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万般皆苦，唯有自渡
“这里是不是可以领食物？”
乐悠跑上去，亲切告知：“婶婶，您来晚了，东西已经送完了。”
妇人瘦骨嶙峋，拿破碗的手微微发抖，眼神略过乐悠望向柜台处的糖雪，满怀希冀。
“东家可否施舍一二？我们是从甘嘉逃荒过来的，孩子已经三天没米下肚了。”
“可否给些粮食？”
“实在不行，给我孩儿一些茶水解解渴，撑撑肚子，可好？”
两人可怜样，让乐悠泛起怜悯之心，她回头瞧了一眼糖雪。
糖雪望着乐悠翘首以盼的目光，耸耸肩无所谓道：“别看我，这种事情我是不会管的。”
乐悠泄气，满腹自疑。
她肯定是被糖雪最近的温柔面孔蛊惑了，才会期待着从她脸上得到一丝动容。
见母子二人欲走，糖雪又补充道：“乐悠，去厨房问问你嘉淳姐姐，她要是愿意给，我也不反对。”
乐悠抓住妇人一角，让她们喝杯茶，稍坐片刻。
半晌后，乐悠端着两碗素面放到母子二人面前。
二人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嘉淳也端着一碗食物走向萧鼎晏。
碗里是黄灿灿的炒鸡蛋加白米饭。
“蛋炒饭？”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主会做蛋炒饭？
萧鼎晏狐疑地盯着碗里似模似样的食物，又看看嘉淳花猫般的脸颊。
有些想笑，但他忍住了。
萧鼎晏嫌弃道：“蛋炒饭，你也好意思拿出来当做菜肴给我吃？”
嘉淳偷偷藏起自己的双手，惨淡一笑：“就这还是我做了许久……才做成的。”
嘉淳越说越小声，越说越委屈。
被油溅了十几次不说，手还被烫了好几个水泡，眼睛也被油烟熏得眼泪直流。
萧鼎晏从桌上筷筒里捡了一双筷子，吹吹灰，在碗里夹了几粒米细嚼。
只抿了一下，瞬间……
鼻根弓起，脸色难看，他把碗一推：“真难吃！”
萧鼎晏猛喝一口茶，清清口。
喝着喝着，他计上心头：
“浪费粮食可不好。”
“既是你自己做得东西，就自己负责把它吃完。”
“一粒米都不许剩。”
糖雪从柜台处拎着一只勺子走过来，瞧瞧碗里的蛋炒饭，要一勺往嘴里送：
“有那么难……”
她嚼了两下，喉咙被哽住，口舌僵硬。
太咸了！这是放了多少盐呐？
嘉淳眼见糖雪如此，拿过她手中的勺子，舀了少许米饭吃起来。
艰难吞咽后，嘉淳默默低下头。
糖雪凑到她耳边：“公主殿下，你不会不知道菜炒完后要尝一尝味道，才能辨别出好坏么？”
“你没尝？”
嘉淳解释道：
“我喜食咸辣，怕依我的口味，做出来的蛋炒饭偏咸，便让羡思姐尝了。”
糖雪抬头看向二楼，薛羡思确实不在那儿了。
嘉淳：“羡思姐说味道尚可，我才端出来的的。没想到……”
糖雪暗笑：“她很早之前就辟谷了，你不知道？”
薛羡思从不轻易吃凡间食物，即便是薛钺亲手做的美食，她也只偶尔用筷子沾一点酱汁品品。
嘉淳疑惑：“辟谷会影响味觉吗？”
糖雪：“辟谷不会，但如果她生来就吃不惯食物，味觉不灵呢？”
“因为味觉失灵，从而辟谷修仙，这个推论还可以不？”
嘉淳叫冤：“早知道我就自己尝了！”
糖雪摸了摸嘉淳的发髻，安慰她：“千金难买早知道，你还是认命吧。”
糖雪捧起那碗饭：“看见它在向你招手了嘛？”
“吃它吧，它会很开心的。”
“要实在坚持不住，我会……”
嘉淳看着她两眼闪光，期待着她接下来说得话。
“我会给你倒好茶水，服侍你吃完这碗蛋炒饭。”
嘉淳：“……”
顾清熠从糖雪手中夺过饭碗，面色冷静地坐到萧鼎晏对面。
他沉默无声地放下腰中配剑后，拿起碗大口大口地吃。
碗与筷子一直发出碰撞声。
直至碗内一粒米都没有，他才肯放下碗筷。
顾清熠粗糙地擦了擦嘴后，风轻云淡道：“也没有很难吃。”
糖雪和嘉淳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
乐悠油然敬佩：“顾少侠，你可真是侠义非凡，救人于水火。”
嘉淳回过神来，急忙倒了杯茶递给顾清熠表示感谢。
顾清熠见到嘉淳手上的伤，眼中垂怜，轻握她手腕道：“乐悠，去把柜台下的药箱拿过来。”“得令！”
乐悠飞快离去，又飞快归位。
顾清熠往嘉淳身侧靠了靠，取一个适宜的距离，抬起她的手，细致地给她上药。
上药期间嘉淳有些痛意，小小发声，被顾清熠捕捉到，顾清熠手上的动作便越发轻缓。
嘉淳能感受到顾清熠的温柔呵护，不知不觉间脸上起了一抹红晕。
萧鼎晏眼睁睁目睹二人在他面前你侬我侬，郎情妾意。
他倒成了空气。
萧鼎晏身体僵硬，肩膀隆起，眉间皱得像麻花似的，脸上的烦躁溢于言表：“在熙楼待得时间够久了，该走了。”
糖雪：“不急，起码等人家上完药再走吧。”
萧鼎晏冷哼一声，起身想走，被薛钺摁住肩膀，硬生生摁回去了。
薛钺：“自己想出的招，能怪谁？”
“看完再走，对你有好处。”
萧鼎晏撇过脑袋，不愿看。
薛钺坐他身边，言语道：“你既在乎她，又何必把她往外推。”
萧鼎晏嗤笑：“你只会空口白话，话风凉。”
“若你经历过我所经历的事情，就不会说得这般轻巧。”
薛钺笑笑：“我只是站在公主朋友的立场上，劝你高抬贵手。”
“并不是站在你的立场上，劝慰你。”
“况且我同你又不熟，没那情分也没那义务站在你的立场帮你着想。”
糖雪：“你就真这么希望公主被你糟践？”
“看着她被糟践，你很开心？”
萧鼎晏言不由衷：“当然！”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梳理着根本理不清的复杂关系。
那边在吵架，这边在上药。
乐悠被排在外，孤独托腮，望向别处。
一个眼熟的小厮手提食盒，闯入乐悠眼帘。
小厮将食盒放在六个人面前，其余五个人都是瞥了一眼后继续讲话的讲话，上药的上药。
萧鼎晏不知情，猎奇道：“盒子里是什么？”
小厮回答：“是蜜饯点心和一角西瓜。”
“殿下说，暑日将至，姑娘爱动怕热，必定需要些解暑食物备着。”
“一角西瓜先给姑娘尝尝鲜。”
“若姑娘爱吃，会每月送一个到熙楼。”
萧鼎晏眼神凌厉，眼底划过一丝诡谲，嘴角下意识上扬，不知在盘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