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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汤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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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闻郑王妃的死讯,燕珝并无太多波澜,只是轻叹:“等回了京,着人在永兴寺为王妃和那未出世的孩儿供盏长明灯。”

    郑王妃想同郑王葬在一处,但郑王谋逆,定然不得入皇室陵寝。加之正值夏日,天气炎热,尸身极易腐坏,不好保存。司礼监的太监来请旨时,燕珝沉默良久,最后与段付几人商议着,让人火葬了他们。

    郑王,王妃,还有腹中的孩儿,最终都成了一把灰,消散于天地之间。

    云烟也因此沉寂了许久,好几日都有些闷闷不乐。

    燕珝知晓她重情,也真将郑王妃当做朋友,可一时伤神还好,连着几日都开心不起来,怕她把心情崩坏了。

    所以在晚膳后,燕珝漱过口,主动道:“在徐州耽搁的时间也够久了。先前的事告一段落,也该继续赶路,去扬州了。”

    云烟闻言看了看他的脸色:“伤这样重,能赶路吗?路途颠簸可别给伤又颠破了。”

    “哪有那么脆弱。”

    燕珝听她说话总觉得欢喜,唇角上扬,“原本也没打算在徐州久留。如今在此处你又伤神,还不如早些离去。”

    云烟后知后觉自己沉寂的情绪怕是影响到了燕珝,急忙道:“是不是我……”

    见她又习惯性地责怪自己,燕珝摇头,按住她的手。

    “同你无关,季长川那日说扬州有一处宅邸,临近药谷,那处有不少灵丹妙药,还有一处汤泉,疗伤极好。”

    “药谷……”云烟想了起来,听说此处医者本事极大,若能得这样的高人医治,燕珝的伤定能早日痊愈。

    还有那什么汤泉,听起来也是极养人的。

    几乎想都没想,云烟便点了头。

    “好呀,那就去扬州吧。”

    燕珝哭笑不得,半晌才道:“你这姑娘怎么这么好说话。”

    “不好吗?”云烟疑惑,她觉得这样挺好的呀。

    反正在哪儿都是养伤,距离太远总不能回京,那扬州还是徐州,差别也不大。

    “好,挺好的,”燕珝伸手,搂住她,“耳根子软,朕得好好抓住了,免得被旁人哄去。”

    “净瞎说。”

    云烟拍他一把,又怕碰到伤口,动也不敢动,就这般靠在他怀中,问道:“是不是很痛?”

    燕珝刚想说不痛,看着她关切的眼神,转口道:“可疼了。”

    云烟怎会察觉不到他眼神的变化,微微推开一些,道:“郎君,从前怎么没发现你竟是这种性子。”

    “什么性子?”燕珝抬起手,勾住她的衣袖,怕她走开,“发现了朕的真面目后,会不会就不喜欢朕了?”

    云烟轻叹,几个月前,她还觉得燕珝专|制可怖,如今却如同一直摇着尾巴等着主人垂怜的大狗,乌黑的双眸紧盯着她。要不是身上有伤,只怕早就扑过来紧紧抱着她了。

    想到伤,云烟心又一软,她没再推开,坐在燕珝身边。

    “郎君好好养伤,日后……万不能再瞒着妾做那样害怕的事了。”

    她说的是取血。

    那药,云烟再没吃过。可也不知怎的,竟然也没有通过几次。偶有疼痛唤来太医,也只是说旧伤如此,天气若有变化自然会痛,并不像当初那般痛到昏厥,以至于让燕珝心疼到宁愿取血制药也要遏制她的头痛了。

    “你照顾好自己,朕便不会做这些事。”

    燕珝仍旧只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云烟叹气,“这也太执拗了些。”

    “不喜欢朕这样?”燕珝看着她,眸中闪着点点烛光,夜色深沉,二人在静谧的室内相坐对望,晶莹的眸中,只有彼此的身影。

    云烟面对着这样微仰着头,凝视着她的男人再也硬气不起来,垂首缓缓靠近,点点头。

    “喜欢你,但是不想你伤害自己。”

    她太过内敛,一句“喜欢”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明亮的双眸倒映着男人的容颜,如同琉璃般的眸子带着几分羞怯,鸦羽轻颤,彼此之间呼吸可闻。

    燕珝抬首,对上她的眸子。

    大掌不安分地在她的后腰轻晃,按了按。

    “今日是不是还忘了什么?”

    云烟自然记得,她怎好主动,日日都是燕珝提起,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她低下头,缓缓靠近,在男人有些微凉的唇畔轻啄一口,一触即离。

    “好了。”

    云烟含羞带怯,想要别过脸去,偏偏男人今日不知怎的,竟不愿放过她,又用那种万般可怜的眼神瞧着她,好似遗憾般:“就这样?”

    “就这样。”

    云烟不敢直视他,害怕自己稍有松动便会被他捕获了这颗慌乱的心。

    似是听到了一声叹息,云烟转过脸来看他,稍一转头,便被男人抬首吻住了唇。

    唇瓣相贴,时重时轻,她半坐在男人腿上,只怕碰到他的伤处,也不敢推开,半推半就稀里糊涂地亲吻着。

    男人像是很了解她的一切一般,先是轻轻的碾磨,带着温存,眷恋,让她想不起来反抗,等到男人缓缓加重了吮|吸的力度时,她早已被亲得不知天南地北,哪里还知晓推开了。

    眼神不自觉地带上些迷蒙,唇齿交融,并未有先前那样强势的亲吻让云烟也柔了下来,等回过神来慢慢学着回应的时候,仿佛感受到了男人上扬的唇角。

    “就是这样,”唇瓣稍稍分开,她听到男人稍低的音色,带着些笑意,“日后都要这般才好。”

    云烟想反驳,想要摇头,却又一次被吻住,彻底不知反抗为何物。

    一吻结束,云烟轻喘着气,将头埋在燕珝完好的那侧颈间,脸红了个透,额头紧紧靠着他,将自己羞红的脸藏了起来。

    “……知晓了。”

    声音又低又轻,好似风来。

    靠得这样近燕珝都未曾听清,又或是听清了,却想再听一遍,他转过头,“你说什么?”

    云烟抬起手挡住脸,“就是说知道啦,你别问了。”

    燕珝笑起来,胸腔似乎都在震动。他见好就收,免得真惹恼了她,到时候就如同兔子般溜走了可怎生是好。

    云烟被他笑得也不好意思,可不知怎的,还是忍不住,自己也笑了起来。

    唇角上扬,眼尾弯成一对月牙,盛着满腔情谊,柔情似水。

    去往扬州的时候,还是乘船。

    马车颠簸,相比起来,水路总归要好些,哪怕绕些路,还是养伤要紧。

    大部队仍留在徐州,付彻知及其夫人留在那里,领着当地的官员彻查当地军|政。燕珝表明了态度要一查到底,前朝余孽早在先前就露出过马脚,包括玉珠抢夺季长川玉佩的时候,就已然被季长川认出她使出的剑法乃是前朝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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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玉珠中间远离众人视线的两年被黑骑卫都寻不得,看来十有八九是与前朝余孽勾结,为他们做事了。

    几人算是轻装简行,黑骑卫护卫着,除了那艘巨大的船,对比着前些日子那样大张旗鼓的南巡,如今还真说得上是简朴。

    养了些日子,燕珝底子好,已然可以下榻走动了,毕竟伤都在上身,让他这样的人日日躺在榻上也闲不住。一忙起来,便接受着多少来自南方北方的消息,好像天下都尽在这艘船上一般。

    云烟反倒又闲了起来,每日练完字,胡乱背几句诗,看看书便没了事干。光垂着脑袋做针线做手工,燕珝又怕她时间长了脖子痛,一个劲儿念叨着,烦得很。

    好容易终于找到了事干,燕珝从外面回来,正巧看到她在铺纸。

    “这是在做什么?”

    云烟头也不抬,认认真真将手上的事处理完,神情很是虔诚,“付姐姐说,妾若是无聊,可以去寻她学画。正准备请她来呢。”

    “何时说的?”燕珝缓步坐在小几旁,看她在大桌上忙来忙去。

    “有几日了,但妾一直偷懒未曾去寻,今日闲着,便想……”

    燕珝笑了笑,云烟不明所以,“笑什么呀?”

    “只怕是学不成咯。”

    燕珝掀开茶碗盖,碰了碰茶碗,上好的茶叶在淡色的水中浮沉,发出悠悠清香。

    “怎么学不成,什么意思?”

    云烟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怕是燕珝不答应,忙道:“只是学画画呀,又不是做别的什么。”

    “瞧你急的,朕可不是那等什么都不让你做的人。”

    燕珝满面无辜,“是你付姐姐,或许近几个月,都没功夫教你画画了。”

    “……什么意思?”

    云烟眨了眨眼,往燕珝处去。

    “方才胡太医来回朕说,菡娘有孕了。不过月份浅,胡太医说还未满一月,她身子自小就弱,得好好将养着才成。那颜料多少都用矿石制成,莫说朕不答应,便是述成也不会让她再碰了。”

    云烟良久未回过神来。

    半晌,才道:“付姐姐有孕了?”

    眼瞳亮了亮,面上却并无多少喜色,燕珝瞧着笑道:“怎的,不能学画,不开心了?”

    “自然不是!”

    都这种时候了,画不画的早就不重要了,云烟抓紧了燕珝的衣袖,紧张道:“付姐姐身子弱,可以怀孩子?”

    燕珝瞧她一眼,“人只是身体虚弱,并无病痛,成婚有了这样久,有孕也是正常。怎的,你这个假‘姨母’还急起来了?”

    上一次听到孩子,还是在郑王妃的肚子里。奈何郑王妃的亡故和那未出世的孩儿让云烟心有余悸了许久,如今听到向来弱柳扶风的付菡有了身孕,自然担忧。

    她站起身来,“不成,妾要去看看。”

    见她当即便要走,燕珝赶紧抓住她的衣袖,“胡太医刚把出来的喜脉,夫妻二人自己都方才知晓,述成这段日子也忙着,此时定要好好说说话,你去作甚。”

    “也对,”云烟闻言,懊恼道:“是妾有些急了。”

    “还有,想学画,为何不来寻朕?”

    燕珝拉着她坐下,云烟这会儿总有种坐不住的感觉,频频往外张望,恨不得立马冲出去同付菡说话。

    她有些心不在焉,随口道:“因为是付姐姐先同妾说的呀,若是陛下先主动提出来,那妾自然就跟着陛下学了。”

    “好啊你,这样没良心,”燕珝看出她的神思都到付菡身上去了,无奈道:“朕教你那样多,读书习字,这会儿到了书画,就跑去找人菡娘。”

    他轻叹,“还好,接下来的日子你怕是寻不了她咯。朕方才瞧述成那样子,只怕要给她紧紧盯着捧着直到生产。”

    云烟拍了他一把,“陛下,你还是天地万民的父亲呢,怎的都不关心人家,还这样说风凉话。”

    “……朕可不想当旁人的父亲,”燕珝凑近了些,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云烟的脖颈,“云贵妃,你说呢?”

    云烟“噌”地站起来,脖颈处被那讨人厌的吐息弄得一阵阵发痒,此时也心猿意马起来。

    “陛下养伤,可正经些吧。”

    她跑去桌旁,低声道:“不管了,付姐姐忙着没时间,妾自己也可以画着玩儿。”

    也不知着话究竟是说给谁听,她垂眸研墨,坐在桌边,视线时不时地往燕珝那边去。

    手上研墨,思绪早就飞到了天边,余光偷偷瞧着燕珝自顾自地喝了茶,又拿起小桌上那些她看不懂的高深书册,什么治国之策,先人方论,云烟看了就头晕。

    也不知道怎么看进去的。

    他不回来还好,一进屋,存在感简直高得吓人。加之方才知晓付姐姐怀了身孕,不由得便思及自个同燕珝。

    付菡同段述成的婚事坎坷,这么多年才走到一起已然是京中晚婚的了。同龄的娘子早就成婚生子,云烟比付菡只小一岁,而燕珝同段述成差不多大小,皇室无子,云烟知晓那些古板的朝臣们常常因此烦扰燕珝。

    但燕珝半点没将压力转移到她身上来,若不是郑王妃怀孕的时候偶有提及起燕珝无子的事,她甚至都不知道燕珝在此事上也常背着压力。

    她垂眸看着干干净净的纸面,咬着唇。

    燕珝……那日她醉酒,还是记得发生了什么的。醉酒情意迷乱成了那副模样,燕珝都未曾做到最后,若不是那日她多少也感受到了些燕珝那不容人忽视的存在感,差点便以为他真的不行了。

    燕珝的后宫中,只有她一人。且看他那样喜欢自己,自己也待他好起来的样子,日后也只怕只有一人。短时间内,云烟不怕他们之间会出现其他人。

    那子嗣……

    云烟研墨的动作慢了些。

    他们之间是不会出现其他人,可他们中间,老早就横亘着一个人。

    即使明昭皇后早已故去,云烟也知晓,明昭皇后在燕珝心中的地位,是绝不可磨灭的。

    很烦,特别是在自己知晓了自己对燕珝的心意以后,就更烦了。

    从前可以让自己忽视这个问题,可今日又想了起来,便忽视不了。

    燕珝究竟喜欢的,是她,还是作为明昭皇后替身的她?

    作为替身,她除了一副容颜,其他的地方顶多能称得上一个乖顺,时不时还能犯上作乱一下,与只在旁人口中听说的明昭皇后也不知道相不相似。

    可燕珝许多次都让她在他面前,自由自在地便好。

    那喜欢的,究竟是她还是心里仍旧念着故人啊?

    她歪着脑袋,没注意自己的动作,直到沾了一手油墨才反应过来。

    燕珝轻笑一声,“走什么神?”

    云烟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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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正因着他纠结,听到他的声音自然而然迁怒了他,心底又有些发恼,又有些烦。

    她不是不敢表达自己的喜欢,只是怕自己的真情最终被辜负,而燕珝潇洒抽身,毫不留恋。

    满含水意的眼眸连怨带嗔地瞪了他一眼,垂眸不语。

    燕珝不知晓自己看个书,怎么就惹着了她,挑了挑眉不再说话。

    水路要绕路,比陆路还要慢些。季长川领着黑骑卫先行到了药谷附近的宅邸,寻好了医者等候着众人倒来。

    一行人行得慢,到了七月底才缓缓靠岸,燕珝已然行走无碍,只是还需得好好歇息。到了扬州宅邸安定下来,已然是八月初了。

    天气正热,燕珝正道若是往年,定要去避暑山庄好好避暑,如今在扬州不比在京,没了那样逍遥自在,却另有一番天地。

    汤泉就在宅邸后山,燕珝同药谷之人一道疗伤,云烟同付菡几人一道,在宅邸住下。

    快到中秋,暑气却未散,云烟白日里去见上燕珝一面,又出来同几人一道,在扬州玩耍。

    付菡的身孕有了一两月,有着胡太医还有药谷众人也算是稳住,并不妨事。只是每次寻付菡出去玩后,段述成那等被偷了家的模样就让云烟摸着鼻子心虚,时日长了,她也就不去寻付菡了。

    可能是没与燕珝在一处,即使每日都能见到,但云烟发现自己好像比见不了面还要眷恋同他在一起的时刻。

    她似乎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喜欢他一些。

    同和季长川待在一起不同,并非贬低,只是同季长川在一处,她即使觉得安定,但心确实升不起波澜。可与燕珝在一处时,自己的全部思绪都好像牵挂在他身上一般,想要将自己的全部都表现在他面前。

    或许人的心真的都是偏的,旁人待自己再好,也没有自己真心实意想要对一个人好的心强。

    夜里一道吃酒,听说此处到了中秋,要喝一个名为月桂的酒。云烟喝过,觉得甚是清甜,中秋圆满,或许饮着此酒也不错。

    白日里听说燕珝伤好了大半,晚间用膳时,段述成一如既往地如临大敌般盯着付菡用膳。

    云烟瞧得津津有味,听段述成道:“菊花茶性凉,少喝些。”

    付菡无奈放下茶杯,又听段述成道:“这醉蟹里头有酒,加上蟹本就寒凉,你……”

    付菡一拍筷子,“都别吃了。”

    云烟托腮看好戏都被扫射到,付菡投来嗔怪的目光,云烟赶紧为小姐妹说话,“世子也太过紧张了些,日日都这样盯着,任谁也受不了呀。”

    段述成本就是个混不吝的性子,成人之后又带兵打仗,比不得京中的儿郎们精致,学不来那细致的一套。偏偏又为了付菡这位娘子,硬生生将自己狼牙棒磨成了绣花针,近日来日日查着食谱,恨不得顶替了胡太医的职位去。

    他细致了,付菡便受不了了。季长川坐着饮酒,帮着说话道:“就是,段兄,怎么感觉你比菡娘还紧张,究竟你二人是谁怀有身孕啊?”

    云烟偷笑,付菡听着他们打趣自家夫君,又不依了,“好啦,说说就得了。”

    段述成不听旁人的,但是燕珝和云烟的话还是能听上一听的。知晓云烟同付菡关系好,无奈道:“菡娘自个儿不上心便罢了,贵妃娘娘日日同她待在一处,怎就不知晓她身子弱,就得这样关心着。”

    “好好,”云烟放下筷子,“这一桌的菜,世子就慢慢挑给付姐姐用吧。我光是看就饱了。”

    她提起酒瓶,往外去。

    付菡被段述成绊着,没来得及问她要去何处。

    此处宅邸有些偏僻,毕竟距离药谷这等不出世的高人极近,还有那样有着极佳疗效的汤泉。此处无甚人烟,临近中秋,云烟没让人跟着,独自一人往汤泉处去,寻燕珝。

    走了没几步,路中灯火稍暗,身后传来阵脚步声,紧接着便是披风披到了肩头。云烟回身,季长川神色淡淡,道:“天凉了些,夜里有风,臣见娘娘衣衫单薄,便寻了出来。”

    云烟颔首,将酒瓶往怀里抱了抱,“多谢季大人。”

    季长川的笑稍带着些苦涩,一路而来,二人都未曾说过什么话,每次见面,要么是许多人在,要么便是匆匆一瞥便离开。二人之间早就隔了许多东西,也默契地不曾提起从前那些往事。

    “娘娘何以待臣如此生疏。”

    云烟扯扯唇角,不知该如何回答,垂着脑袋走路,看着绣着小花的绣鞋在青石板上缓步挪动着,只觉得时间漫长。

    “是臣逾矩了,”季长川知晓自己不该这样说,也不该让她不开心,及时退步,“娘娘是要去寻陛下?天色晚了,臣送娘娘。”

    云烟点点头,“好。”

    她待季长川没有那样的心思,如今也算是坦荡。不想让二人美好的过往潦草收场,二人走在路上,云烟主动道:“季大人还好么?”

    “有些忙,但还不错。”

    季长川道:“同从前也没什么分别。”

    朝中事情没有个停歇的时候,云烟在从前便知晓季长川忙得很,如今来了南边,那样多的事,想来适应也是个过程。

    “辛苦你了。”

    云烟微微颔首,“你的腿……”

    “已然痊愈了,”季长川微微一笑,“就是在此处药谷疗伤,没受什么罪。”

    “那便好。”

    云烟轻声应了,又是一片沉寂。

    脚步声轻缓,好像在不久以前,二人就是用了晚膳,在漫着泥土香气的田野间漫步。轻松而自在,带着惬意。

    季长川道:“陛下待娘娘好,臣都看得到。娘娘如今……喜欢陛下么?”

    云烟默了一瞬,点了点头。

    “有些说不清,但还是……喜欢的。”

    话说出口,就好像松了口气。

    有许多事就这样被两人若无其事地放下了,云烟道:“季大人待我极好,是我辜负了大人。”

    “谈不上辜负,娘娘不必这么想,”季长川瞧着黑沉的天色,月亮圆了大半,高悬在天空,“娘娘在宫中身不由己的地方有许多,从前臣不曾怨娘娘。如今娘娘坦诚告知臣娘娘的心意,臣也不会心生怨怼。娘娘既然坦诚,臣也该做个坦荡君子。”

    燕珝都未曾出言阻拦二人见面。

    距离越来越近了,已然能感受到温热的汤泉冒出的烟雾,云烟站在入口处,看向季长川。

    “季大人,过去的事,就忘了吧。”

    “好。”

    季长川应下,目送着那道倩影缓缓而去,消失在视野。

    他转过身,缓步回去。

    往事,如何忘。

    夜幕之下,他独自一人,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孤独地来,又孤独地离开。

    或许方才同季长川说了会儿话,云烟本想寻燕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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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的心思都淡了些。犹豫着是否要进去的时候,燕珝出了声唤她。

    听见燕珝的声音,云烟知晓他发现自己来了,进了去。

    汤泉是药谷山中流出的温泉,但燕珝这等身份,自然不可能露天在山中疗伤。此处早在前朝就有达官贵人修建了专程泡汤泉的院落,热气氤氲,蒸红了脸。

    云烟抱着酒壶,里头有水,她脱了鞋袜,赤足而入。

    “陛下。”

    燕珝赤着上身,大半个身子都浸在水中,身上的肌肤被微烫的泉水烫得微红,为整个人增添了不少艳|色。

    容貌是冷的,可越是这样,越是有种反差之感,让云烟红了脸,错开视线。

    “你来了,”燕珝抬手,见她抱着酒壶,笑道:“怎的还成了酒鬼?”

    “这么多酒,付姐姐喝不了,段世子照顾夫人也滴酒不沾,季大人……”

    “——哎!”

    云烟靠的近,腰被一挠,埋怨地叫了一声。

    “干嘛呢。”

    “朕可没让你提他。”

    燕珝懒懒阖上眼,继续泡汤泉。

    “你同他一道来的?”

    云烟刚想问他怎么知道,后来又觉得多余,他自然什么都知晓,不然也不会放心她一人在外头。

    “用完晚膳,季大人送妾过来的。”云烟问心无愧,很是坦诚。

    燕珝墨发半湿,发尾蜿蜒在带着伤并不完整的肌肤上,云烟看着心疼,将他的发丝拨开,放到了另一侧。

    “还疼吗?”

    燕珝却未曾答话,好似漫不经心地开口:“同季长川说话,开心否?”

    “还行,”云烟老实道:“季大人是个很好的人,说话行事都极有礼数。倒是陛下,若是再一口一个季大人,妾就要觉得陛下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了。”

    燕珝睁开眼,看向她。

    “你都知晓朕会多想,何必同他一起走。”

    云烟垂首,讨好似的在他额角落下一吻,“本就是来寻郎君的,同谁一道走,重要吗?”

    她打开酒瓶,“妾问过太医了,陛下如今是可以喝一些的,这个酒真的很香……”

    “云烟,”燕珝叫她,“哪怕你觉得朕小气,朕也还是想告诉你,朕很不喜欢……你提起旁人的样子。特别是他。”

    “可能是朕确实小肚鸡肠,朕害怕你的心里,还是没能忘了他。”

    云烟垂眸,未曾答话,将酒倒进了杯中,递给燕珝。

    燕珝接过,还未喝下,倒是云烟一口饮尽了酒液,将酒杯放在了汤泉池旁。

    她脱下外衫,本就轻薄的衣衫随着未关紧实的窗透来的冷风轻颤,云烟口中带着酒意,轻声道:“那要怎样,陛下才能相信,妾已经忘了呢?”

    她垂首,倾身。

    “我早便忘了旁人了。”

    云烟借着酒意,酒壮怂人胆,瞧着燕珝微垂的眼眸,不管不顾地亲了上去。

    双手托住他的下颌,红唇吻上那片薄唇的时候,她听见自己道:“郎君,你忘了她,喜欢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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