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如今姜凝和静和公主两人已能独自控制马儿的方向,虽还不能骑的过快,但总归也还是比前些日子强了不少。
而这些时日,姜凝也一直在不动声色的打听哥哥的下落,可问来问去,却都没听到关于哥哥的半点消息,姜凝心头虽有些黯然,可也知道此事急不得,若是被萧钰发现,又是麻烦。
演武场两侧种了两排柳树,此时在日光的照射下,叶子卷着边,显得有些蔫蔫的。这日倒是不巧,姜凝和静和公主才进了演武场,迎面便瞧见了明王等一行人。
往常她们都是从偏门而入,避开他人走的小路,从未撞见过任何外人,未成想今日却在转弯处碰见了人,到着实有些意外。
静和公主和明王非同母所生,关系实在算不得亲近,可碍于礼数,静和公主只得微微俯身问了安,“见过明王哥哥。”
姜凝则更是不想见到这位明王了,此时生恐惹得明王注意,忙垂下了头,随在静和公主身后一同行了礼。
明王行三,年岁不过也才二十五六,乃是贵妃所出,因母族势强,生来便享着无尽的荣耀。明王容貌有几分肖像贵妃,生的仪表堂堂,此时穿着一身暗色蜀锦长袍,腰间扎着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很是讲究,简直全身上下都透着矜贵二字。
在他身侧,还立着几人,其中最惹人注目的便是穿着一身战甲的少年郎,他的年岁瞧着并不大,可那周身的气度却硬生生的让人不敢小瞧了去。
少年郎生得一副倜傥多情的桃花目,在瞧见穿着一身男装又白纱遮面的姜凝时,那双眸子就像是定在了她身上一般。
明王倒未曾留意,反而对着静和公主笑道:“听闻静和近日进步飞快,再过阵子便是一年一次的狩猎,本王倒当真期待六妹的表现。”
静和公主随着客套,“明王哥哥说笑了,都是那些下人胡言,静和才疏学浅,万不敢在众人面前献丑。”话声落罢,怕明王问起姜凝,静和公主又忙笑着屈膝请了辞,“母后身子不适,今日还要早些回宫,静和这便和侍女先告辞了。”
公主小姐出门总要带几个随行服侍的丫头,明王对姜凝倒未多起疑,道过别后,便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在回过身时,明王恰好瞧见了陆起那有些失态的模样,静和公主都已走远了,他却还在盯着那个方向瞧……
明王心头一时闪过了几分思量,靖阳侯掌管整个工部,而陆起如今又成了羽林卫统率,他日定会高升成为圣上身边的十六卫将军,若是能把他收入麾下,为他所用,简直是如虎添翼……
静和任性骄纵,哪有他的胞妹乐思讨人喜欢,若是陆起见了他的胞妹,成了他的妹夫,有了这层割不开的关系,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这边明王还在算计着要如何撮合妹妹和陆起,那边姜凝和静和公主已行至了马厩牵马。
又一次见到明王,多少让姜凝神思有些恍惚,上一世,哥哥被人陷害入狱,定与明王脱不了干系。
明王野心勃勃,一直想坐上那储君之位,甚至为此用尽了各种手段。彼时圣上病重,朝中党派相争,若是哥哥在这时被人诬陷有造反之意,必会惹得圣上对萧钰也有所猜忌,而这一切最大的受益者只有明王……
姜凝还在思量间,忽听有话声传入耳边,“公子,马儿已经牵来了。”
姜凝笑着应了一声,道了谢后,抬手轻抚了抚那匹马儿的鬃毛,可摸着摸着,便发觉这匹马似乎有些不对劲,她的手停在马儿的脖颈处,只觉得今日这匹马似乎很是烦躁,神色也显得有些恹恹的。
姜凝佯装不在意的瞧了杨桐一眼,见他垂首立于一侧,微微怔了怔,而后便行至了他的身前,毫不设防的笑道:“杨领军,今日你只管在一旁看着便是,若是有需要我自会唤你。”
她那目光就那么直直的望着他,好似要瞧到他的心里去,杨桐心头有几分慌乱,忙避开了眼,“是。”
不过是寻常的练习,众人皆如往常一般并未对姜凝和静和公主多上心。静和公主生性好动,学的便更快,此时骑在马背上早已远超了姜凝。
姜凝紧随其后,一手勒着缰绳,一手挥动着马鞭,可谁成想跑着跑着,一向温顺的马儿却忽像发了疯一般的开始疾驰乱跑。
姜凝吓得面色发白,忙勒紧了缰绳,努力控制自己不被甩下去,守在跑马场一旁的侍从更是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时都好似定在了原地一般,动都不敢动。
耳边狂风呼啸,姜凝竭力攥着缰绳,尽量把自己的重心压低,侧头见身后似是有人追来,姜凝咬了咬唇,从衣袖间取出了一枚银簪,用力的刺向了马腹。
受了惊的马儿一时更加慌不择路,跑的比方才更猛烈了,直奔那林立的树丛里去……
姜凝的手掌都被缰绳勒出了血痕,胳膊亦被树枝划了伤,她紧紧的抱着马脖子,眼看着就要被马儿给甩了出去,却忽感到身子一轻,紧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似是跌入了一个宽大的怀抱中,被牢牢护了住。
原本遮面的面纱此时也早已被风吹的不见了踪影,姜凝惊魂未定,睁开眼便瞧见了那张熟悉的脸,满是关切的正在瞧着她。
对上那双桃花眸,姜凝一时有些失神,可也只是一瞬,便回过了神,忙起了身,避开了他的目光,想起方才的情形,淡声问了句,“你没事吧?”
陆起随着起了身,嗓音有几分沉哑,想说的话太多,可到了嘴边却只化成了一句,“阿凝……”
她的胳膊被树枝划了伤,鲜血都已渗了出,一双如玉的手掌更是殷红一片,他抬起手,正想帮她检查伤口,却忽听耳边传来了另一道声音,“阿凝姐姐!”
陆起身形一僵,到底是收回了手。
姜凝对着疼痛好似浑不在意,反而还笑着安慰着静和,“我当然没事了,今日当真多谢了这位大人,若是没有这位大人在,只怕我今日恐怕要摔断腿了。”
瞧着姜凝对他那全然不熟识的态度,陆起衣袖下的手握的一紧,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心绪,才让自己面上显得平静从容,“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介怀。”
他抬眼,状似不经意的瞧了一眼姜凝的手臂后,旋即便以公务在身为由,告辞离了开。
姜凝抬起头看着那抹颀长的身影,心头忽而有些涌出几分难言的滋味。
上一世种种皆是因她而起,这一世她只要离他远一些,便是对他最大的保护。
静和公主见姜凝受了伤,公主的脾气登时便又上来了,对着一旁的侍从训斥道:“之前本公主看这马儿温顺的很,如何今日像发了疯一样的乱跑。给本公主查清楚,若是查不出缘由,你们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立在一旁的侍从忙应声退了下,又是差人去请了太仆寺少卿,又是连忙去请了医官,一时有些焦头烂额。
按理说,两人都练了这么久,接触马儿这么多日,断不该出现今日这般问题,静和公主拉着姜凝在一旁的青石上坐了下,连连安慰着,“阿凝姐姐放心,我今日定会替你讨个说法。”
说罢,抬眼又见杨桐傻愣愣的站在一旁,当下便恼声道:“你怎么还在这儿?出了今日这事,你必然是难辞其咎。”
杨桐低垂着头,显然是有些吓傻了,“公主教训的是,卑职愿意领罚。”
姜凝见杨桐似有些不知所措,忙好脾气的说道:“这日这事杨领军也定是不愿见到的,可一定要查清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莫要冤枉了无辜之人。”
听着姜凝这话好似别有深意,杨桐身形一僵,心头愈发忐忑难安,今日之事当真是远远超出了他所想。
天知道,他只下了一丁点的剂量,如何竟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又如何不相干的陆起也会出现……
不多时,便已有下人来报,说是在那匹马的马料中,发现了生草乌。
生草乌可是有毒的东西,缘何会出现在马料里,负责看马的差吏自是罪责难逃,此事又非一时半会能查清,静和公主便对着太仆寺少卿交代了几句,而后又给姜凝简单的处理了伤口后,便搀着姜凝一同出了跑马场。
戌时将至,扶玉苑内,饭菜上了桌,见姜凝伤了手掌,柳絮拿起木筷便要喂向姜凝。最后还是在姜凝的坚持下,才放下了木筷,准姜凝自己吃。
姜凝坐在桌几旁目光不时频频望向窗外。今日之事,萧钰必然是知晓了,总归是她惹出来的事,若是被萧钰知晓,必然是不大好的。
算起来,她似乎已有一个月未曾见过萧钰了,她虽每日都差人送些东西过去,可却也从未听说萧钰碰过。
也是,她不过只是一个地位低贱又无足轻重的替身,他何须在意她的想法,又何须上赶着来见她……
她忽而又想起了前世,她曾日日都在等着他来盼着他来,不禁觉得有些可笑。
她当时是如何安慰自己,萧钰也是在意她的呢,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
见姜凝发怔,柳絮忙在旁提醒了句,“姑娘莫要再等了,快趁热吃吧,饭菜都要凉了。”
姜凝拿着木筷,夹起一块莴笋放入了口中,有几分漫不经心道:“嗯,以后不会再等了。”
用过晚膳后,柳絮正要依着静和公主的吩咐给姜凝换药,谁知却被姜凝给拦了住,柳絮面露疑惑,便见姜凝对着她笑道:“我自己来,你早些回去歇息吧!”
柳絮有些担忧,“可是姑娘这伤……”若是不及时换药,留下了疤可怎么是好?
柳絮正欲再开口,可一对上姜凝的眼神,到底还是落了下风,只好依着姜凝的吩咐退了下。
夜色落下,月上柳梢,姜凝随意挽了一个发髻,又簪了只白玉簪,披了件披风后,便提着宫灯,去了思政殿。
他既不来召见,她也只好主动相寻。
她主动相告,总好过到头来只能被动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