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重返黑水城
洞穴中的少女在鬼火的照耀下，目光中漆黑一片，盲眼少女吗，看着她斑白的长发，狼冷寂的心竟然不规律地跳动了一下。
救命之恩和义父所托，两者真的是难以抉择。
“武者，感谢你救了我，我为你施加了不死之力，现在你我是同一命运上的人了。”
少女打破了沉默，声音软软的，但语气中更多的是历经风霜的坚韧。
狼闻言不解道：“不死之力，同一命运，是什么意思？”
少女捂住嘴轻轻笑道：“虽然这对你不公平，但是接受不死之力的你死亡后，可以消耗我的血复活，作为代价就是我被杀死后，你也同样会消失。”
狼在心中为义父默哀了三秒钟。
感受到狼的沉默，少女只好打破这片沉默的空气。
“签订血之羁绊的武士，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问别人名字之前先说自己名字，是交界地最基础的礼貌。“
“我是来自樱花国的米娘。”
狼礼貌地回了句：“狼。”
米娘闻言不由得一愣神，缓缓道：“你的名字像极了我的一位故人呢，命运可真是玄奇。”
狼看着米娘脸上浮现的微笑，那个故人一定对她很好吧。
“武士，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继续押送我到天渊城吗？”
“当然，义父的命令不容违背。”
狼刚说完这句话就有些后悔了，米娘的救命恩情以及两人血契相连的羁绊，让狼的内心也产生了动摇。
“还真是遵守戒律的武者呢，你的义父不会叫做枭吧。”
狼惊讶道：“你难道有读心的能力，我的义父的确是枭，不过在人前一直称呼自己为夜枭，你可真是个可怕的人。”
米娘捂着嘴笑了起来，好久没有这样轻松过了。
“我哪有读心之能，只能说命运将我带到了这里，再说我只是个瞎了眼的可怜女人，偶然间救了一个负心汉罢了。”
狼尴尬地挠挠头道：“方才所言，多有得罪，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接下来我护送你回黑水城，想办法让义父再送一个阳人给天渊城主吧。”
米娘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问出了一个冷冰冰的问题：“你的义父并不知晓我拥有让契约者死而复生的能力，若是他知道了，你觉得他会不会觊觎这份力量呢，更何况你又能去哪里再寻到我这般的人呢。”
狼脱口而出：“我的命是义父救的，若是他想收回，我绝无二话，若是天渊城主觉得义父所选的阳人不够资格，那就是义父的事了。”
米娘闻言气得直跺脚，却无能为力，这个榆木脑袋的家伙。
“时间不早了，我们出发吧，还要及时换一个阳人呢。”
狼一手提起魂灯，一手拉着米娘，感受到阳人温暖的气息，他的心情莫名晴朗了许多，从小到大接触的多为争杀，米娘的手就像是在满天乌云中给狼撕开了一道小小的裂缝，射下的阳光虽小，但足够温暖。
狼被枭救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会被他杀死，他乃是那个老道的命劫所化，屠灭荒山郡的老道后被他斩杀是他最大的任务，这才是他最大的秘密。
就算是米娘没有用血契救他，在天道安排下，依旧会有其他人救下狼，在天道下万物皆是棋子罢了，他也不过是个提线木偶罢了。
但越来越多的阳人鬼物来到交界地，以及闯入这片残破天地的诡雾正在逐渐削弱此间天道的感应，也说不定那个老道能够斩杀了他，在小天地中成功化寂呢。
甩掉脑子里不断翻涌的思考，狼发现是手里的章鱼宝珠在作祟。
死了都不消停，狼赶忙将珠子投进储物袋中，大脑终于停下了无止境的思考。
诡雾中方向难辨，唯有引路鬼器才能寻找到正确的方向，狼从怀中取出一只纸鹤，注入鬼气，纸鹤向一个方向幽幽飞去。
回去的过程轻松许多，只有大猫小猫三两只作祟，统统被楔丸斩作白雾，这让狼有些意外，以往这种情况只有在临近黑水城才能遇到，那也是因为黑水城附近游荡的雾鬼会被鬼修们斩杀炼宝。
一路走向黑水城，白雾却逐渐浓郁，几乎要化成雨水，打得鬼灯之火摇摆不定，狼加大催用鬼力，让鬼灯几乎燃烧成火炬才稳住火光。
两人距离黑水城越来越近了，来到一处小山峰上，他们已经能看到那座高如山，墙如铁的巨城散发出的冲天鬼气。
但前行之路却不太平，拦路的雾鬼实力越来越高，已经有堪比玄妙境实力的雾鬼了，由于得分身照顾盲人米娘，这让狼不敢杀得太远，往往只是杀退一波，又来一波，犹如在水中行。
这些都让狼心中起了不好的预感，难道雾鬼已经杀进城内了。
轰隆！
一道巨响如同晴天霹雳，从黑水城处激发出一道狂风席卷四方，让狼不得不背过身去才能护佑鬼灯不灭，拉着米粮的手也传来巨大的力量，靠她一人是无法在狂风中立足的。
将米娘单手抱到自己身前，狼取出一把机关伞撑开，犹如在狂风中开辟出一处净土，让柔弱的米娘也能安然无恙。
米娘的手紧紧抓住狼的粗布衣袖，发丝随风轻轻扫在狼冷峻的面颊上，狼看着米娘空洞洞的眼睛突发奇想：阳人死了会不会就能看到东西了呢？
这狂风足足持续了一刻钟，将白雾都冲淡到几乎不见，狼收起机关伞，转身向黑水城遥遥望去。
密密麻麻的雾鬼正在和地面上的鬼修厮杀，而围绕着黑水城的巨大城墙边站立着九道散发灿灿光芒的身影，或伟岸，或深沉，但都色彩缤纷。
足足九个大魔级雾鬼！
黑水城南门城墙已经塌陷，一个浑身燃烧火焰的大魔手持大剑，看向城中鬼修如看蝼蚁，没有丝毫怜悯。
不须大魔施令，雾鬼们就向城内蜂拥而去，大魔们也不着急入城杀戮，而是围成一个法阵，开始念诵不知名的咒语，不多时，阵阵白雾莫名产生，这让杀入城中的雾鬼们力量大增，无数惨嚎在城内回荡！
黑水城中城主府就有三位煞级强者，再加上像是枭一样的散修也有十来个煞级强者，就算面对大魔也不应被攻破城池呀。
如今大魔逞凶，却没有煞级的鬼修出现和大魔抗衡，局势几乎是在一边倒。
未能化凶的弱小游魂像是鸡仔猪猡被雾鬼无情屠杀，被屠杀的游魂又化作新的雾鬼参与这样杀戮盛宴，再这样下去，顶多半日这座巨城将会化作雾鬼的老巢、生灵的禁地！
此时此刻，狼甚至怀疑枭已经死在大魔手里了。
自己还要去这座即将绝灭的城池寻找义父吗？
没有枭的帮助，他只能化作流浪的武士，甚至不能前往最近的天渊城寻求庇护，第一次，狼感受到了一种孤立无援的感受。
就在这时，一只柔软的小手攥紧了狼的手，那是米娘的手，她的手里还有一小团白色的东西。
“狼，感谢你又一次保护了我，这是阳间的米，越咀嚼会越甜，前路艰难也要怀抱希望呀。 ”
狼看着手中从没见过的食物，虽然没吃过，但能感受到其内散发着迷人的阳气。
体内鬼气充满了渴望，几乎要冲出体内，将那些白色的颗粒吸食殆尽。
吃下这些东西，狼顿时感觉体内鬼力滔滔，不断冲刷全身，化凶天劫所留的暗伤彻底修复，成煞之路也愈加平稳了。
鬼修一途，成凶要度至刚至阳的天劫，化煞时要历经雷火风三灾，成孤是更有九难拦路，孤境之后便是天道所忌，十年一天劫，百年一命劫，要足足历经十劫才可铸就寂境之修为。
就算狼是荒山郡业力所化的命劫阴人，修行路上劫难却是不减半分，与其他修士不同的只是他的劫难没有致命危险而已。
若是能时时刻刻吃到这种东西，天资一般的凶魂恐怕也可以喂成煞。
米娘的价值，不止是血契的死而复生，单单是这独特的阳间之米就远远超过了一切！
“这是何物，竟然能修复鬼修化凶时留下的暗伤，不知道你还有没有这种奇物？”
米娘咳嗽了两下，略带喘息地回道：“哈……哈……哈…这种米需用特殊的血浇灌，现在请善用你它吧，多余的我也没有了，待丰收之时再授予你吧。”
狼停止了询问，米娘的体质太虚弱了，阳人在阴间呆久了没病也要生出病了，为今之际入城寻找枭不过是自寻死路，狼也不能前往鬼城寻求庇护，阳人实在是太诱人了。
现如今交界地诡雾横生，野外更是无法长期逗留，如今只有找到另外一座像黑水城一样的城池了，万幸狼平时押镖走南闯北，去过几座接纳阳人的鬼修之城，距离这里最近的便是西南方的墨城，那里的城主相对和平，奉行着“兼爱、非攻”的道理，在这杀戮无尽的交界地倒是一处净土。
但以米娘的吸引力，注定一路不会太平。
这便是守护吗？
狼在心中轻叹。
手中楔丸握得更紧了。
而在黑水城北边的一座高山上，一个双眼冒火的黑衣高大男子脚边正燃烧着十几具鬼骨，那是煞级鬼修才能修成的道果，是它们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如今煞级鬼修的一身道果正在被一个道士像柴火一样往炼炉里扔，鬼骨在炼炉下劈里啪啦响个不停，而炼炉内流淌着一团污血，一把剑柄正在从中缓缓冒出，炼炉外溢的通天煞气没有外泄半分，被这道士吸了干干净净。
道士突然开口道：“贫道感应到命劫就在附近，可别怪老道杀你的义子呀，这天地忌惮我等修士，设置层层阻碍，他不死我道难成，幸好老道寻得了这元屠剑，杀人不沾因果，最大的劫难也要被老道消除喽。”
黑衣男子的影子在鬼火照耀下摇摆不定，只是冷冷回了句：“命劫你若能杀，那便去杀，到时候给娃留个全尸就行，如今还是好好炼化这把神兵为接下来的行动做好准备吧。”
老道闻言哈哈大笑道：“吾辈修士，逆天修行，等你成孤后便知道前路何其艰险了，仁义之心对于我等还是太过奢侈了。”
两人无话，只是静静等着黑水城的屠杀结束，彷佛那边要传到天际之上的哀嚎只是无关痛痒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