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你打算一辈子对我就这样的态度吗
郑老夫人进门时,霍芸书依旧保持着先前看书的姿态。zicuixuan
霍芸书抬眼,瞥见了他们。
目光略微一转,她正好撞见陆延均望向她的眼神。
她心里一跳,却面不改色。
在这个时间点过来,难道……
她不敢多虑,怕人看出破绽,便放下书站起来,向他们福身。
“祖母,九皇子,世子。”
陆延均向她作揖,说明了来意:为她带了份薄礼。
霍芸书微微一怔。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身旁的凌兰一眼。凌兰低头,模样恭敬。
霍芸书心里有了数:凌兰早上出去了那么久,必是去报信了。
“你要让我过来?”郑少翎开了口。
“翎儿,不得无礼。”郑老夫人回头瞪他一眼,随后向芸书道,“芸书,情况我已经都清楚了。这件事,是翎儿的不对。你心里有怨言,也是应该的。现在九皇子特意过来,给你带了份生日礼物。就请你大度一些,先跟我们去看看吧。”
“老夫人,您和九皇子的心意,我都明白。只是,世子是男子汉大丈夫,说一不二。他既然下了命令,恐怕也不会轻易改变主意。”
郑老夫人也知道,霍芸书就是一个外柔内刚的脾气。
她回头看了看郑少翎,“翎儿,你说两句。”
郑少翎沉默了下,走上前来,“芸书,先前的事,是我草率了。请你不要介意。夫妻之间,何谈隔夜仇呢。”
“世子这些话,对我意义重大。如此,再追究下去,便是我太小气了。”霍芸书微笑着,不急不缓道。
郑少翎动了动嘴角,没应声。
这个姑娘,真不能小瞧。
郑老夫人怕二人又当着陆延均的面再生事端,便让大家去万福堂看礼物。
霍芸书应允了。
当晚,陆延均留在府中一同吃饭。
他和霍芸书再没有其他的交流。
连吃过饭后,众人一起往外走时,霍芸书在夜色里看他一眼,用目光说想去送他,他也只是闭着唇,默然地摇了摇头。
霍芸书只得作罢。
陆延均走后,郑老夫人把郑少翎和霍芸书双双叫到了万福堂,嘱咐他们家和万事兴之类的话。
两人规规矩矩地听着,但都各自怀着不一样的心思。
夜渐渐地深了。郑老夫人也不便多留他们,就住了嘴,让他们走了。
郑少翎和霍芸书起先还并肩走着。但一出万福堂的院子,霍芸书立刻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去,只撂下一句“世子早些休息”。
郑少翎被这样的冷淡激怒了。
他一向不喜欢她的高傲与冰冷。过去那些时日,他只当不在意,并且用更甚的冷漠来彰显自己视而不见、玩世不恭的姿态。
但今日,他忽然就咽不下这口气了。
陆延均的事,像给他提了一个醒。
提醒他,他的夫人,那个冷若冰霜的霍芸书,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女人。
他两步上前,攥住了她的手腕。
“你打算一辈子对我就这样的态度吗?”
霍芸书僵了一瞬。
她缓缓回身,看他一眼,脸上缓缓漫开笑意,温柔平和的语气听来像是嘲讽。
“世子想要我有什么样的态度呢?我是世子的夫人。一切都听世子吩咐。”
郑少翎冷笑了声,“你也当自己是我的夫人吗?”
“自从嫁进靖安侯府,我一向当自己是你的夫人。只是,世子恐怕不是这么想的。”
霍芸书的眼里,有几分难以琢磨的苍凉。
她在为前世的自己感慨。
感慨她的单纯,感慨她的隐忍,感慨她的无知。
感慨她,到死都对靖安侯府怀着善意。
郑少翎沉默了下。
“当初我带玉萍回来的时候,你应当很记恨我吧。”
“谈不上记恨。如今的女子,哪有记恨夫家的权利。”霍芸书冷冷笑着。
“从前,是我对不住你。我愿意相信你的清白。但是,你是我的夫人。纵使你们只是青梅竹马,我也不想接受。请你不要再跟他来往了。往后这府里,只有你与凌月二人。我会好好地待你们。”
“世子不必了。有凌姨娘服侍你,我便心安了。世子若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霍芸书动了动手腕,发现他没有攥得很紧。
于是,她抽出了手,转身离去。
郑少翎沉默地站在原地,没有再跟上来。
她还是这样。
他都低下头来说这样的话了,还是没能让她的态度改变一丝一毫。
她到底想要他怎么做?
郑少翎闭了闭眼,心中涌起万般无奈。
霍芸书则带着凌兰走了。
“你还是告诉他了。”她轻声说。
凌兰低低地“嗯”了一声,又道,“小姐,我不是成心违背你的心意……”
“我明白,你是为我好。”霍芸书偏头看她,挤出了一个笑容。
在清淡的月色里,她的笑容显得有几分凄然。
凌兰小心翼翼地捏了捏她冰凉的手。
“我是永远向着小姐的。”
“我明白。”
此时此刻,陆延均回了宫,正好碰见皇后和贺清茹一起在花园里散步。
前后各有两个小丫鬟,手中都提着一只灯笼。
皇后先看见了陆延均,喊住了他。
心事重重的陆延均这才回过神,定睛一看,认出了她们,立刻行礼。
“这么晚了,刚刚才回来?”皇后问。
“是。承蒙靖安侯母亲的关照,留在侯府吃了晚饭。”
“均儿你若不累的话,陪我们散散步吧。”
“儿子属实有些乏了。明日无事,可以陪母后和贺姑娘好好走一走。”
皇后只好让他走了。
“这个均儿,真是不解风情。”皇后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可能是没有遇到能让九皇子解风情的人吧。”贺清茹笑道。
皇后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这个均儿,不会真的一心系在那个霍家姑娘身上吧?
第二日一早,皇后就派人来请陆延均,却得知,陆延均一早就出去了。
“去了哪?”皇后问那过来回话的人。
“阿和公公没说。”
皇后无奈,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贺清茹在这京城,一共也待不了多少时日。均儿倒一天到晚跑出去。她想让他们多点机会相处都不行。
真是让人头疼。皇后忍不住在心里想。
而那陆延均一早就离开重华殿,往长平县去了。
他在衙署见到了长平的知县。
此人是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长须白发,面色红润,总是挂着一副像是嵌上去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他起初没有认出陆延均。
直到陆延均给他看了令牌,知县立刻点头哈腰,脸上迅速堆起了热情却生硬的笑容。
“原来是九皇子。不知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你说这样的话,就客气了。我今天来,只是想跟你打听一件事。”
“九皇子您请说。卑职一定知无不言。”知县在陆延均身旁微微弯腰,显得极为谦卑。
“清河村的周贵文夫妇,前不久是因为什么被你下令逮捕了?”
“周贵文?”知县垂眼,暗自忖量了下,才赔着笑道,“九皇子,您说的是谁,我属实想不起来。我这长平县,大事小情,我这把年纪了,也不可能样样记得住。要不,您先坐一坐,我去翻翻文书?”
“请尽快。”
“好的。”
说着,知县就离开了房间,还叫人赶紧过来上杯茶。
不一会儿,知县捧着一本册子回来了。
陆延均正坐在桌边喝茶。
知县在他身旁俯身,给他看手中的册子。
“九皇子,您说的,可是这个案子?”
陆延均低头瞟了一眼。
“买卖人口”四字,立刻映入了他的眼。
“就是这个案子。你给他们定罪,究竟有何证据?”陆延均冷着一张脸,正色道。
知县愣了下。
“九皇子,物证,倒也没有。这买卖人口,是七八年前发生的事了。这对夫妇也都是乡下人,哪儿会懂得写契约写文书这回事?不过这个案子,有人证,这对夫妇也认罪了。我就给他们结案了。”
“这人证是?”
“实不相瞒,这人证,是何府的老爷。他们买的儿子,就是何老爷的。”
“你最后是怎么结的案?”
“他们也都年纪大了,经不得牢狱之苦。我就让他们交了笔银子,放他们走了。”
“这银子,是他们给的,还是这人证给的?”
“您这话说的。他们哪里有钱。那不是何老爷心善,给了他们一笔银子吗?”
“那给他们的银子,有多少落入了你的口袋?”
知县脸色微变。
“九皇子,您可别说这样的话。卑职虽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政绩,但一向两袖清风,勤勤恳恳。见钱眼开、贪赃枉法之事,我是不可能做的。”
“我是相信你的。这么多年,知县治理有方,让长平百姓安居乐业。父皇和我,都将你的苦心看在眼里。只是,这个案子,属实蹊跷。若换了当事人,恐怕这个案子,不是这样的结果吧。”
知县被他噎住了。
他正要开口辩解,陆延均又道,“你放宽心。我只是想问问,何老爷在其中,究竟起了什么样的作用?”
知县忖量了片刻。
陆延均继续道,“你尽管把实情告诉我。我不会将这场对话告诉第二个人。你可以安安稳稳地坐在这个位置。这一点,我向你保证。”
陆延均的保证,可比那已远离官场的何老爷的话,可靠得多。
知县略微斟酌了下,便决定将实情全盘托出。
他向陆延均拱了拱手,坦诚道,“九皇子,不瞒您说。这个案子,是何老爷一手操办的。我人微言轻,不敢忤逆他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