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客去波平槛(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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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什么?”
小顺子顿住脚,看着茯苓先一步进去,带上了门。
懊恼浮现在脸上——茯苓姐姐每回最坏,门带上了他怎么再找理由进去!
他退后一步,看着玉珠的神色,微微有些踟躇。
“玉珠姐姐有事就说吧,我还得给娘娘跑腿呢。”
小顺子不是很想在众人面前和玉珠搭话,想找借口跑路。
他多聪明,早就看出来娘娘和茯苓姐姐对玉珠态度明显有异。像玉珠这样能干的侍女,别家主子定都放在内院,可已经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玉珠渐渐从里屋被推了出来,如今管着外院的杂事,逐渐变得边缘。
这样明显的变化,纵使娘娘不曾对他说过什么,他也知道,娘娘肯定没那么喜欢玉珠了。
他要和娘娘一条心,他也不要喜欢玉珠。
更何况,玉珠总是说他,别当他听不懂,有个词叫“指桑骂槐”,他小顺子是年纪小,但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玉珠看出他的不情愿,也不恼,招手让他过来。
“我找你说话,定是有事情呀。”
小顺子有些狐疑,“什么事?”
玉珠表情换了换,声音压低,“你那册子……”
“哎哎哎……”小顺子脸色一变,赶紧上前捂住她的嘴,“好姐姐可别在这儿说,咱们到后边去讲。”
玉珠一笑,“方叫你你怎么不来呢,这会儿要跟我过去说了。”
小顺子看了看里头,门窗关着看不清里头的人影,松了口气。
“早说是这个,不就来了么。”
他揣着手,将玉珠拉去院后无人处,打量着四周确实没有人影,才低声道:“怎么了?”
玉珠瞧着他那谨慎的模样,忍不住道:“这会儿知道害怕了,之前扔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怕呢?”
“好好,你且说……”
小顺子有把柄在她手里,不得不低头。
“我叫人捞了,时时盯着,没捞上来,”玉珠说话直白,“好好想想如何跟娘娘交代吧。”
小顺子哭丧着脸,“玉珠姐姐,你再帮帮我,这可不能被外人看见呀,娘娘叮嘱过我多次让我烧毁,是我蠢笨。”
前几日,他偷偷写完后拿去烧,正烧了一半,不知玉珠从何处冒了出来,吓了他一大跳。慌乱之中只好踩灭火焰,又一脚给还未烧尽的册子都踢进水中。
芙蕖小筑的水是活水,早不知道冲哪儿去了。
小顺子原以为没事,可第二日,偶然得知,那笔墨册子都是殿下给娘娘准备的,用的都是极好的纸墨,遇水不溶,若是被外人捡到,只怕……
娘娘宠他,自己练字的时候就让他也蘸着她的墨涂画,却不想还有今日。
小顺子多大的人,当即便慌了。娘娘和茯苓定不能找,娘娘如今病着,茯苓若知晓定会砍了他,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找了玉珠。
不敢告诉玉珠是什么,只说是自己弄丢了娘娘的东西,求她帮忙派人找找。
求了好一阵,玉珠才勉强应下。
小顺子哀声道:“玉珠姐姐,就当救救小的这条贱命吧,再找人瞧瞧。”
“你从实招来,这册子究竟是什么东西,”玉珠问询,“是你的,还是娘娘的,为何如此紧张?”
小顺子也是实在没法子了,才来找玉珠。他一个小太监没人给他当回事,也就只能跑跑腿,指挥指挥洒扫的事,也就在芙蕖小筑内当当霸王。但一旦要出去调人做点什么事,他还没玉珠有话语权。
同样是宫中出来的,同样都贴身侍候娘娘,可他与玉珠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找人捞捞册子都不行。
眼见玉珠不打算帮他了,只好支吾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些叫旁人看见,不好的东西。”
小顺子生怕玉珠又说他,扯了大旗:“娘娘不是总被人欺负嘛,娘娘有涵养,我又没有,背地里稍稍出出气,起码心里顺畅些。”
玉珠纳罕,“你又不会写字?”
“不会写字也可以画出来,”小顺子声如蚊蚋,“不过真若全是画的便好了,偏偏我还……偷学了几个字。”
“哪几个?”玉珠道:“若不是重要的字,便不必这么上心。”
“韩、王、四公主……付。”小顺子垂着头,恨不得杀了当时犯蠢的自己。
“……不过付娘子已经被我涂黑了,娘娘说付娘子是好人,我便没编排她。”
小顺子哀声道:“玉珠姐姐烦请再帮我找找吧,实在找不到了再我再想想办法。虽说应当不会被外人看到,但凡事总怕个万一呢?”
玉珠点点他,“你还真是胆大,贵人家的娘子你都敢私下里编排了,日后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小顺子默不作声,听着她数落。
玉珠叹口气,“不过呀,咱们这些底下人也只能这样帮娘娘出气了。娘娘也确实让人心疼了些,咱们好好侍候着。”
“就是,”小顺子十分认可此话,“娘娘心善,从不计较,但咱们可别忘了。”
“咱们记着有什么用,你瞧那韩娘子,”玉珠凑近了些,“婚期都已经定下了,五月末便要嫁给九皇子殿下,听说封地也定了,婚后便随殿下去往封地,如何不逍遥自在?”
小顺子得知,一愣,“成亲之后便去封地吗?”
玉珠笑骂:“还说你消息灵通呢,如今外头都知道了,我也是听外院的小厮说的。等成婚后去了封地,娘娘就是再委屈,日后天高皇帝远,再也没法儿报仇了。”
小顺子表情收了收,沉着眉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止这些,我还听说呢,韩家的陪嫁可有上百抬,都快赶上太子娶妃的规格了。就是当年先皇后,殿下的母后成亲时,也没这么大的排场。咱们娘娘当年成婚你也知晓,可没这么风光。以韩娘子的性子,定会在背后嘲笑娘娘。”
玉珠唉声叹气,“也不知道会不会在娘娘面前炫耀,若是再伤了娘娘的心可如何是好。”
“确是韩娘子的性子,”小顺子都低了音色,“日后去了封地,今生都不知还能不能见到韩娘子……”
玉珠听了,只道:“罢了罢了,我再找人帮你找找,若实在找不到便算了。咱们见不见得到韩娘子也没那么重要,咱们又不报仇,你说是不是?”
小顺子顿了顿,“是,玉珠姐姐说的是。”
里屋。
付菡查看着阿枝的伤口,面色凝重。
“你还真是下得去手,”她再一次感叹,“这样好看的模样,留疤了看你如何。”
阿枝面对着她,多少还带了些娇憨。
“付姐姐都说多少次啦,别说我了。”她像是撒娇,很是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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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唠叨,唉,可谁人看了这,能不痛心?”
付菡帮她上好药,连声道:“看着就疼。我都如此,殿下肯定心疼死了。”
提到殿下,阿枝眼神闪烁,“也没痛到他身上,和他有什么相干。”
“罢了,不说这些,总归你这人太犟,你若觉得只有你自己一人痛,那就好好记着这疼罢!日后再有这样的蠢念头,就好好想想养伤的时候有多难受。”
付菡与她亲近许多,说话也不端着架子。
“近日听讲经,感觉如何?”
阿枝想了想,“起初觉得无趣,后来倒也得了些味儿。慧静师父是极好的人,听他讲,圆空大师特地叮嘱他为我先从易懂的讲起,如此还算轻松。”
他们将阳奉阴违贯彻了个彻底,祈福只是走个过场,慧静不善言辞,可讲经注解是把好手。讲经之时,一次次也算开解,阿枝听得不少佛经,心绪早就不同从前。
付菡知晓,松了口气。
“这便好,得知你康健,我才安心。”
阿枝点点头,将糕点放在她的手心。
她其实是有些愧疚的。
这种莫名的愧疚来源于,她曾经多次为付菡和燕珝的事情伤神,偶尔也会觉得,付菡这样接近她,对她好,是不是别有用心。
她不想当两眼一抹黑的傻子,可自己有时候的想法确实使人发笑。燕珝明确说了,不会有她之外的任何人,即使她并不很信,可还是认真审视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燕珝爱慕者众多,可他确实,除了付菡,没有与任何人亲近过,哪怕是王若樱。
而付菡这样坦荡的样子,着实不像是想嫁给燕珝的态度,对她这么好,处处可见发自真心。
阿枝想明白这些,看见付菡,便觉得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对她更是亲近。
付菡接过糕点,“你如今,能尝到些了吗?”
阿枝视线落在香喷喷的糕点上,眼神黯然。
摇摇头,“还是没有。太医说,这是心病,短时间好不了。”
付菡将手搭在她腕上,摸着脉象,“我医术不精,也只能看出你身子虚,气血不足。加之此前可能……刺激太大,容易受惊不安,确实不是短短时日能好的。”
说了会儿话,二人自然而然提到了京中之事。
“韩娘子如今在家,只怕心气不顺。”
付菡淡淡点评,叹口气。
“为何?”阿枝平日不出门,除了小顺子几乎没什么外头的消息来源。往往都是许多人都知道了,她才迟迟知晓。
“九皇子封了平阳郡王,”付菡皱眉,“陛下未免也太直白了些。”
阿枝咋舌。
大秦惯例,皇子一般封亲王,郡王是次一等的,甚至有文官受赏封为郡王的先例。陛下不喜谁,还真是一点颜面都不留。
“陛下……”阿枝极少见到这位名义上的“父皇”,提起有些不安,“从前不是,还算喜欢九皇子的么?”
“你也说了,那是从前。”
阿枝知道九皇子当年在王家的事上为陛下出了不少力,原以为九皇子多少也算是与陛下亲近之人。果真为君者无情,需要他构陷王家,搜集证据时,陛下便是慈父。可当王家的冤屈被洗清,陛下自不可能承认是自己的缘故,九皇子便成了弃子,封个郡王草草了事。
总之,倒是将自己置身事外。他仍旧是那个好帝王,好父亲,一切,不过都是被不孝的儿子蒙蔽了而已。
阿枝也极少接触到这样的宫廷父子,在她们北凉,父子之间相杀之事众多。可这样玩弄权术,将所有人放在自己鼓掌之中的上位者,更让人心寒。
九皇子手下的权力大多被收回,如今封了个虚衔,日后去了封地,只怕日子不会太好过。
以阿枝对燕珝的了解,他不会让九皇子畅快太久。
他从来都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付菡道:“殿下就是这样的作风,他不会轻易给九皇子定罪的,这样对他来说,太轻了。”
“陛下也是如此。”
他们父子也不知是像,还是不像。
阿枝心里有些难过,不论是她,还是燕珝,在自己的家中,明明是同血脉的亲兄弟,亲姐妹,却伤害彼此最深。
“所以韩文霁,”阿枝想了想,“她肯定不会开心的吧。”
“那是自然,你也知道她的性子。本身没嫁给你家郎君,就已经够她生气的了。如今九皇子被封平阳郡王,她如何甘心。”
“其实……”阿枝仔细思索,“她若是愿意沉下心,好好做一个郡王妃,起码荣华富贵不会少了她的。日子总不会太差吧?”
付菡点头,“是这个理,可她定是要闹上一闹的。且看她日后罢。”
“不说他们了,没得让人心烦,”付菡转了话题,“上回咱们讲到哪儿了?”
茯苓起身,将阿枝的书册找出来。
阿枝扬了笑,指着大秦与北凉的地图,“上回交兵是在这处,我记得,这回呢?”
付菡仔细看了看,“上回给你讲完,可放心了?”
她知道阿枝忧心百姓,只怕北凉无辜性命受到牵连,亲自描了地图带来,给阿枝讲解如今已有的几场战事。
有燕珝这个主帅,付彻知这个良将,战事无往不利的同时极少伤到百姓,付菡为了让她安心,一点点将边境传来的消息逐字逐句给她解释。
“……此处易守难攻,百姓无有存粮,段、”付菡突然住了声,“段将军孤军潜入,单枪匹马掳了此城主帅,挟持他开了城门。”
阿枝听得会神,“那这段将军听着真是厉害得很呢!这人我知晓,我阿兄手下的良将,极为能打,段将军能将他挟持住,定然武功高强。”
“他很能打么?”付菡抿唇,“段将军,确实武功高强,也不知是否受伤……”
“听付姐姐语气,认识这位段将军?”
阿枝放下图册,“此前怎从未听付姐姐提起过?”
“无干人士,提他做甚。”
不知是不是错觉,阿枝总觉得,段将军在付菡处,绝不是她方才所说的“无干人士”。
好声好气哄了会儿,付菡才垂着头道:“安平侯世子,段小将军。也不算什么人物,莫要提他了。”
“好、好,”阿枝好像明白了什么,了悟道:“我不提,不提了。”
“你怎的……”付菡平日里永远白净的脸上难得泛起了一点羞色,“从何处学坏了,竟也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也?”
阿枝笑起来,“还有谁呀?殿下?还是付小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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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你讲话了。”
室内气氛安宁,茯苓煮完茶,起身出门,将用完了的笔墨拿出去洗净。
小顺子躲在屋外,一见她出来,便招招手,“茯苓,茯苓姐姐!”
茯苓往屋内看了眼,见娘娘与付娘子欢笑着,快步走了过去。
“何事?”
即使众人都知道,北凉被攻下是迟早的事,但战争结束得如此之快,还是让所有人都有些震惊。
京中传遍了战争大获全胜的消息,各类歌颂赞誉纷至沓来,好在阿枝毕竟是北凉公主,没人会没眼色地上门祝贺。
但以付家为首的几家府上门槛都要被踏破了,付菡好几日都没法儿脱身,日日在家中迎来送往,好不疲惫。
阿枝对战事结果还算满意。
说实在的,她对父兄没什么印象,甚至没见过那个父亲几次。得知父亲被长兄一剑穿心后降了大秦,也未起什么波澜。
他们让她知道,野蛮与懦弱,也是可以共存的。
长兄降了,北凉战事结束得极其迅速,阿枝的伤疤都还未好全,她看着誊抄来的战报,甚至觉得有些荒谬。
好消息是,北凉百姓信服大秦,少有民怨,甚至欢迎大秦士兵的到来。
燕珝也不日凯旋。
想到燕珝,阿枝忽然脸色一红。
茯苓正为她梳洗,瞧见她面色变红,不明所以道:“娘娘,怎么了?”
“……没什么,”阿枝不知该如何解释,眼神带着些莫名的慌乱,“水有些烫。”
“烫吗?”
茯苓疑惑。
阿枝将帕子盖在脸上,闷闷道:“就是烫,你别问啦。”
心跳忽然加快,想到燕珝即将归来,就又忍不住脸上发热。
她觉得,她还是喜欢燕珝的。
虽然心里对他有怨,可她觉得燕珝对她多少有些情,只要有这么些,她就愿意……愿意……
但也不能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他。
阿枝翻了个身,抚上了平坦的小腹。
阿枝知道自己不是有骨气的人,锦衣玉食,有人日日伺候照顾着,燕珝纵使在外也常有家书,一点一点,她能感受到自己也在变化。
从前认为,在燕珝眼中,她是一个玩物,多么不幸。
可如今,她不得不承认,燕珝确实将她养得精心,内心的坚冰一点点软化,她也恼自己意志并不坚定,可她本就……本就是喜欢他的。
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爱。
阿枝默默念了一句。
这是爱……吧。
五月,陛下设宴欢迎将士归来。
属于燕珝的凯旋宴。
阿枝算是盛装打扮,但因为自己的尴尬身份,宴席之时主动换了末席,在人群之后,看着后宫妃嫔,百官女眷们争奇斗艳。
阿枝与付菡站在一处吃茶,季三娘子急匆匆跑来,与付菡对话几句,又慌乱跑走,想去前面最先迎接到回朝的付彻知。
阿枝吃吃地笑,看着付菡也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故意提起:“也不知道安平侯世子会不会回京……”
“阿枝!”付菡低声叫她,二人亲近,早就互通了名讳,不拘泥于虚礼。
阿枝面上笑嘻嘻地,心里却也多少有些寥落。
北凉知晓她在大秦过得不错,且不知怎的,还知道了她在燕珝处为北凉百姓求过情,便将燕珝不伤百姓的美誉安在了她的头上。
她无意担这么大的担子,更不愿看见……长兄以为燕珝喜欢,又送了不少北凉女子来。
其中就有她曾经的姐妹。
阿枝不愿见到她们,站在人群后方,生怕要在这种时候,和当年的姐妹打上照面。
听人来报,燕珝等人已然入宫,正在前殿拜见陛下。
后宫人数众多,阿枝被吵得有些头晕,与付菡寻了一静僻处赏花。
方坐下不久,便瞧见茯苓一面叫着娘娘,一面奔来。
面上带了急色,好像将要哭出来一般。
玉珠一直跟在阿枝身边,见状询问道:“这是怎的了?”
“在宫中可不比在府里,你可要当心些,莫冲撞了贵人。”
阿枝摆手让她住嘴,柔声道:“先别急,你说。”
茯苓“扑通”一声跪下,抹了把眼泪。
“娘娘,求娘娘,救救小顺子,救救他,是他不懂事……不、不,是奴婢的错……”
阿枝瞧着她那模样,手脚发凉,颤声道:“到底何事,你先别慌张。”
付菡抓住她的手,“你镇静些。”
她能感受到阿枝的手在不住细颤,皱着眉头。
“别吓你家娘娘,快些讲明!”
茯苓哀声摇头,“奴婢,奴婢也讲不清……”
关键时刻,还是玉珠沉稳些。
“娘娘,发生了何事她若讲不清,娘娘去一看便知。”
阿枝点点头,站起身子,堪堪稳住身形。心中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为什么是今天,为什么偏偏是今日,在宫中。
付菡知晓她状况不好,拉紧了她的手。
几人还未从慌乱中缓过神来,便听一道骄矜的女声从茯苓方才来的方向传来,叱骂着。
“——李芸,你好大的胆子,仗着自己受宠,对本宫妄加诅咒,还设计她人,多么歹毒的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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