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暮禾之怪
昏黄空旷的大殿内，榻上人睫毛如蝶翼般扑闪。
下一秒，她的手便被人捉住。
“小姐——小姐——”语气急切担忧。
床上的人猛地喉咙发出一长串轻颤，仿佛噩梦被惊醒。杏眸张开，眼神惊恐。
入目是一张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脸，林孑眼中闪过陌生。
“小姐——你可算醒了。”起身去桌边端了碗水来。
“小姐，你渴了吗？来——喝点水。”
将人微微扶起来，床上的人机械地被摆弄，饮下一口水，一直盯着这忙活的人上下看。
半天，突然，哇——一声，蓦地嚎哭了出来。
“暮禾——”林孑认出了人，呜咽着喊了出来。语气依赖，十分委屈。
抿着嘴一直盯着暮禾委屈巴巴看，眼神像只迷路的羔羊。
“我头疼地要炸了。”说完眼泪哗哗流。
终于找到了可以诉苦的地方。
暮禾把林孑抱在怀里，边拍边在她耳边念叨。
“没事了，没事了，乖——”
“小姐，都过去了。”
“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暮禾会一直在小姐身边陪着小姐。”
……
就这样絮絮叨叨哄孩子一样念叨了近一个时辰，林孑终于在暮禾怀里安静睡去。
次日清晨，林孑被鸟鸣声吵醒，张开眼皮，却发现自己还是在暮禾怀里躺着，暮禾靠着床框微微闭目。看到暮禾在，林孑心里一片安宁。
眼神洗去杀戮，安静又无害。轻轻摇了摇暮禾胳膊，小声道： “暮禾，醒醒。”
摇了小半会儿，暮禾终于被摇醒。
睫毛轻颤，还没张开眼便问， “小姐，你怎么了？”
看到林孑被她抱孩子一样抱着，眼波一闪，将林孑松开，将她好好安置在床榻上。
林孑微微眨着眼，躺在床榻上久久注视暮禾，兀地道： “暮禾，你就像我阿娘一样。”语气怅然。
暮禾心一提，一愣。
淡笑注视林孑， “小姐，暮禾就是暮禾。”那笑容十分包容。
林孑亦扯开嘴角笑视，样子真像个乖巧的小朋友。安静躺了几息，片刻开口道： “暮禾，我不想躺了，我想下去走走。”
暮禾心一沉，手温柔拂过林孑额边的碎发，轻声笑道， “小姐，再躺会吧，还早着——”
林孑嘴角微弯， “那你上来跟我一起躺着。”
“好。”
回笼觉醒来，身边空无一人。林孑慌忙起身去找，蓦地脑袋一昏，天旋地转。
连忙扶着脑袋躺下，片刻才缓了过来。再次缓慢坐起，慢慢直身站起，把着床沿停了片刻。
拿起架子上的外袍披在身上，朝外间走去。
门外传来低沉冷喝声： “将军醒来，你们谁若再敢提之前的事，要你们的脑袋!”
……
一连串的画面在林孑脑海闪过，头一瞬又疼得要炸裂。连忙蹲在地上，捂着头拽头皮，拳头朝脑袋狠狠敲过去。
一下又一下，重重锤击。
林孑蹲在地上抱着头无声痛哭。
她天生就是个恶魔，恶女。
幼时有人曾为她批命——天生罗刹，阿爹上去便去砍人，那算命的立马找补了一句——死地成佛，这才勉勉强强保住了脑袋。现在看来，她的确是个修罗坏种，凌迟血亲，杀人过万，罪孽加深，万死且都赎不清。
外面暮禾的训话逐渐接近尾声，林孑用袖子慌乱摸了摸脸。
穿好衣服，站起在门后平复了会儿情绪，待到敛去所有起伏，这才换上一副冷淡面孔走出殿去。
众人看到殿中出来一个人，立马低下头去。
暮禾扭头看到门口出来的林孑，给了个温柔的老母亲的微笑。林孑朝她淡淡点了点头。
暮禾心一惊，知道林孑已经恢复了过来，立马低下头去。
檐上传来一声清淡的话来， “暮禾，去准备膳吧，我饿了。”
暮禾转过身，抬起眸看了眼，低头喊了声“唯”，随即离去。
林孑叫人取了个马扎出来。坐在檐下看几只鸽子在树下觅食。
一只胖鸽子总是七扭八歪，滑稽扭着屁股，实在好笑。
林孑眼里却一片寂静。
暮禾在皇宫里待了近月，林孑从来都没有问过她是怎么来的，也没问过那个人怎样了。
三月之期到，与萧子衡公事公办交接了事物，主仆二人立刻出宫。
是日二月初五，冰雪消融，春寒料峭。
马车缓慢经过闹市朝青园驶去，蓦地一股甜香顺着帘子缝隙飘进车内。
“停车。”林孑朝外淡淡道。
吁一声——
马车平稳停在街边。
林孑掀开窗帘，朝后扭头看，远处正有一个泥炉摊。零星几个人从摊旁经过，都停在摊边询问。
盯着看了许久，蓦地那老板朝林孑憨厚笑了一下，林孑一愣，将脑袋迅速缩回车内。
在车里呆了好半天，蓦地抬起头，盯着暮禾认真道， “暮禾，想吃烤红薯了。”样子乖巧。
暮禾朝她勾唇温柔笑了笑， “好，小姐，暮禾这就给你去买。”
林孑乖巧点了点头，双手捏着看起来有些局促。暮禾摸了摸林孑后脑勺，又轻拍了拍她手背，安抚住人后，立即下车。
半晌后，带回一个硕大香喷喷的烤红薯。
上了车，林孑乖巧的眼神一直随着烤红薯移动，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暮禾坐回原位，坐在林孑对面，捏着油纸将烤红薯一点一点剥开。
刚露出一片黄澄澄的肉，林孑就下意识吸了吸鼻子，双手揣在怀里凑到烤红薯跟前，眼神放着光。
看她这样子，暮禾嘴角露出微笑。
一不小心被红薯肉烫到，暮禾赶紧捏了捏耳朵，又将手指拿到嘴边呼呼吹。
林孑看她这样子，脸上先是浮出嘲笑，下一秒，就抱着暮禾指头小心吹。吹了一小会，旁边的红薯香一直勾着她，蓦地扭过头咬了一口，脸上瞬间挂上一副偷吃的憨笑。模样娇憨可爱。
手伸上去拨下两片皮，在新露的红薯瓤上吹了两下，笑着对暮禾道：“暮禾，你也吃。”眉眼弯弯，乖巧懂事。
暮禾朝林孑笑了笑，眼里全都是宠溺。小口朝红薯上啃了一口。
“好吃——”
林孑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甜笑。
倏地掀来车帘，朝那红薯摊上的老板微微一笑，还轻轻晃了晃手上的红薯皮。
那老板见这马车一直停在不远处，不时朝这边往来，蓦地看到车里那个姑娘又伸出脑袋来，一愣。却见她朝自己傻笑，还朝自己摇晃手上的红薯皮，心中泛起嘀咕。
这是哪个贵人家的傻孩子，刚还冷着张脸，蓦地像变了个人一样，傻里傻气的，模样却看着很叫人欢喜，于是也朝那边笑了笑。
见状，林孑嘴角的笑意更甚，很是开心，还朝车里的暮禾炫耀地笑了笑。
扭过头，街上蓦地出现一匹高马，马上人威风赫赫，眼神赤裸裸含笑紧盯着她，看起来十分大胆危险。
一息、两息、三息……
林孑眼神蓦地浮出害怕，赶紧缩回脑袋将帘子放下。
“暮……禾……”样子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眼睛红地像只可怜的兔子。
暮禾连忙将红薯放在一边，一只手拍着林孑手背，一只手掀开帘子朝后看。瞥见街头马上带锏直视她们马车的男子，眼神闪过一抹冷酷，捋了捋额边的碎发，立刻放下帘子，将林孑抱在怀里哄着。
“足足乖——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