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放贷
秦妈妈带着一众丫鬟来了万福堂。chuoyuexs
郑老夫人一个一个问话过去。
这些丫鬟中,只有两个识数认字。所以账本都是她们两个人轮流写。
她们都说,闫姨娘怎么说,她们就怎么写。
账本上的数字究竟从何而来,她们也不知道。
烫手山芋,又被丢到了闫玉萍这里。
可闫玉萍真的说不上什么理由,只一口咬定,自己没有碰郑家的钱。
郑老夫人也无奈,命令她三日内把这个账本上的账查清楚。
闫玉萍心中没底,但也只能答应下来。
回去以后,她怀着一肚子气,揪着丫鬟们的耳朵一个个盘问。
她怀疑这些人在账本上做了手脚。
按理说,绿绮院外的人,是不会碰到这本账本的。
但丫鬟们都不知所措,任闫玉萍怎么打骂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闫玉萍只好作罢。
她叫人去皇宫里送信,让郑少翎回来后赶紧来绿绮院商量办法。
闫玉萍知道,这种事,郑少翎迟早会知道的。
与其让郑少翎在暗地里怀疑自己,不如她先主动表露自己的委屈与无辜。
大约戌时,郑少翎回来了。
他原以为闫玉萍只是小题大做。毕竟她在府中,整日只知吃穿二字,有什么非和他商量不可的要紧事?
结果到了绿绮院,闫玉萍哭啼啼地跟他说,府里的账出错了。
她本没有多少眼泪能挤。但她有意做出一副哭得不能自已的柔弱模样。
郑少翎就在这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听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玉萍,你当真没有碰府里的钱?”郑少翎低头问她。
“少翎!我怎么可能碰府里的钱?你了解我的。我没有读过什么书,空有一副好歌喉。账本上的事,我如何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差错。我算也算不明白,白白让人家误会我。我这心里的委屈,真是无处诉说……”
她说着,身子就要往郑少翎那边靠。
郑少翎虽然对她颇有微词,但也没忍心推开她,抬手揽过了她的肩,耐着性子劝,“我会帮你查清楚。”
“少翎,你相信我吗?”
郑少翎犹豫了下,还是决定说点好话哄她,“我当然相信你。”
“嗯。”闫玉萍在他怀里轻轻点头。
不过这一晚上,纵使闫玉萍表现得再难过,郑少翎也没有留在绿绮院。
他回了玉镜轩。
凌月跟他说了,今天老太太查账的事情。
“方才玉萍跟我说了。”
“闫姨娘说了?”凌月有些惊奇。
凌月还以为闫姨娘会处心积虑地瞒着这件事。
世子要一查,不是迟早会发现她的马脚吗?
“是。”
“那少翎,你打算怎么查?”
“我现在也没有头绪。但这么一大笔钱,总不至于凭空消失了吧。”
凌月抿着嘴,有意没说话,双目微垂,眉头蹙起,显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的小心思马上奏效了。
郑少翎低头看她,关切问,“怎么了?”
“少翎,我只是在想……前些日子我上街,听了一些风言风语。不知道,那些话,会不会跟今日的账有关系。”
“什么话?”
“闫姨娘有可能……在外面放高利贷。”
郑少翎微微皱眉,“你这是听谁说的?”
“我也记不清了。前些日子我上街,有个钱庄老板把我误认成了闫姨娘。我不敢多聊,就赶紧回来了。这话,我不敢求证,也不敢向旁人提起,怕对闫姨娘有不好的影响。但今日,我看老夫人发那么大火,就想起这件事情来了。我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与账本上的疏漏有关联。”
郑少翎忖量了下,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你做得对。明日,你能不能带我去见见那钱庄老板?”
“我们也只是在街上随口聊了两句。我不知道那钱庄在那……只听他说,好像叫正宏钱庄。”
郑少翎思索着点点头。
他没听说过这家钱庄。但既然有了名字,这家钱庄,总不至于跑了吧。
第二天,他就派伙计去打听,这个正宏钱庄在什么位置。
不过一个时辰,小伙计就来回话,说找到了。
郑少翎等不及,立刻带着凌月和小伙计往那钱庄赶。
这天的凌月,按照霍芸书的嘱咐,在打扮上有意向闫玉萍靠拢。
郑少翎并未察觉。
钱庄老板好像又不在,只有上次那认错人的小伙计出来迎接。
他先是打量了凌月一眼,觉得有点眼熟,但又认不出来。
直到郑少翎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小伙计才恍然大悟,“那这位就是闫姨娘吧?”
“你为何觉得我是闫姨娘?”凌月故作懵懂地问。
“啊。”小伙计怔了一怔,意识到自己十有八九认错了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看之前都是闫姨娘来这里,想当然了。不好意思。”
“闫姨娘经常来这里?”郑少翎问。
“也不算是吧。偶尔来,放点钱,补贴点家用什么的。”
郑少翎的脸色微微一沉。
“她在这里放了多少钱?”
“也没多少。按世子您的家底,那些钱不过是九牛一毛。世子您就放心吧。”
“多少?”郑少翎追问。
小伙计意识到不对劲,犹豫半晌,才赔着笑说,“我记不清了。估计也没有多少钱。”
“有没有字据?给我看看。”
“字据都存在闫姨娘那里呢。我这里真没有。”
郑少翎思忖了下,从怀中拿出几块碎银,放到小伙计手里,低声道,“烦请你再去帮我看看,有没有遗漏的字据。”
小伙计踌躇了下,收下银两,低声应道,“好的。”
他上了楼,在狭窄的木质走廊上弯弯曲曲地绕了好一阵,最终停在了最角落的一间房门前。
小伙计轻叩了两下门。
“进。”
门内传来的声音,低沉而利落。
小伙计推门而入。钱庄老板坐在里面,就着一本书,独自一人慢悠悠地品着茶。
他眼睛也不抬,不急不缓地道,“你是个聪明人。有人闹事,你就顺着他说便是。”
以往小伙计上来,大多都是因为客人闹事,他处理不了。
“不是闹事。”小伙计关上门,走来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老板终于肯放下书,正眼看他。
“你啊,就是话多。什么有的没的都跟客人说。”
小伙计自知理亏,只能低头认错,又道,“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随便拿两张字据应付他就是了。”
“能应付得了吗?”
“如何不能?说点好话哄哄,把他打发了便是。要是他一急,逼着我们拿钱,我上哪儿给他找钱去?”
小伙计点点头,恭敬地欠了欠身,离开了房间。
他随手从木盒子里取了几张数额小的字据,给了郑少翎。
郑少翎算了算,闫玉萍在这里,不过外借了二百两银子。
区区二百两,郑少翎也不好拉下面子来发火。旁人要是听见了,兴许还当这位世子心眼小没本事。
所以,郑少翎只好向小伙计道了句谢,带着凌月走了。
凌月却心里打鼓:闫姨娘怎么可能只外借了这么一点儿银两?
路上,她斟酌再三,还是开了口,“少翎,你相信那小伙计的话吗?”
“有凭有据,我如何不相信呢。”
“说不定,那小伙计就没有把字据全部拿出来。”
“为何?”
“怕你不高兴,把钱要回去。”凌月表现出略显为难的模样,缓缓说道,“毕竟,账本上那两千多两的空,不是小事。我们还是要审慎一点,不要轻易相信别人的话才好。”
郑少翎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思忖着点了下头。
回去以后,他怕打草惊蛇,并没有跟闫玉萍提高利贷的事。
第二天,郑少翎便开始暗中盘点郑家的账。
府里、铺里、庄上,每一笔账,他都亲自去查。
而闫玉萍也怕自己的事迟早暴露于人前,便到处借钱,想要填补上这巨大的漏洞。
她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何老爷。
为此,她又一次去了何府。
何老爷对她早无旧情可言,只是碍于面子才勉强准她进府,来书房单独谈话。
听说她要借钱,数目还不小,何老爷当即回绝:“何府虽然有钱,却也不是做慈善的。你口口声声说是借,恐怕,是想让我送你千两银子吧?”
闫玉萍干笑了两声。
“何老爷,您别说这么看不起人的话。当初我在江南,是什么样的排场,您也知道。千两银子,一个晚上就能挣得回来。”
“你再厉害,那也只是当初。现在,你靠什么挣钱?靠你那恩功寄禄的丈夫,还是靠你那孩提之年的儿子?”
何老爷云淡风轻地说完,端起杯来悠闲地品着茶。
闫玉萍心中不快,但也只能保持着微笑的神色。
想了一想,她忽然笑道,“我啊,不止有孩提之年的儿子,还有一个垂髫之年的儿子。”
何老爷瞟她一眼。
他觉得对方话里有话。
但他故意不问,脸上依旧含着淡然的笑意,垂眼,捏起盖子,不紧不慢地拨动着杯中的茶叶。
他知道闫玉萍沉不住气。
果然,下一刻,闫玉萍就道,“何老爷有所不知,当年我被何夫人赶出府的时候,可是有孕之身。”
何老爷的手顿了一瞬。
闫玉萍继续说下去,“我呢,从前是歌伎,但我向来是卖艺不卖身。进何府的时候,我也是清清白白的。那时,唯一跟我有过肌肤之亲的,也就是何老爷您。可我当时有了身子,却没有经验,直到离开何府,我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这就稀里糊涂地,把孩子生了下来。”
“那孩子现在在哪?”何老爷微微眯起了眼。
“您别管现在在哪儿。这个孩子,据我所知,应该是您唯一的亲骨肉吧。”
闫玉萍的脸上,掠过几分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