中的匕首。”
糖雪抓起她的手腕，轻轻捏了一下，又缓缓一笑：“小姑娘不简单啊，随身携带匕首，这是想做什么呀？”
小伙计不做声了，眼神垂落，睫毛忽上忽下，应是在措辞。
“看你身形瘦弱，随身带匕首用来防身也无不妥。”
糖雪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她连连应声：“对，掌柜说得是。”
糖雪将她拉到饭桌旁，示意她坐下用餐。
小姑娘被糖雪钳制住臂膀动弹不得，只能随之坐下。
众人均已入坐，大家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未有人动筷。
糖雪见小姑娘额头渗出了汗，便找了个借口，将凉茶推至她面前。
“你瞧瞧你，热成这样。”
“来……把它喝了。”
做伙计的这三天里，小姑娘未接触过凉茶。
她见这凉茶黑糊糊还伴着药味，又想起自己对糖雪的所作所为，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