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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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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山匪约莫有十余人,穿着粗步衣衫,手上握着刀,为首的一个大汉更是身形魁梧,面上蓄着须,左侧脸颊上还有一道长长的疤痕,瞧着便让人生惧。

    依着前世,姜凝将那些山匪引到了上山必经的主路上,一切都如前世一般分毫不差,可就在她被山匪所俘,帷帽被挑开之际,却不知为何,她并未等到萧家兄妹,反而等来了陆起……

    陆起虽不是出身武将世家,可也是自幼习武,更是上过战场,练得一手好功夫,几番招呼下来,那些山匪很快便有些力不从心,渐渐落了下风。

    那些山匪见带不走姜凝,再硬拼下去恐也讨不到好处,便只得从地上爬了起,捂着伤口落荒而逃了。

    方才唯恐那些山匪的刀伤到姜凝,陆起一直把姜凝护在身后,如今见山匪已退再无半分踪迹,陆起悬着的那颗心渐渐松快了几分,他回过身,瞧见姜凝的衣袖破了口子,似是被划了伤,当下不由问了句,“伤到哪里了?”

    却见姜凝倒颇为疏离的退后了一步,“我没事。”

    她的样貌一如往常,肌肤赛雪,面若芙蕖,可一双眸子却比旧日里更多了几分沉静淡然,微风吹起她额角的碎发,其中一缕恰巧落在了那秀气的鼻尖上,却也好似落在了他的心头,有些发痒。他鬼使神差的,抬手想替她拂去那缕碎发,谁知却被她侧头给避了过。

    她的声色淡淡,一双杏眸甚至连半分起伏也无,“如今我已不是靖阳侯府的人,还请陆公子自重。”

    陆起身形一僵,声音有几分艰涩,“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

    他不明白,为何出征回来之后,一切都变了……

    姜凝声音很是平静,仿佛在说着无关痛痒的话,“世子爷如今凯旋而归,又升了官职,值得迎娶更好的女子。”

    这般风轻云淡的态度,恰恰刺痛了陆起,可自幼的修养,又让他没有发作半分,他双手握的一紧,良久后,才缓缓吐出了几个字,“他待你好吗?”

    姜凝心尖略过一丝涩意,一时竟不敢去瞧他,“不劳世子爷费心,我现在很好。”

    瞧着她这乖顺的模样和轻颤的眼睫,陆起情绪到底有些失了控,“无名无分的侍妾就是好吗?他若真心待你,又如何会连个名分都不肯给你。”

    姜凝身形一顿,面色微变,“这也是我的事,与世子爷无关。”

    陆起却还要再说下去,“长安都传太子自幼恪己重礼,从不会失了礼仪规矩,那你可知,他曾为了秦家姑娘,抛开了众多议事大臣,追至了江淮河畔,只为了见她一面……”

    “甚至,太子还曾为了她,直接推了圣上的赐婚,有传闻说太子殿下如今未立太子妃便是在等着她回来……”

    姜凝不欲再听,转身便要走,可一抬脚才发现,左脚不知何时伤了到,她身形虚晃了一下,幸得被陆起扶住胳膊,才不至摔倒。

    “阿凝……”

    姜凝话声都到了嘴边,却忽听到了不远处似是有脚踩落叶的窸窣声,她抬头去瞧,却什么也未瞧见。

    她的眼底闪过了几分思量之色,脑中烦乱的思绪开始愈发清晰,当下便试探着问了句,“世子爷如何得知我在这里?”

    陆起未疑有他,凝着她的眉眼,缓声道:“今日我收到一封密信,说你有危险……”

    姜凝闻言,心头顿时豁然,这下子她总算是明白了。

    原来赵良娣竟早已知道了她过往的一切,今日所有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萧钰贵为储君,自幼便高高在上尊贵非常,那样的人又如何会容许她与外男亲近。

    这份介意并非是源于对她的在意,而是一个男人的尊严。

    姜凝怔了一瞬,而后便微微福身行了一礼,道了谢后,便匆匆请了辞,又捡起了地上散落的帷帽,而后便一瘸一拐的朝着法华寺的后院走了去。

    清风吹起姜凝披散着的头发,与那一身的素色襦裙交相辉映,愈发显得她的身影单薄瘦弱,陆起低沉的嗓音伴着清风吹入了姜凝耳畔。

    “太子自幼便登上了太子之位,绝非简单之辈,东宫不比侯府,你要万事小心。”

    陆起的声音并不大,姜凝却每一个字都听的很清晰,她抿了抿唇,微微顿住了身,可也只是一瞬便又恢复了那沉静的模样,恍若方才那一切的纷乱都未曾存在。

    许是走的急了,姜凝衣袖间的娟帕掉在了地上也不知,陆起弯腰拾起那娟帕,看到上边绣的蔓草,如玉的眉眼一时有些恍惚。

    好似又回到了在侯府时的那个晌午。

    他曾问她,她为何总是绣这蔓草。

    暖日微醺,她微微仰着头,眼底含着浅浅的笑意,一双眸子平静又温和,笑着说是因为喜欢。

    蔓草顽强、坚韧,毫不起眼却又随处可见,因为生长在田地沟壑间,所以从不会被世俗所束缚。

    可眼下,她身在那一方天地,又真是甘之如饴吗……

    树影斑驳,层层叠叠,鲜嫩欲滴的绿意在四周萦绕,山路蜿蜒崎岖,萧黎的步子有些急促,“皇兄,你等等我!”

    见萧钰不曾理他,萧黎忙追在了身后,有些莫名其妙,“方才还是皇兄主动说要来后山看风景,如今为何又走的这般急?”

    皇兄整日闷在东宫里埋头处理公务,他今日好不容易才说动皇兄出来散散心,若是就这么回去,未免也太亏了。

    可他不明白,方才他们不过就是撞见了一对正在闹矛盾的小夫妻,缘何皇兄脸色竟会这么难看?

    因隔得太远,他瞧不清那两人的面容,也听不到任何声音,见皇兄顿住了身,他也才停了下来。

    如此荒郊野外的,倒是说话的最佳时机。他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在旁看起了戏,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皇兄说着话,哪成想说着说着,皇兄起身便走了……

    他倒是许久都未瞧见皇兄动怒了。

    萧黎犹豫了一番,而后才试探着问道:“皇兄可是又想起了秦姑娘……”

    萧钰倏然顿住了身。

    萧黎见此,又不死心的继续道:“听闻今年年底秦姑娘便会和孟昭成婚,皇兄也该为自己考虑了……”

    萧钰墨黑的双眸有些喜怒难辨,声音带着几分凛冽,“前日里父皇还曾提及六弟的婚事,起初孤还替你回了绝,如今想来倒是有些多此一举了……”

    这话正好戳中了萧黎的心窝子,他如今自由自在,最怕王府里突然多个人来管着他,旁人的话他倒不信,可他这皇兄向来说到做到,若是当真为他允了婚事,怕是他多数都逃不过了。

    萧黎俊逸的面容上显得有些恹恹,全然再无半分方才的神采奕奕,“我错了还不行吗,皇兄就饶了我吧,我再也不多嘴了……”

    萧钰的眉目间满是清寂,声音不怒自威,“如今户部正在清点往日的账簿,此事便交由你来负责。”

    萧黎:“……”

    户部账册多的没有一两个月是如何都清算不完的,听到这从天而降的苦差,萧黎有些欲哭无泪。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他今日总算是领会到了。

    姜凝才进了后院,迎面便碰见了赵良娣,瞧见姜凝衣着有几分狼狈,赵良娣话声中带了几分轻佻,“方才听闻有人在后山遇到了山匪,妹妹无事吧?”

    姜凝抬眸瞧着赵良娣,忽而笑了,“妹妹无事,有劳姐姐记挂。”

    瞧着姜凝那好似早已洞悉一切的目光,赵良娣移开了视线,眼底隐隐带着几分嘲讽,“天色不早了,未免殿下担心,这便回去了。”话声落罢,也不管他人再说什么,转身便离了开。

    姜凝见此,亦低垂着头跟在了赵良娣身后,随着一同回了东宫。

    日头渐渐落下帷幕,扶玉苑内,姜凝沐浴过后,柳絮备了冰袋,敷过脚踝后,姜凝便早早歇了下。

    烛火已落,屋内一片昏暗,姜凝躺在榻上,一时有些辗转难眠。

    今日之事倒有些在意料之外,或许,她今日该去和萧钰解释清楚,如此,对她才最有益处。可不知为何,她却如何都迈不动腿。

    可萧钰既未挑明,她又缘何要去戳破……

    有时候糊涂一些反倒更好。

    许是白日里太过疲倦,姜凝想着想着便已渐渐入了眠。

    直至戌时三刻,萧钰才回了东宫。

    天上一弯残月散发着浅淡的光芒,夜空无星子,反倒显得有些空旷寂寥。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萧钰穿着一袭墨绿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鼻梁高挺,薄唇微抿,华贵俊美,宛如一块无暇美玉熔铸而成的玉人。

    林盛紧随其后,悄声汇报着:“殿下,今日去法华寺姜侍妾不慎伤了脚踝,已经着大夫去看过了,只歇息几日便好,并无大碍。”

    萧钰还未应声,忽听不远处的花丛旁,有两个小婢女一边在采着花蜜,一边在低声攀谈着,夜色寂静,那两人的声音自然也不偏不倚的落入了萧钰耳中。

    其中一个婢女的声音显得有些兴奋,“前日我替李公公的差出宫采买,你猜我出去瞧见了谁?”

    “谁?”

    “乐思公主和靖阳侯世子。我瞧着乐思公主态度很是殷切,似是对那靖阳侯世子有意,可你猜怎么着,乐思公主邀世子去游湖,竟被世子当场便回绝了。”

    另一个小婢女神色间隐隐有几分艳羡,“陆统领年纪轻轻便已建功立业,人长的英俊潇洒,名声又甚好,被乐思公主瞧上,倒也不足为奇。陆统领乃人中英才,将来必会大有作为,区区一个驸马之位又有何稀罕的?!”

    “话也不能这么讲,你可曾听闻陆统领在出征前,似乎和侯府一个侍婢关系很是亲近,听闻待陆统领回来之后,两人便要成婚呢!只是可惜,还不待陆统领凯旋,那侍婢便已不知所踪了……”

    那侍婢顿了顿,而后又道:“靖阳侯身为工部尚书,一向为官清正;侯夫人又与人和善从不刁难下人,若是能嫁到那样的人家,这辈子当不虚此生了,是那侍婢福薄……“

    林盛听着那些传闻,禁不住悄悄打量了主子一眼,主子虽神情无异,可林盛硬是觉得那周身的凉意低的有些骇人。他忙上前呵斥了一声,“大胆,宫中最忌讳有人乱嚼舌根,你们脑袋不想要了?”

    训斥声从身后传来,吓得两个小婢女直接便跪在了地上,连连求饶。

    有主子在此,林盛自是不敢擅自做主,当下便请示道:“殿下……”

    萧钰一双凤目如曜石般幽深,却又不含半点的感情,他的目光落在墙边的那片蔓草上,神情清冷的近乎冷漠,“依宫规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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