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偷账本
葛颐尧看着霍芸书，温和的笑意里多了些许慈祥。“上次见你，你才十来岁。”
“是啊。”
霍芸书笑了笑，心中不由得涌起几分感慨，“葛先生今日怎么来侯府了？是要见世子？”
“是。世子和世子夫人，说请我来见见小少爷。”
“世子夫人……”霍芸书斟酌一下，便问，“是姓闫吗？”
“好像是。”
葛颐尧道。“她是世子的侧室。他们应该是请你来，做小少爷的老师吧？”
霍芸书立刻猜了出来。“是的。”
葛颐尧道。“葛先生，恕我直言，您德高望重，来这侯府教小少爷，属实是委屈了。世子他们，如何说动您了？”
霍芸书问。“不是世子。是何老爷。”
“何老爷？可是城西何府的？”
“是。我和何老爷是同乡。早些年我开私塾的时候，都是何老爷出资的。我能远离官场，逍遥自在、衣食富足地过想过的日子，几乎都是何老爷的功劳。虽然他与我旨趣不同，但我对他，不得不怀着感恩之心。他鲜少要我帮什么忙。就这一次，他开口了。我没有拒绝的道理。”
霍芸书听完，轻轻笑了笑。想要远离名利喧嚣、一心在故纸堆中讨慰藉的人，却不得不依赖于那沾尽世间污浊的人不择手段挣来的钱。她并没有因此轻视葛先生。她清楚葛先生的无奈。没有人离得开钱。这世间的规则，再清高，也逃不过。“那小伙计孤陋寡闻，不认得您。我带您回去吧，跟他介绍介绍您的身份。”
霍芸书又道。葛颐尧笑了笑，摆了摆手，“算了。刚刚那一接触，我觉得，我还是不适合教侯府的少爷。我还是回去吧。”
霍芸书也不强留，便点点头，“我送您。”
“不必了。”
葛颐尧笑着，“我住在城西的木叶山。你若有时间，欢迎来看我。”
“我会的。”
霍芸书微笑道。“对了，你现在也是靖安侯府里的人？”
“是啊。”
霍芸书笑了笑。她有点不愿意说出自己的身份。因为，她做梦都想摆脱这个身份。但想了想，她还是开口道，“世子夫人，是我。”
葛颐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向她点了一下头，道了别。霍芸书独自走过两条街，而后到热闹的城中心，雇了辆驴车，往郑家的庄子去。自打她装病后，她已经大半年没有来庄子上了。庄子上来了一些新的农民。他们不认得她。但见她雍容华贵的气质，他们都暗自揣测：这位估计就是那世子夫人。世子夫人的名声，庄子上无人不知。秀外慧中，精明能干。庄头远远地就看见了她的身影。纵使看不清脸，他也从那优雅的仪态中认出了她。他马上赶了过来，跟她问好。“夫人，有日子没见了。听说你病了，现在可好些了？”
霍芸书淡淡地笑，“好多了。多谢惦记。我今天来，只是想要一份名册和账本。”
“夫人要点人头啊？我们这每天都排得好好的，没有人旷工。”
庄头笑道。“不，我只是要来备用。麻烦你给我取来。”
霍芸书敛住笑，平静道，“再拿只毛笔来。”
庄头应了声“好嘞”，便走了。很快，他拿着两本册子回来，交给了霍芸书。霍芸书首先摊开了名册，在手上翻了一翻，心中大概有了数。“夫人，您要看什么？”
“府里现在有些捉襟见肘，这一年收成也不好，织品也卖不出去。年后，我们可能要缩减庄子规模了。你跟农户们说一声，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早些找找下家。”
说着，霍芸书用笔勾了一些人的名字，便将册子还给了庄头，“尤其是这些人。”
庄头接过册子，瞟了一瞟。勾出来的名字，全是青壮年。难道夫人心善，不忍裁掉年老的农户？他没多想，合上了册子，应了句“好”。而后，霍芸书又翻开账本。自打闫玉萍进门后，庄子上的账霍芸书都没有看过。一翻，霍芸书果真发现了几分不寻常。有好几笔钱，去向不明，在账本上只写着：投资。“这几笔钱，是谁取的？”
霍芸书问。“回夫人的话，是闫姨娘取的。”
“这些投资有赚钱吗？”
“反正庄子上没什么进账。可能铺子里有。夫人您再去问问吧。”
霍芸书斟酌了下，提笔在账本上又写下一行字。最后两字，她写的也是：投资。庄头在一旁看着，有些错愕，“夫人，这笔钱可是庄子上余钱的一半。您要投资什么？”
“我是代闫姨娘取钱的。她心里有数。你就放心吧。”
说着，霍芸书将账本还给了庄头，亲自去庄子上的账房取了钱，离开了。庄头忍不住在心里打鼓。他不知道夫人的心思。但他猜得出，这庄子十有八九要变天了。离开庄子，霍芸书便回了府。路过柴房时，霍芸书看见凌兰还在里面和丽华寒暄。她暗自笑了笑，走到门边跟她们打招呼。丽华见她回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和凌兰闲聊着，居然忘记了时间，连夫人出了门都不知道。凌兰也明白，小姐办完事了。霍芸书回碧落堂没多久，凌兰就结束了和丽华的寒暄，回到屋里了。“多亏你了。”
霍芸书柔声道。“没事，小姐事能办好就行。”
凌兰说着，走向后院，拨开井边的一处砖，从底下取出了一本账本，抖了抖上面的土，将它交给了霍芸书。“凌月办事真可靠。”
凌兰说，“小姐昨天刚说，今天她就拿来了。”
“这账本，闫姨娘肯定藏得深。她能找到，也不容易。”
霍芸书抱过账本，就回屋坐下，在书桌旁一页一页地看。凌兰坐在她身旁，给她点灯，帮她磨墨，为她添茶。寂静的屋子里，连暖炉里的声音都格外清晰。霍芸书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在碧落堂里待了大半年，府中什么事都没有操心过。但算起账来，还是一清二楚。闫玉萍手中的这本账，和庄子上的账本，根本对不上。有千两银子不知去向。怪不得，拿钱修缮书房都扭扭捏捏。千两银子，她能拿去做什么？她甚至用不着算盘，便重新誊写了一份她改过账的新账本。“放回原处。”
她吩咐凌兰。凌兰轻声答应，接过了账本。她知道，小姐一向不屑于背后耍手段。如此，她清楚，小姐是要孤注一掷了。她有些害怕。怕小姐放弃了原则之后，还会放弃其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