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2
哒、哒、哒。
轻快的小皮鞋声在空旷寂静的走廊上响起,小女孩穿着粉色的泡泡袖公主裙,手中拿着一个破旧的灰色兔子玩偶,脖子上系着一根红绳,左看右看,一副新奇的模样。
女孩看起来只有七八岁,长得玉雪可爱,像个粉粉嫩嫩的洋娃娃,只是看起来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像是被强行套上了公主裙赶进城堡的灰姑娘。
u型的走廊上挂着许多一看就非常名贵的油画,墙角的青花瓷瓶被稳稳当当地摆在红木柜子上,地上铺着花纹繁复的瓷砖,每走一步,鞋跟就会和瓷砖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女孩紧紧抱着兔子玩偶,推开了一旁儿童套房的房门,却顿时愣在原地,身体轻轻颤抖起来。
粉色的梦幻公主房中,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坐在钢琴凳上打电话,神色中带着几丝讨好,见房门被推开,一双眼倏地看向门口。
“嗯、嗯,好,你放心吧,贝贝很乖的,模样也好,带出去肯定很有面子,不会给你丢人,晚上早点回来,别太忙了,注意身体。”
挂断电话,男人面色顿时冷了下来,目光落在女孩手中破旧的兔子玩偶上:“怎么还拿着这个破娃娃,还嫌不够给我丢人吗?你袁阿姨对你多好,你就非要拿你那个死了的妈给你买的破娃娃去伤你袁阿姨的心?赶紧给我扔了。”
女孩抱着玩偶不敢说话,怯怯地看着不远处的男人,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中满是哀求。
男人烦躁地起身,大步走到女孩面前,一把夺过兔子玩偶,视线扫过她脖颈上的红线,登时勃然大怒:“你脖子上挂的是什么东西?!”
他伸手抽出红线,一个深红色的破旧荷包随之掉落出来,看起来式样十分老旧,像是上个世纪最流行的那种布料,市面上早已不再流通,男人看了却面色一变,下意识压低声音,骇然道:“庞贝,你是不是疯了?!”
他自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觉得女孩是疯了。
被叫做庞贝的小女孩惊惶地看着男人,伸手去护那个深红色的荷包:“爸爸,这是妈妈!把妈妈还给我!”
男人狠狠一扯,红绳并不算结实,加上男人扯的时候并未顾及眼前之人是自己的女儿,丝毫没有留情,所以红绳便轻而易举地被扯了下来:“庞贝,你妈已经死了!你在发什么疯?居然敢把这种东西带在脖子上,你是想害死我们一家人吗?!”
“那是妈妈!不是那种东西!把妈妈还给我!”
“真是个疯子。”男人低低咒骂了一句,越过哭泣的庞贝,重重关上了儿童套房的房门,并且拿出备用钥匙上了锁。
从外面锁门,庞贝在房间内是打不开的。
晚上,这间房子的女主人回了家,男人同她简略地提了下这件事,并说自己已经找大师将那个荷包处理掉了,让她不要因此厌恶庞贝,女人应声,没再说什么,反倒是男人一直在说些讨巧话哄她开心。
被锁在儿童套房一天没吃饭的庞贝躺在小床上蜷缩成一团,口中喃喃:“把妈妈还给我……”
在外人眼中,他们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虽说男女双方都是再婚,但感情和睦,事业有成,还有一个可爱乖巧的女儿,怎么看都是别人眼中的幸福家庭,但只有身处其中的庞贝自己知道,这究竟是怎样一个人间地狱。
白天里,袁阿姨是众人眼中的好后妈,从不吝啬给她花钱,带她去上各种培训班,买各式各样漂亮的小裙子,洋娃娃,享受众人的赞誉和羡慕,然而一到晚上,就是她噩梦的开始。
庞贝有个灰色的兔子玩偶,是几年前她的亲生母亲送给她的,荷包已经被拿走了,她本来还在忐忑爸爸和袁阿姨会不会把这个兔子玩偶也抢走扔掉,但好在袁阿姨一直没有说什么,这个灰灰的兔子玩偶就一直留在了她的小床上,让庞贝疲惫中得以慰藉。
这天,庞贝小学放学后被直接带去上了钢琴课,从钢琴培训机构回到家里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半。
保姆给庞贝热了饭菜,小姑娘对食物不怎么挑剔,拿着勺子吃的十分满足。
待她吃完饭,摸着圆滚滚的小肚皮回到自己的房间,呈大字型躺在了自己的小床上,还翻了个身。
虽然每天都很累,但一想到以前从没尝过的美味饭菜和柔软舒适的小床,庞贝顿时觉得人生也不是那么黑暗。
小姑娘一本正经地决定,如果每天都有这么好吃的小零食、漂亮的裙子以及各种新玩具,那她也是可以勉为其难地喜欢袁阿姨一下下的。
庞贝躺了两分钟,像往常一样去拿自己的兔子玩偶,她每天晚上都要抱着自己的小兔子睡觉,就像妈妈还在她身边一样。
谁知,就在此时,庞贝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利的又刺耳的哭嚎。
她的灰色兔子玩偶不知在什么时候,被人塞了许多又粗又长的钢针,她刚刚只不过想把玩偶拽过来,白嫩的小手就被扎的鲜血淋漓。
庞贝哭着去敲响了隔壁主卧的门。
开门的是她的父亲。
男人见到自己女儿满手的血,只是不耐烦地询问她:“干什么?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庞贝你能不能让我们省点心?”
女孩的抽泣声顿时一顿,小心翼翼地说:“爸爸,贝贝的手受伤了,灰灰的身体里有好多好多针,贝贝害怕。”
灰灰是那只灰色的兔子玩偶的名字。
男人平静地“哦”了一声:“是你袁阿姨放的。”
袁阿姨叫袁艺,是个看起来精明能干的女强人,和她懦弱又易怒的父亲完全是两个极端。
这种理直气壮的态度让庞贝有点懵,她反应了好半天,还是不理解为什么要这么做,男人见她杵在门口不动,皱眉道:“真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袁阿姨对你那么好,天天还想着你那个死了的妈,怪不得她不高兴。”
庞贝微弱地辩解:“可是那是妈妈唯一留下的东西……”
还没等她说完,房门被重重甩上。
庞贝张了张嘴,黯然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舍不得丢掉那个兔子玩偶,只能自己把它拆开,将藏在棉花里的钢针一根一根地挑出来,将手上被针扎出来的伤口草草地处理了下,便抱着玩偶睡着了。
她本以为这只是偶然,却没想到,这是她噩梦的开始。
从那之后,袁艺的控制欲愈发强烈,在外人面前,她扮演着一个不吝付出的好继母的形象,然而一旦回到家中便彻底原形毕露。
庞贝每晚都能在自己的玩偶中找到好几根又粗又长的钢针,不只兔子玩偶,就连袁艺买给她的洋娃娃也受到了波及,有次,庞贝从每晚都要放到枕侧一起睡觉的洋娃娃的塑料脑袋中拔出了一根长长的针头。
庞贝一个小姑娘,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没过多久,她就因为心情抑郁,跟不上学校的进度而暂时休学。
一个一年级的小孩,哪儿有什么跟不跟的上进度一说,不过是袁艺随便找的借口罢了。
从那之后,庞贝被关在家中不允许出门,对外,袁艺便说庞贝性格内向,不愿见人,对内则原形毕露,对一个年仅七岁的女孩用尽所有恶毒下作的手段。
然而,庞贝真正的噩梦,还是那个雷电交加的雨夜。
小女孩半夜十二点被毫不留情地从床上拽起来,怀里破旧的兔子玩偶被粗暴地撕烂,长长短短的钢针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庞贝吓得大叫,却被袁艺按住头狠狠磕在床沿。
奄奄一息的女孩被拖在地上,拖往主卧,冰冷名贵的瓷砖上留下蜿蜒的血迹,女孩发出微弱的呼救,却无人理会。
庞贝的额头上已经鲜血淋漓,被一路拖进主卧室,主卧中,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正拿着一本杂志在床头灯下翻看,见女人将一身狼狈的庞贝拖进来,不由得皱了皱眉。
庞贝眼里闪过一点亮芒:“爸爸,救我!”
男人没有理会,他将手中的杂志放下,从床头柜上抽了张纸巾递给袁艺,表情平静:“擦擦吧,手脏了。”
满脸血污的庞贝愣愣地看着男人的动作,眼中那点期待的亮芒一点一点熄灭,最终变成一滩死气沉沉的湖水,绝望的放弃了挣扎。
任由袁艺将细长的针头插进她的头皮。
剧痛袭卷了年仅七岁的小姑娘,听到独属于小孩的尖利哭叫,袁艺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她环视一眼房间,视线最终停留在自己的一双细高跟鞋上。
细长的鞋跟狠狠敲在庞贝脆弱的膝盖上,女孩被迫蜷缩起小小的身躯,瘦弱的胳膊紧紧捂住脑袋,眼中一片灰败之色。
当晚,庞贝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这个雷电交加的雨夜变成了一个开端,自那之后,每晚庞贝都会遭受非人的折磨,并且手段一次比一次恶毒,仿佛这辈子所有的不顺心都发泄在了一个七岁的小女孩身上。
这种情况足足持续了一周。
转折发生在一周后,袁艺大概永远忘不了那天。
她正沉浸在香甜的梦境中,睡得无比安稳,却被一股极其浓烈刺鼻的血腥味惊醒,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后,感觉到有几滴温热的液体溅在她的眼皮上。
袁艺有些暴躁。
她猛地坐起身想要破口大骂,看见眼前这一幕,脏话却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只发出一声没来得及收回的“嗬”声。
床单已被鲜血染红,身侧躺着的丈夫被开膛破肚,肠子都流了出来,温热的血溅了她满身,床边举着菜刀的小姑娘看到她坐起来,长长刘海后的双眼直直看了过来。
袁艺瞬间汗毛倒立,觉得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成块,牙齿都在咯咯打颤,坐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庞贝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看着半晌,忽地咧开嘴,露出缺了一小块的门牙,口中混杂着血丝,声音中充满不谙世事的童真:“袁阿姨,不要着急。”
“马上就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