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 章 冥思苦想
鲁子轩跟着老陈来到县里的办公室,询问张老大的交代结果,跟他们想的一样,出事那天张老大陪着妻子走亲戚,不在县里。
并且否认与李大宽有过节,说当年只是一场误会,解开之后,两人再无交集,至于张老二跟李大宽的恩怨并不清楚。
老陈听完只是轻笑两声,带鲁子轩推开审讯室的门。
“陈叔,我真不知道那天的事,我妻子和亲戚都能证明,这事过去那么长时间,我岳父还受到牵连,丢了官职,还不够?非要让我们家给李队长陪葬才行?那好,我承认是我亲手打死他的,你们抓我吧。”
张老大见到老陈进门,就是一通发泄般的质问,老陈没有理会他的赌气态度,自顾自坐到凳子上,淡淡的说:
“李大宽的大丫头姓张吧?我刚才跟省里通过气,最迟后天,你岳父会官复原职,你可以期待一下,说与不说都随你。”
张老大闻言默默垂下头,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突然握紧的双手,和紧绷的双腿跟贴紧椅背的后脊,显示出他此时的紧张。
许久,老陈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愿,招呼鲁子轩一起到办公室。
老陈收起笑脸问:
“说说你的看法吧。”
鲁子轩思路忽然打开许多,说道:
“我好像明白县长的操作了,不断征收公粮,是在将资源集中,实行垄断,避免竞争;
取消低价和平价,是为价格统一,等于定下市场最高价,剔除暴利,就不会有人铤而走险,可以变相稳定治安;
县里没有工业,不存在大批工人,只有国营商店之类的小股职工,和机关人员。
机关人员涨工资表面上是提高待遇,实际上是在取消福利粮渠道,这样政府人员跟商业职工一样,获取粮食的途径只有购买,钱再多也没用,算是间接取消特权,避免官与民之间的矛盾;
省里下达的通知,仅仅是通知,没有实质性作用。确实高明!”
老陈板起脸,拍着桌子问:
“就想到这些?你的机灵劲儿就只会算计些鸡毛蒜皮,蝇营狗苟?就会围着粮食转?这是典型的商人思维,把思维再打开一些,看看政治用途。”
鲁子轩被老陈的突然严肃,吓了一大跳,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趴在桌子上仔细梳理每一个节点,半晌之后,冲老陈摇摇头。
老陈端起瓷碗喝了一口水,长舒一口气提醒:
“再给你提一个思路,为什么只有向阳大队没有实行大锅饭?仅是为了一个农村干部的死亡,用得着咱们不远千里调查?”
说完就迈步离开办公室。
鲁子轩感到一阵头大,就这么简单的一个提醒,跟没说一样,想要摇头时,感觉抓住了什么,又一闪而逝,闭目思考起来。
没有实行大锅饭,证明村民手中有粮,从哪来的?以前的存粮可能有,但不会多,那就是公粮没交?
立刻想要翻找粮食储备账本和公粮缴纳记录,可刚站起身又坐下,账本早已经在打砸时被毁。
鲁子轩豁然开朗,或许打砸县政府的最根本目的,就是为了毁掉这些账本,而打死李大宽很有可能是为了灭口。
因为这里比较特殊,除公安机关以外,所有单位都在县政府办公,只要将一切账本毁掉,就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目标是哪个单位的账本。
可这些都能通过对账方式重新建立,除非上下级串通,可以做假账。
鲁子轩不断呢喃着“假账”两个字,忽然坐起身,想要找到参与打砸的人员出处,却没有任何收获,因为当时场面太混乱,时间很短,没有抓到任何参与打砸的人,看来这是有意放水的结果。
再度陷入沉思,如果李老头的话没有掺假,李大宽的死,最大的受益人,无疑是张老大,不但能替自己出气,还能帮曾经的恋人家里报仇,这只是从个人情感出发,还有别的意义吗?
鲁子轩正在迷茫时,不经意间看到一本摊开的账册,可能是先前太过急躁,没有及时收起,就要顺手收起。
无意中的一瞥,竟然发现向阳大队四个字,仔细查看,猜测这应该是老陈故意的。
这是向阳大队所在公社的账本,上面赫然注明,向阳大队从59年就没有交过公粮,这就是粮食的出处,也是最大的错误。
有错却没有被罚,肯定有保护伞,李大宽的保护伞只会是张老大,光凭他跟李家媳妇儿的关系就能威胁到他,接下来李大宽的死就顺理成章了,张老大策划打砸事件,花钱请两个人,趁乱下手还是比较简单的。
可鲁子轩又转念一想,老陈提出的政治用途,不会是无的放矢,那就还有其他目的。
再次静心思考,从最初开始梳理遗漏,老陈是受上级指派,按信中举报来到这里调查李大宽的死因,这很正常,但鲁子轩就是感觉这里有疏漏,再次拿起举报信查看。
看到一半,他就“啪啪”给了自己两耳光,懊悔不已。
这时候寄信是要通过邮局审查的,民告官这种大事,不可能轻易寄到四九城,这是有人操作的,怪不得上级这么重视。
自己建立信息渠道,就是为了避免这些,老陈生气的原因应该就在此,忘记了自己的本行。
这应该就是政治用途,找到张老大的重大错误,就等于找到县长的错误,从而扳倒。
可县长已经被撤,还能收到举报,说明人家的目标不是县长,那就直接拿下张老大,管他什么目的。
老陈听了鲁子轩的分析,不禁感叹:
“你呀,还是没想透彻,张老大被抓,甚至被毙,都是咎由自取,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亲手把他扶植起来,再让咱们把他毁掉,多此一举。
如果是简单的公安办案,可以到此为止,可咱们不同,要刨根问底,要寻找政治漏洞,无论是好心还是歹意,不能让政治成为任何人利用的工具。能听懂吗?”
鲁子轩摇头回答:
“我不打算在体制内混,没必要太明白。
对了,县长撤职这么长时间,为什么一直没有任命新县长?”
老陈使劲磨牙,手指点着鲁子轩的脑袋说:
“不混体制内也得跟着学,免得以后被人当枪,坐下跟我讨论讨论,或许你能替我解惑。
新县长的问题很简单,书记暂不同意重新委派,需要等灾情缓解之后再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