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又见萧鼎晏(四)
“萧鼎晏,你好大的胆子,三年前做了那样的事情竟还敢回元城。”
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态度稍显激动,还有些紧张,翘着兰花指,指着萧鼎晏归罪于他。
国师瞪了太监一眼,警示他稍安勿躁。
“你明目张胆出现在太后寿宴上,想作甚?”
皇帝威严在众人耳边响起。
“出现在太后的寿宴上,自是为了给太后娘娘祝寿。”
萧鼎晏眼中没有丝毫畏惧,目光对上皇帝严寒一般的冷眸半分闪躲也无。
皇帝继续道:“可你三年前已被公主逐出元城,且向朕承诺过,永生永世不得接近公主。”
“如今出尔反尔,违抗旨意,可是死罪!”
皇帝眼中弥漫着血腥杀气。
嘉淳泪流满面哀求着糖雪:“糖糖,放我过去好不好?我要救他。”
糖雪扳正嘉淳的身子,捧起她的脸,逼她正视自己的眼睛:“好,我放开你。”
“但你不许哭了,把眼泪擦干,然后昂首挺胸直面你的父皇。”
一哭二闹三上吊用来应付爱惜自己的人绰绰有余。
可皇帝明显不是心慈手软的亲人,而是狠辣无情的敌人。
皇帝与萧鼎晏是对立面,而公主站在萧鼎晏这边,自然而然,皇帝就成了公主的敌人。
在敌人面前哭,就相当于在他面前露出软肋。
嘉淳这般哭哭啼啼的样子,只会让他觉得自己处决萧鼎晏的想法是正确的。
“去吧。”
糖雪松开双手,在她背后助力,送她到萧鼎晏身前。
“来人。”皇帝挥手叫人。
“慢着,父皇,就这样将他定罪,他心里必定不服。”
“此事因儿臣而起,不如让儿臣来处理,必叫萧鼎晏心服口服。”
皇帝深沉的眸子里闪出一丝光亮:“淳儿想如何处置萧鼎晏?”
嘉淳:“父皇,儿臣可能问你几个问题?”
皇帝:“你问吧。”
嘉淳:“当初萧鼎晏冒犯儿臣时,你可在场?”
皇帝:“自然是在……”
“父皇可要如实回答,否则儿臣揪出证人,两番对峙,失言失信的可是父皇。”
一个撒谎成性的皇帝,如何让文武百官服众?
文武百官一旦不服,皇帝就会失去威信,于一个王朝来说,是大忌。
皇帝别扭地转过头去,不情愿地说出实话:“不在。”
嘉淳:“那儿臣要将萧鼎晏赶出元城的话,你可有亲耳听到?”
皇帝:“没有。”
嘉淳:“倘若儿臣没有说出要将萧鼎晏赶出元城的话,而萧鼎晏也并没有冒犯过儿臣。”
“他罪当如何?”
皇帝不怒反笑,大笑:“荒谬,淳儿如此,是有心想为他开脱?”
嘉淳坚定承认:“儿臣确想为其开脱罪名。”
“因为三年前,萧鼎晏从未做过冒犯儿臣的事,所有罪名都是因他不接受儿臣的示好,儿臣恼羞成怒撒得谎。”
嘉淳跪地:“请父皇降罪!”
文武百官又是一阵议论。
皇帝憋心内的怒气憋得脸都黑了:
“可萧鼎晏曾向朕承诺过离你远远的,不再接近你,如今食言,现身太后寿宴明显是不把朕放在眼里。”
嘉淳辞言意正:“刚刚是父皇一再坚持要让萧鼎晏摘下面具的。”
“儿臣相信若没有父皇刚才的命令,他不会摘下面具,更不会与儿臣相认。”
“父皇,他只是梁王请来为太后娘娘贺寿的,原本是件开心的事情,何苦要让它变得复杂?”
皇帝看着台下为萧鼎晏据理力争的嘉淳,深深体会到她已然不是当初那个被太监总管三两句话就会唬住的小公主了。
韩梁高不知在太后耳边嘀咕了什么。
太后出言劝慰:“是啊,皇儿,萧鼎晏背负莫须有的罪名在外流浪多年,若不是高儿心肠好收留了他,还不知道他在哪里苟活。”
皇帝瞅了瞅底下窃窃私语的百官。
身侧服侍的总管太监走近劝说:“萧鼎晏的事不可外扬,眼下百官俱在,公主又一心向他,不利于圣上。”
皇帝沉闷好久,终是出声:“既是纯儿的错,就知错善改,同萧鼎晏私下和解吧。朕不再过问。”
“朕还有些政务要处理,先回养心殿了。”
服侍左右的公公高喊回宫,百官们行礼恭送。
台上萧鼎晏与嘉淳二人行礼后对视几秒,又不自然的错开视线,各自归位用膳,欣赏接下来的表演。
千篇一律的歌舞,令太后疲乏,没过多久就领着疼爱的孙儿回自己寝宫去了。
糖雪吃下桌面上最后一块肉,擦擦嘴,满心满意的抬起头,却发现薛钺不见了。
她没在意,转头看向顾清熠与乐悠,发现他们也不见了。
“嘿,这人都去哪儿了?”
糖雪寻思着每个人可能去的地方也悄悄离开宴席。
顾清熠不用说,肯定是跑到养心殿去找机会下手刀了皇帝。
但他身上有薛羡思布的圣灵枷锁,没这么容易得手。
“乐悠和薛钺去哪儿了?”
糖雪边想边自语,不知不觉走到御花园的假山旁,假山悬于荷花池上,荷花池边种植了许多鲜花,芳香扑鼻。
前面一小株芍药旁站立着一个人,看身形是乐悠。
“干嘛呢?”
糖雪拍拍她肩膀。
乐悠将手指抵住嘴唇,示意她噤声:“嘘,好像有不同寻常的人在宫里。”
糖雪想起嘉淳下坠时,宴席上突显的圣灵之力冥思。
“别发呆了,有人来了。”
乐悠藏身花丛,很是显眼。
“你藏在花后面,是生怕来人发现不了你是吧。”
糖雪捂脸。
还真是个天真稚气的小狐狸崽。
糖雪半抱着乐悠,化形蚂蚁般的小人儿,纵身一跃跳进芍药花的花蕊里。
两人藏好后,用花瓣遮体,观察来人是谁。
只见嘉淳领着萧鼎晏走入二人视线。
墨色晕染开的瞳眸在萧鼎晏眼眶中微微垂着,他随嘉淳一路走来,没抬头看过她半分。
“公主找我何事?”
说得话毕恭毕敬,藏着点点疏离,没有半分亲近。
嘉淳怔怔看着他,眼波含水,眉目有情:
“让你承受了不该承受的一切。”
“对不起。”
萧鼎晏瞳孔骤缩,脖颈哽住,鼻尖泛红,眼角湿润。
这句话,不该现在说。
迟来的对不起,说了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