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往事
含姝摇头：“她去的是四维世界，不可能不改变自己的外貌。你提过的那株绿萝，不也早就失去了自己原先寓木种子的外壳么？”
看来，这条路行不通了。
“那我在找她的时候——”程绾倾正要问些什么，话却被扶杺打断了。
扶杺刚才一回到海螺塔就急急忙忙去找花园里的鲛人术士了。程绾倾没想到他那么快就能回来。
“女王刚刚跟我说，扶樱吃不了苦，去了四维世界之后一定会想家。所以，我刚刚让我们这里的术士把这个发圈还有我拿给你看的翡翠石做成了一个手链。你戴上它，若是扶樱遇到你，肯定会主动上前询问。”说着，扶杺小心地抬起程绾倾的手腕，将手链为她戴上。
关于扶樱吃不了苦这点，女王和凌舒星倒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程绾倾点头应道：“好。”
“这翡翠石和发圈只是我们这个世界里面的日常用品，没有生命，也没有完整的灵魂。它们被你带去四维世界之后，应该会保持原形，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含姝女王认真地看着程绾倾。
“这手链肯定会为我寻找扶樱带来很大便利。只是，要在不确定扶樱外貌的情况下找到她，这难度着实不小。”程绾倾抬起自己的左手手腕，端详着那手链，说道。
含姝先是轻声叹息，而后微笑着说：“无论如何，扶樱的性格是不会变的。”
“女王陛下，我也想到了这一点。我正准备把程绾倾请回我的屋子，让她看一看扶樱的日记。这样有助于她了解扶樱是个怎样的人。”扶杺请求道。
虽然含姝女王是他的妈妈，但是他似乎必须称呼她为“女王陛下”。
含姝同意了。
程绾倾随扶杺回到了他的海螺屋。
他们在偌大的厅堂里席地而坐。
“扶樱和我是同时从含姝女王的泪珠里诞生的。在从泪珠中走出的那一刻，我手里握着一根杺树枝，而扶樱手里握着一根樱桃树枝。所以，含姝女王给我赐名扶杺，给她赐名扶樱。这两根树枝已经被种在了海螺塔下的花园里。”说着，扶杺从那唯一落满灰尘的书柜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本子，抖了抖上面的浮土，拿给了程绾倾。
程绾倾接过了那本日记。
“一般情况下，鲛人宝宝们要等待三千个日夜轮回才能成年，进入王城。我和扶樱被接回之后，由资历最老法术最强的鲛人术士抚养。我们既是兄妹，也是最好的朋友，很多事情都一起合作。我们一起长大，一起用天上幻灵构成的云霞做玩具，一起为珍珠蚌制作食物，一起参加夜晚的舞会，度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扶杺继续说道。
程绾倾打开了扶樱的日记，认真阅读起来。
原来，作为王位的第一和第二继承人，扶樱和扶杺不仅要参与和组织蜃雾团的制作，还要学习各种可以保护鲛人国的法术，给鲛人国的平民带来快乐。
扶樱生得闭月羞花，而且她的鱼尾比别的王子公主的鱼尾都要漂亮！那是一条浅绿色的鱼尾，像卷起的青翠的荷叶，上面有着复杂的天然纹理，像是用细细的银线编织而成。
可是，她施展法术的能力与之并不匹配。
泛灵之海的鲛人们天生就会宇宙中所有的语言，甚至能和草木、动物交谈。除此之外，他们还会许多神奇的法术，比如将星河引流下来变为绸缎的“摘星术”，将巨兽猛禽的力量在短时间内据为己有的“聚力术”，还有白夜下的“描灵术”。
扶樱学什么法术都要比别人慢很多，连点亮灯葵这种基本法术都要学上百个日夜轮回。幸好，她诞生在这样一个美好的国度。善良的鲛人术士们从来不会嘲笑她，而且恰恰相反，还给了她更多的关心和爱护。含姝女王更是十分心疼和怜惜这个美丽却脆弱的鲛人女孩，不但在饮食上对她多加照顾，还经常请老术士单独给她补课。
然而，当扶杺已经学会编织星桥的时候，扶樱还没有学会最基本的变形法术。 更糟糕的是，扶樱怎么都学不会术士们必须要学会的描灵术。
施展“描灵术”的术士可以将星尘化为星球，再将鲛人国岛屿上的动物变成天幕中的星座。“描灵术”是扶樱最喜欢也最想学好的法术，可是令她沮丧的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学会。
含姝女王去问老术士，老术士只得叹了口气告诉她，扶樱天资不够，没有办法学会这些法术。
女王听到后非常难过，并且，她不相信扶樱学不会别人都学得会的东西。她要求其他王子公主也一起帮助扶樱。他们都照办了，一个个尽心尽力地帮助她，然而收效甚微。天资聪颖的扶杺尤其用心，每次老术士为他们讲授完法术，他都会将自己的笔记分享给扶樱，但是这些都不能改变扶樱天生施展法术能力不足的事实。
在一次次失败后，扶樱的心态也发生了变化。她有点自暴自弃，不想再钻研法术，甚至对扶杺的热心帮助感到反感。
“别逼我了，哥哥。”扶樱沮丧地说，“我永远学不会描灵术！我就是学不会！可能我根本就不配当这个王国的公主，我——”
“不要胡说！”含姝女王生气地打断了她的话。
程绾倾将扶樱的日记放在腿上，抬头看向扶杺：“如果扶樱真的学不会法术，也可以尝试做点别的不是吗？为什么不把和蜃雾团有关的工作多分配给她一些呢？”
扶杺叹气：“其实我一直很理解扶樱的痛苦。我多次劝过含姝女王，让扶樱尝试做一点别的事。但是，女王并不能接受她视为第一继承人的扶樱在法术方面低人一等的事实。”
程绾倾低下头，继续往下读扶樱的日记。
“这也不能怪女王，毕竟，所有人都默认王位的继承人是必须要会法术的，也没有人知道扶樱除了好好学习法术以外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做。我和扶樱谈心之后，曾劝女王，让扶樱去负责照看珍珠蚌。扶樱很喜欢那些小家伙，她跟它们在一起玩的时候很开心，而且珍珠蚌们也最喜欢她给它们准备的食物。在学法术偷懒的间隙，她曾发明新式的点心，然后喂给城外的珍珠蚌。后来，那些珍珠蚌做出了特别漂亮的珍珠，上面还有星星图案的花纹，比以往它们献上的都要漂亮。”扶杺补充道。
扶杺说的这件事，扶樱在日记里也写到了。她确实很喜欢照看珍珠蚌们。
“然而，女王没有同意，对吗？”程绾倾问。
扶杺无奈地点头：“对。含姝女王斩钉截铁地否定了我的建议。她说在所有王子公主中，就数扶樱的鱼尾最漂亮，扶樱是继承王位的不二人选。她觉得我们都能做到的事，扶樱也一定可以做到。她坚信扶樱在未来一定可以学会所有法术，肩负起所有鲛人的期待，当一个出色的女王！所以，大家只能继续想办法帮助扶樱学习法术。”
“我没想到女王这么固执己见。”程绾倾小声感叹道。
扶杺站起身来，说：“其实，不只是女王这么觉得，鲛人术士们也普遍持有这样的想法。他们都认为扶樱一定在法术上有着巨大的潜力，只是这种潜力，暂时被封印住了。”
扶樱的日记不长，但里面伤心事却不少。
不一会儿，程绾倾已经读到了最后一页。
“在你们这崇尚美和法力的鲛人国，扶樱的处境着实有点尴尬。她有着足够美丽可以服众的鱼尾，却在法术上有所缺憾——这该让她多难过啊！”程绾倾说。
“是啊，所以我内心只求扶樱能够过得快乐。即使她学不会那些复杂的法术，只要她能够开开心心的，在每一个夜晚的星光下翩翩起舞，我就心满意足了。但是，我的建议是不可能被女王和术士们采纳的。所以，扶樱只能继续默默地压抑自己，努力去学习那些她根本不擅长的法术。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在一百多个日夜轮回之前，扶樱不辞而别了。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去了四维世界的哪里，现在过得好不好…” 扶杺眼中满是忧虑。
“太可惜了，”程绾倾说，“她既然喜欢照顾珍珠蚌们，那么就该让她去照顾。至少，这是她喜欢也擅长做的事。”
“其实，在扶樱离开后，女王也自责过。她并不怎么在别人面前表露出来，因为她毕竟是这个王国的主人，不能让情绪对自己造成太多影响。她时常来找我，并对着漩涡罗盘许愿说，只要扶樱能够回到鲛人国，便不再要求她学习法术，允许她做任何事。可是过了这么久，扶樱还是没有回来。” 扶杺继续说道。
“我相信扶樱回来之后，女王会当个好妈妈。”程绾倾笑。
扶杺低声喃喃道：“好妈妈…其实，我们鲛人是不太理解人类语言中‘母亲’这个概念的。”
程绾倾微微一愣，随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难怪你一直称呼女王为‘女王’，而不是‘妈妈’。”
“既然我们聊到这儿了，我能请你再帮我一件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