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妖魔体质
…
张远捂着前后透亮的胸口，只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条沙漠里的鱼。
回光返照的效果正在消失，八张回春符爆发的灵力，勉强将他的生机维持在一个半生不死的状态。
“张师弟，我帮不了你了。”
钱九把张远平放在地上，愧疚的说了一声。
这种情况下，等回春符的效果消失，张远是必死无疑的。
除非有高阶治愈类的符咒，让张远迅速长出一颗心脏，才能维持住生机不散。
他也只是一个小小的炼气七层，动辄千枚灵石的高阶符咒自然不是他能接触到的。
钱九没来得及生出太多的悲春伤秋，现在战局很恶劣，他也只能放弃注定要死的张远，去替王采芝解围，才能避免王采芝也落入张远的后尘。
……
蔓延全身的虚弱感，使得张远觉得很疲倦，很想闭上眼睛，痛痛快快的睡一觉。
但他知道，如果这时候睡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在这一刻。
张远陷入极剧的恐慌当中，他将净魔佩含在口中，迫使自己头脑保持在冷静的状态。
他知道，自己想要活下来，除非心脏能重新长回来，给全身供血。
低头一看。
受伤部位正在长出肉芽，体内也隐隐有一颗全新心脏在重生……但速度慢的可怜。
张远估计，除非回春符的持续时间，能翻上十倍左右，他才能勉强长出一颗新心脏。
张远坐起身，凝视着空荡荡的心口，“所以，依靠回春符，我十死无生。”
“我想要活下来，唯一的出路，便是加快肉身的恢复力。”
“我这具身体，能有这般肉眼可见的恢复力，大部分是邪能带来的……玄元木雷典、同心相连神通起到的作用只占到一小部分。”
“邪能对肉身的改造如此霸道，难怪有些强大的妖魔，甚至能做到滴血重生……”
在生命出现倒计时，张远的大脑反倒愈冷静，思考速度宛如一台精密的计算机。
陈府有青鳞魔使的活祭，又是月圆之夜，到处都魔气滚滚。
张远望着周围的环境，突然灵光一闪，目光透过重重墙壁阻隔，停留在一间不起眼的厢房内。
在里面，一掘半米来深的血池，晶莹剔透，散发的魔气几乎抵得上整座陈府的七成还多。
张远挣扎的站起身，脚步坚定的朝血池跑去，喃喃一声，“我若想活下来，唯有主动入魔，改造魔躯，以此来获得妖魔般无与伦比的肉身恢复力……”
“哞哞！！~~”
感应到张远的想法，哈古低沉的吼了一声，冲到张远身前，叼起他放到背上，然后朝血池的方向狂奔。
拦在面前的信徒，毫无意外，直接被哈古撞成肉酱。
在如此关键的情况下，它浑身的铠甲结出一层薄薄的石霜，显然是领悟了石化这一门血脉神通。
“哞哞！！~~”
不远处，哈莫神色焦急的低吼着。
因为被青鳞魔缠住，它无法赶来帮助张远。
这让它十分自责，铜铃般的眼眸闪烁着泪光。
此外，二哈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是因为同心相连会分担主人一小部分的伤势。
张远没有第一时间死，除了邪能以外，恐怕同心相连也起到十分关键的效果。
……
两刻钟后。
张远看着回春符的颜色已经淡下来，明白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从哈古背上跳下，张远直接撞破窗户，来到血池跟前。
对比外界无处不在的恶臭，这间不起眼的厢房内，却一点异味都不存在，只有浓到几乎雾化的魔气。
处在当中，张远感觉如鱼得水，生机的流逝得到一丝延缓……
下一刻，他望向面前血池。
血池里的血经过青鳞魔用某种手段提纯，像是一池子流淌的红宝石，邪恶中又透出几分瑰丽。
张远来不及多看，微微闭目回忆。
随即，一串串文字与图形，迅速从记忆深处浮现。
自己唯一掌握的邪能修行方式，就是前段时间南宫遮月偷偷传给他的那张羊皮纸。
这门邪武名为《白骨生肉》，虽然只是邪武，但却是借鉴了一门已经失传的邪能修行法。
听南宫遮月说过，这门邪武的主人，凭此修行到堪比筑基巅峰的地步。
逼的凡俗王朝向道院求援，由南宫遮月亲自出手才诛杀此獠……
张远虽然早就将它焚毁，但里面的内容却是一字不差的记了下来。
盘膝而坐。
张远大脑放空，迅速进入修行状态。
不消片刻，原本安安静静的魔气，开始争先恐后的朝张远身边汇聚。
对比灵气只通过眉心命宫吸收的温和手段，魔气的吸收方式更加霸道。
一丝丝精纯魔气直接钻破毛孔，强行进入张远体内，转化为邪能存储在全身的每一处，包括血肉、骨髓还有五脏，就连大脑也成了邪能的储存点之一。
一部分的邪能与肉身结合，另一部分则是流淌到心脏，使得恢复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翻倍。
上下两边的血管已经全部连接，并像3d打印那样，开始打印出整个心脏……
但这个恢复速度，在即将失效的回春符面前，依然算不上有多快。
张远深呼吸一口气，直接中断白骨生肉的修行。
“石板！！！”
默念一声，唤出金色石板。
张远没有浪费任何一秒，直接将三次机会，砸在《白骨生肉》之上，用于提升修行效率。
吸收完新版的白骨生肉之后，张远注视着面前血池，“这血池的手段惨无人道，至少用了数百条无辜性命才炼出来……不过，其中蕴含的浓郁魔气，正是所有妖魔的大补！”
“于我，应该也不例外……”
张远脱下棉衣，纵身跳入血池之内，他并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毕竟血池里的血，是一滴都与他无关。
与想象的热血不同。
血池的血寒冷如冰，甫一接触，便使张远体表凝出一层薄霜。
“来吧……”
张远盘膝坐下，任由魔血将全身浸没，只露出半个头。
三次简化的白骨生肉，吸收魔气的速度几乎是之前的两倍。
随着张远再度运功，血池开始咕嘟冒泡，水位线缓缓的下降着……
因为张远停止运功而安静下来的魔气，此刻全部像放假的小学生冲出班级大门那样，迫不及待的挤入张远体内。
“嘶哈——”
张远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像是被千百万根针扎遍全身，又像被钝刀子割肉一样，痛到浑身止不住颤抖。
但是，他的嘴角却是向上翘的，显得很兴奋。
正在重新长出的心脏，已经初见轮廓，并且开始跳动。
在剧烈的喜悦面前，这点疼痛显得微不足道。
“活，活下来了。”
“哈哈，哈哈哈…………”
不久后，张远两只手都放在心脏的位置，感受着比之前孔武有力的心跳，忍不住发出一声喜极而泣的仰天狂笑。
不远处掉在地上的铜镜，映出一张如吸血鬼般，苍白、英俊却又邪魅的面庞。
张远一愣，被自己的容貌惊艳片刻。
“倘使灵湖道院有男仙子榜的话，我也许能上榜？”
“呃，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摇了摇头，将杂七杂八的杂念抛开，回神过来后，张远缓缓站起身，低头一看，发现血池被耗尽大半，魔血已经所剩无多。
摆脱生死危机后，这时他才认真打量血池。
整个血池不论内外，都刻满特殊的花纹，妖艳邪异，直勾勾盯得久了，还会造成轻微的眩晕。
张远用手轻轻触摸边缘，突然感到一阵不对劲。
“这个血池，竟然是一件魔器，并非人工堆砌的！！”
“之前应该是青鳞魔使之物，但青鳞魔使已死，它烙印在血池上的气息也跟着消失，变成无主状态……”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张远斟酌片刻，朝血池渡去一缕气息。
下一刻。
感受到血池与自己的气息建立联系，张远毫不犹豫，直接将血池搬入储物袋里。
……
随着血池消失，笼盖整座陈府的魔气，瞬间散去大半。就像大暴雨过后的天空，开始逐渐放晴。
张远感知一番，发现摆脱生死危机后，身体仍然处于一种重伤亏空的状态。
而且三次简化的后遗症也不弱。
走到破碎的窗户跟前，张远看到哈古趴在地上，沉沉的睡着。
周围全部都是信徒的尸体，放眼望去，已经没有了任何一名信徒再出现，大概率是彻底杀绝了。
“辛苦了……”
张远走到哈古面前，抚摸着它巨大的脑袋。
心念闪动下。
将其召回灵兽空间。
通过御兽神通构建出来的灵兽空间，其内蕴含充沛的灵气，灵兽在里面的恢复速度，要比外界要快不少。
另一边。
随着钱九将最后一头青鳞魔锤杀，哈莫也得到解放，朝张远狂奔而来，用犀角亲昵的蹭着他的胳膊。
“多亏了有你们……”
看着哈莫身上的斑斑伤痕，张远心中发誓道：“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绝对不会饿着你们俩。”
拍了拍哈莫的脑袋，张远随即将它也收回到灵兽空间。
…………
“呼，终于结束了……”
王采芝灵气枯竭，浑身摇摇晃晃，贴着三张回春符，又将一枚恢复灵气的丹药吞入口中，才勉强保持站立的姿态。
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把飞剑当成拐杖使用，满脸疲倦的扫视四周，“张师弟呢？他的尸体怎么不见了？”
钱九悲切的摇摇头，“可能……可能被那些信徒分吃了吧。”
王采芝继续扫视周围，坚定的道：“不可能，师弟一定还活着！”
钱九一脸无奈，难道师妹真的喜欢上张远，连张远的死也不愿意接受？
“师妹啊，张师弟心脏都没了，不可能活的，他又不是筑基期。”
修士突破筑基期，生命层次会得到跃升，名为蜕凡。
寻常的断手断脚，五脏被打爆等等看似严重的伤势，都不算致命。
钱九说着，不经意间，看向之前雷犀的位置。
不对！
两头雷犀不见了！
钱九将五感催动到极致，很快看到张远在一里开外，脚步蹒跚的朝他们走来……
他赤裸的上半身线条分明，显得很精壮，但钱九注意的点却不是这个，而是张远的左胸口。
“张师弟的致命伤，痊愈了？区区回春符，有这么强的效果吗？”
钱九满心疑惑，随后摇摇头，“应该是他的教习，送了他一枚高阶丹药，或者是符咒之类的。”
“张师弟，你没事就太好了！”
王采芝一瘸一拐，拄着飞剑朝张远小跑过去。
见到张远之后，看着他心口有别于其余肌肤的鲜嫩肤色，忍不住用指尖触了触。
“师姐……”
张远无奈下，取出净灵道衣穿在身上。
钱九提议道：“你们两个原地休息，恢复灵气，我替你们护法。”
王采芝苦笑的摇摇头，捂着口鼻，“师兄，如此恶臭的环境下，根本无法专心恢复，还是找个干净的地方吧。”
“也好，不如去张师弟家中，休整一番吧。”
钱九采纳了王采芝的建议。
战斗时全神贯注，一般不会受环境气味的影响，但当脱离危险时，这番腐臭就连钱九也快闻不下去了。
…………
三人离开陈府。
张远背着张氏，有些不解的问道：“苏州城中，不是有仙师坐镇吗？为何这边战斗动静如此大，他们都不支援？”
王采芝沉吟片刻，解释道：“苏州城的修士只有炼气二三层，由朝廷培养的，战斗力就连你的两头雷犀都不如，就算来了，也帮不上大忙。”
钱九背着张父，摇着头，“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陈府魔气如此浓烈，他们有配备追魔仪，不可能感应不到。我怀疑他们死了，死在陈府的某个地方。”
…………
张家。
张远燃起蜡烛，将二老安置在床上，轻轻盖上被褥。
他们尚在昏迷，不过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呼吸都十分均匀。
张远回到前厅，看到王采芝盘膝而坐，正在运功恢复灵气，便没有打扰她。
来到枣树下的一块平整石头上，张远叼着净魔佩，手持灵石，也很快进入修行状态。
钱九则是站在屋顶，警惕着四面八方。
…………
半个时辰后。
张远勉强恢复三成灵气。
这时候，他却被迫断开修行，抬头望向西边天空……
只见在一阵强烈的灵气潮汐下，一团耀眼的紫光如流星般，朝苏州城飞掠而来。
此刻，整座苏州城百姓，都被惊动，从睡梦中惊醒。
随着紫光越来越近，一名脚踩方天画戟的冷艳女子，映入全城百姓的眼帘。
“神仙！是神仙啊！”
“求神仙保佑！”
“……”
无数人跪在地上，朝南宫遮月朝拜，目光炽热虔诚。
……
南宫遮月朝城中俯视，金丹巅峰的神念一扫而过，瞬间就发现张远所在。
瞬息间，南宫遮月从天而降，站在张远面前。
“见过南宫前辈。”
“拜见前辈。”
看到南宫遮月出现，钱九与王采芝一阵惊讶。
他们也不是没有和道院前辈传讯，但道院距离苏州城，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乐观情况下，就算道院派强者支援，也需要将近一天时间才能到。
“拜见教习。”张远也是拱手道。
“邪魔呢？”
南宫遮月淡淡问道。
见到张远只是重伤，性命无忧，她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钱九恭恭敬敬的说道：“回教习，青鳞魔在我们三人的配合下，已经斩草除根，包括一头炼气七层的青鳞魔使。”
“不错。”
南宫遮月点点头，目光却一直盯着张远。
张远被看的发毛，小心翼翼的问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南宫遮月没有开口，却是用的传音：“你身上如此浓郁的邪能，是怎么一回事？”
张远思索一番，传音道：“弟子受青鳞魔使偷袭，心脏被挖出。万般无奈下，只能选择入魔，借助魔躯的强大恢复力，重新生一枚心脏出来。”
听到这番话后，南宫遮月看着张远，忽然变得很沉默。
过了一小会儿，才接着传音道：“我和你说过了，你将来若是成了真魔，丧失理智，我会亲手杀掉你。”
张远淡笑道：“弟子有朝一日若是入魔，一定会在丧失理智之前，自断性命，免得伤到教习金躯。”
南宫遮月也跟着一笑，满是不屑的道：“呵呵，凭你还能伤到我？”
“万一呢？”
…………
在一旁。
钱九与王采芝目睹两人“眉目传情”，一时间震惊的说不出话。
“张师弟，果然是被包养了……”
想起张远刚入门一个月，就有储物袋、敛息法器以及两头霸气的雷犀灵兽。
就连掌心雷也达到熟练的层次，绝对是有人手把手教导。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生出同一个想法。
钱九酸的像是吃了一百个柠檬，连眼睛都变成柠檬的形状。
“明明我也生的玉树临风，英俊非凡，只比张师弟稍差一点，为何就没有女前辈看破我的脆弱呢？”
……
另一边。
南宫遮月与张远中断传音，改为正常的说话：“张远，你先随我回道院。”
张远身上的邪能太浓郁了，她得赶紧返回道院，想办法压一压，尽量让人看不出来。
否则不用等到张远彻底入魔，道院某些老古板，就会亲手了结张远的性命……
话音刚落，南宫遮月便跳上镇魔雷戟，看到张远仍然站在下面，“怎么，这点高度还要我带你上来？”
张远看向一处房间，一脸不放心，“回教习，弟子并非不愿意跟教习一起走，只是放心不下家中双亲，想把他们接到武光城定居。”
钱九紧忙插了一嘴，“张师弟尽管与南宫前辈离开，我与王师妹一定会将二老平平安安，送到武光城。”
“如此，就多谢钱师兄了。只不过，还有一件事情，还未得到彻底解决。”张远摇摇头。
按照他的猜测，赵贤与赵舒雅两人，绝对会冒险回到苏州城。
如果不将碧水郡镇魔分司，故意传播邪武，杀良冒功的事情解决，张远绝对不会放心。
王采芝道：“放心，事关道院弟子，道院不会坐视不管。会有专人将此事反馈给镇魔司，相信镇魔司会给出一个令你满意的处理结果。”
“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我爹和我娘就麻烦钱师兄和王师姐多上上心了。”
张远松了口气，于是纵身一跃，站到南宫遮月的镇魔雷戟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