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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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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子:

    生活是那么的强大,它时常在悲伤里剪辑出欢乐来------余华。

    s省,蓉城人民医院妇产科。

    当冰冷的器械在体内搅动时,夏鹿发现地狱的大门向她敞开了。

    无数个鬼魅的身影在她眼前挥舞,或红脸,或白脸,个个凶神恶煞,恶言恶语。

    “夏鹿,是你太蠢,蠢人就应该去死!”

    “夏鹿,是你眼睛太瞎,识人不清,活该受罪!”

    “夏鹿,下辈子你还是别做人了,省得丢人现眼!”

    “夏鹿……”

    在一群鬼魅的叫声中,突然,一个愤怒的声音在耳畔炸开,显得尤其的刺耳。

    “你这个同志是怎么回事?不要再动了!你再动,要是刮破了子宫,我们医院可不负责……”

    一阵钻心的疼痛活活从肉体里迸裂开来,夏鹿宛若被扔进了一座荒郊野岭,被野狗们不停地撕扯、啃食。

    冰冷的器械在柔软的子宫里尽情地左冲右突,来回不停地刮动。

    器械每移动一寸,夏鹿就疼得抽搐一下。

    她死死攥紧拳头,十个指甲深深扣进肉里。

    最后,她实在忍不住,大叫一声,“啊……”

    “别叫了!我是在救你的命,知道吧?自己怀了宫外孕都不知道,真有你的!你再晚来十分钟,别说没有麻药了,除了急诊室的值班医生,没有人会这么快给你动手术!”

    医生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手上毫不客气地左右刮动。

    “啊!”夏鹿又大叫了一声。

    双腿被人狠狠按住,夏鹿疼得拱起上身。

    她想喊,可嗓子已经彻底哑了。

    她想踢,可双腿被人死死按住。

    嗓子无声,脑袋却突然灵光乍现般的清明无比。

    在剜心般的疼痛中,夏鹿脑海中滑过最近发生她身上的各种鸡飞狗跳的糟心事。

    婆婆,哦,不,现在应该叫前婆婆----王桂枝,顶着一头方便面似的头发对刘文山吼道,

    “离!跟她离!我们刘家不留不下蛋的老母鸡!进门两年了,连个屁都没有!亏得我们刘家眼巴巴地等了她这么多年。”

    “整天咯咯叫,样子倒是做的足,原来是一只绝育的老母鸡!这样的女人不离了,留着她做祖宗供着啊?!”

    记忆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你明明不想记得的它们。

    可它们却像放电影一样在脑海中不停地回放,还是高清放大版的。

    她闭着眼甚至能“看见”王桂枝吼叫时,额头上三条清晰的抬头纹。

    又深又厚,仿佛能活活夹死飞到额头上的蚊子。

    有人说抬头纹是天生的。

    刘文山或许就是遗传了王桂枝的抬头纹。

    只是他尚年轻,抬头纹还没深到夹死蚊子的地步。

    他眉峰紧蹙时,额头上的纹路若隐若现。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纹路,不仅不让他难看,反而让年纪轻轻的他,有种早熟的魅力和气质。

    一颦一动的抬头纹,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曾经的夏鹿爱惨了这样少年老成的刘文山。

    画面中,刘文山手上夹着一支烟,低头苦恼地坐在小板凳上,仿佛对王桂枝的叫骂也痛苦不已。

    半晌后,他抬起头,阴郁地,眼睛布满血丝地看着夏鹿,闷声道,“要不我们离吧?这样的日子真没意思。”

    刹那间,像是有人狠狠地揪了夏鹿的心脏一把,她整个人颤栗起来。

    她死死咬住嘴唇,不可置信地死死盯着刘文山。

    这就是她爱的男人啊,陪上了她整个青春期深爱的男人啊。

    在夏鹿绝望的眼神中,刘文山像是下了最后的决心,他把烟头狠狠地揉弄在脚下,顺便又狠狠地踩了踩,冷硬地说,

    “离,现在就去办手续!谁不离谁是王八蛋!”

    于是,前后不到一个小时,夏鹿就像是从身上活活地撕下了一块肉,结束了她两年又一个月的婚姻,挖掉了她从少女时期就放在心头上的男人。

    从民政局出来,她和刘文山每人手上多了一本红彤彤的离婚证书。

    呵呵,现在连离婚证都变成红色的了,多讽刺。

    鲜亮的颜色仿佛在嘲笑他们彼此的有眼无珠。

    “以后好好照顾好自己,家里的东西,你想什么时候去拿就去拿。我先回公司开会了。”

    说完,刘文山头也不回地走了。

    夏鹿看着他清瘦的背影渐渐地消失在摩肩擦踵的人群中,她“哇”地一声哭出声,缓缓地蹲在地上。

    周围的路人,或惊奇,或怜悯地看了她一眼,又匆匆往前走。

    是啊,这世上,谁还没有个伤心事呢?

    哭着哭着,夏鹿感觉肚子一阵钻心的疼痛。

    她吃力地挪到路边,打了一辆车直奔最近的医院。

    还没等化验结果出来,她已经晕倒在急诊室,再迷迷糊糊地醒来时,已经躺在手术台上。

    冰冷的器械从夏鹿身体里褪去,下腹部依旧传来一阵紧一阵的疼痛。

    没过一会儿,医生催促道,“手术结束了,快下去,还想等着再刮一次啊?”

    没等夏鹿应答,手术室的扩音器里响起叫号声,“某某某,请到1号手术台。”

    夏鹿吃力地爬起来,可腿软得不像是自己的,她双腿颤抖着踩在橡木色的踏脚凳上。

    她咬着牙,挪动着屁股,离开了手术室。

    好不容易走到医院大门口,她悲催地发现天上下起了倾盆大雨。

    豆大的雨滴砸在土黄色的大理石上,蹦跶几下,又滚落到下一个台阶上。

    夏鹿掏出手机,发现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

    一时间,她惶恐的如一只丧家犬,不知道该去哪。

    自从嫁了人,夏家也已经没有她的立足之地,她的房间早就被清理,让给了上幼儿园的小侄子夏豆豆。

    刘家就更不会回了,她再也不想看见王桂枝那张令人作恶的脸。

    踌躇了半晌,她决定去好朋友李果果那。

    没有了全世界,至少“正方四侠客”还在。

    她记得果果租的房子离这里不远,于是,她拐进一条胡同,准备抄近道走。

    可她最终还是高估了自己的体力,没走十来米,磅礴的大雨把她浇得透心凉,活像暗夜里的一只水鬼。

    她还没来得及抹一把脸上的雨水,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紧接着,她缓缓地倒在地上。

    雨水欢快地蹦跶到青石板上,又迅速地飞溅到一张惨如白纸的脸上。

    远处,两把黑色的雨伞缓慢走近。

    “哥,地上好像躺着一个人。”其中一个人隔着雨帘侧身跟身后高大的男人说道。

    “废话!我又不瞎!”秦琛拧着眉头轻哼一声。

    他们刚从老宅出来,一个月一次的受训日,简直就是受难日,浑身的郁闷之气正没地方撒。

    秦琛本不是个多事心善的人,可巷子狭窄,雨地里躺着的人几乎把青石板路堵死。

    他们要想通过只能跨过躺在地上的人。

    满地的青丝铺撒在青石板上,两者几乎融为一体。

    秦琛可不想从一个陌生的女人身上跨过去。

    那感觉……太晦气。

    “去看看!”秦琛冷声吩咐道。

    “得咧!”阿宝欢快地应道。

    秦琛无声地翻了翻白眼。

    一向热心肠的阿宝大概是老天送给他,好与他冷心冷肠互补的。

    “哥,是个美女耶!”前方传来阿宝的惊呼声。

    秦琛又无声地翻了一个白眼,玛德,只要不是个瞎子,谁看不出来那是女的?!

    在阿宝眼里,只要是个母的,都是美女。

    “快来,快来,哥,真的是个大美女!真好看耶!”

    阿宝还在隔着雨幕大喊。

    秦琛没好气地走过去,蹲下,正准备揶揄阿宝一句:你没见过母的吗?

    可当他看清女人的脸时,瞬间,如同惨遭雷击。

    他张大嘴巴,一时间甚至忘记了呼吸。

    雨水依旧在夏鹿脸上欢腾地蹦跶着,雨水砸在脸上,又蹦跶到地上。

    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白的如同一张薄薄的白纸。

    秦琛真担心这些吧嗒吧嗒的雨水,会不会把那张白纸滴破了?

    他颤抖着把右手指放在夏鹿的鼻端处探了探。

    阿宝察觉到秦琛的意图,立马接话道,“是活的,她只是晕过去了。”

    “闭嘴!”秦琛低吼道。

    然后,他一把扔了雨伞,浑身颤抖着抱起夏鹿,自言自语道,“原来是你这个从小就眼瞎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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