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稳定人心
清晨，当似火般的阳光洒下人间时，它本来应该是给人带来无尽的希望的，再不济也应该带来漫天琳琅满目的色彩，可是当它洒落在这遍地小孩的院落时，他们好像感觉不到其中的诗情画意，平白错过这大自然的馈赠，果然人只有吃饱了才能想些有的没的。
人类的悲欢各不相同，这还算大的院落上演着一场场不同的场景，有人悲伤哭泣，有人在托腮沉思，也有人怒火中烧，更多的人是惶恐不安的挤一块。
杨帆这才知道，他来长安的时候，大爷往牛车上丢的是高粱和少量的粟米，而这些东西程府还真看不上，原封不动的给程山拉出来了，看样子它们的最终归宿，是要进这些小孩的肚子里。
“杨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再次开饭啊？盼弟饿了。”一个小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了杨帆，打断了他发愣，起的名字也很有特点。
杨帆移开遮住他眼睛的双手，就看见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正炯炯有神的看着他，它的主人面色蜡黄，嘴唇上干巴的都裂开了好几处，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的口水一直往下流，在她的下颚形成了一条清晰可见的道路。
“等会，乖！你先一边玩去。”杨帆随口应付道。
这里的孩子大同小异，年纪却各不相同，看起来六七岁到十二三岁不等，放进来的是十来个，可现在足足三十七人，多出来应该是一开始的漏网之鱼。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而现在这样的，杨帆有三十七个之多，昨晚程山大发慈悲给他们煮了一半高粱，这东西不怎么好消化，抗饿。
这一半高粱少说也有几十斤，可还是扛不住大点的孩子库库造，一吃一个不吱声，以至后面分不太多的小孩嗷嗷哭。
这场面看得杨帆有点不知所措了，他以前可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人啊，现在却要养那么多人，而且开了这口子，那么后面就可能止不住了，他就这点钱，用不着几天，就会给价格越来越高的粮价掏空。
“你现在满意了没？我养三个都快要了我的命，你却要养三十个！”程山走了过来，对杨帆说道。
“挖苦的话不必说了吧，有这功夫，不如想想事情怎么解决。”杨帆苦笑一声说道。
程山沉默了，他要是知道，就不会让自己家的孩子饱一顿饥一顿了。
“昨晚我们饿急了，平时我们不吃那么多的。”突然一个孩子站出来为自己这些人辩解道，说完又好像做错事情一样，慢慢的往下蹲，蜡黄的小脸上写满了悔恨，恨自己也恨他人，忍不住的盯着那几个吃得最多的孩子，人类出事后，相互指责的本事可不是后天养成的，是先天的。
在自己家里吃多些就得挨打的年代，他们却在这里敞开肚皮吃，后知后觉的他们，觉得自己犯了什么大错似的，三五成群的挤一块等候那三个大人的发落。
杨帆没理会他的胡言乱语，继续对程山问道：“咱们这里地方这么大，开个酒楼怎么样？”
“现在一斤麦子十八文，一头猪要十九贯，这还是前天的价，你觉得呢？”程山想用现实堵住杨帆的嘴。
“卧槽，才十几天就直接翻两倍？没人管？”杨帆有些吃惊的问道，他记得刚来的时候的物价，这灾年物价真是一天一个样，他这点钱，光自己吃都够呛，别说开什么酒楼了。
“谁管？少说没用的了，趁现在你还有退路，先撤回去，等年景好了再来。”程山问道。
杨帆正气昂然的说：“做任何事都有困难的，哪能遇到困难就往后溜？要知道小草就因永不放弃，从星星点点的渺小，才汇成一片绿意的大地！锲而舍之，朽木不折；契而不舍，金石可镂…”
杨帆绞尽脑汁，才从词汇量不多的脑袋里，刮出那么几句，可是程山丝毫不给面子，一脸听不懂的表情杵在他眼前。
程山发现他现在的表情，表现好像都不太妥，尴尬的憋出了一句：“大爷说的不错，你确实适合考科举，嘿嘿嘿嘿…”
杨帆深感一阵无力，说道：“你回庄子里把我那些粮食全拉过来吧，怎么回去，就不用我教了吧？还有回去知道怎么做了吗？”
“这你放心，这只是小事…”
杨帆突然换了一副表情，上前搂住程山的肩膀，嬉皮笑脸的说：“最重要的是，叫你爹多弄些盐过来呀，这玩意老贵了，开酒楼得要用盐哪！”
“你…你离远些，我跟他说说便是了。”杨帆的举动让程山很不适应，边扒开他边说道，没想到杨帆就像狗皮膏药似的，怎么甩都甩不掉。
杨帆边与他纠缠边说道：“你爹顶个蛋用，大爷，大爷啊…”
“哎呀，去你大爷的！”程山的耐心耗尽，一脚放倒了杨帆，指着他继续说：“大爷？他现在只认你的话，你不回去，谁说都没用！你了不起！你清高！你想把这些人都担你肩膀上，我告诉你！你扛不起！”
杨帆撑着地一骨碌爬了起来，继续嬉皮笑脸的说：“总得试试嘛，万一我扛得起呢？”
“你扛不起！”
“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扛！不！起！”程山有些歇斯底里，拉起杨帆的领口，一字一顿的冲杨帆喊道，还喷了杨帆一脸口水。
杨帆抹了把脸，看了眼那一张张蜡黄的小脸，再回头时，眼神逐渐坚定，对程山说道：“我扛得起！！”
“卧…”程山骂骂咧咧的松开了杨帆，还骂得很脏，回头把牛车上的东西卸了下来，他实在不理解，如今这年头怎么还会有杨帆这种人，他自己过得都是颠沛流离，却想要多管闲事，有几分本事管好自己不就行了吗！
他觉得杨帆应该哪个大家族落寞后的幸存者，而这幸存者不想着怎么振兴家族，却想着管闲事，从庄子到这里，自己祖传的本领一件件的掏出来跟别人换钱，在他看来，这无疑是暴减天物！这是在败家，要是他祖先知道，他这副德行，得从坟墓里爬出来掐死他！
而且他还能掏出来几件呢？一个家族再厉害，也不可能无休止的吧？以他这样的行为，没出几天，祖宗留给他的财富再厚实，也给他败光了一天。
“你不能走，你得帮我，你得帮帮我啊！”杨帆无耻的再次贴了上去，他刚展示完了自己的骨头，又这么软了下去。
这两天的相处，杨帆知道这程三可以深交，所以他不介意对他展现自己最真实的一面，也不能让他就这么让他走了，越是艰难的时候，就越需要能信得过的人。
“你…你怎能这么无耻，你想把我也拉进这烂泥坑？”程山一时间给杨帆整不会了。
“好兄弟，有难同当嘛，你可以给你家里留一包粮食，加上之前你家分到的，应该能保你家里无忧。”杨帆也不是那种，为了自己不顾他人死活的人，他可拉程山下水，却不能拉下程山的家人。
“你…”程山一时词穷，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杨帆。
“无耻是吧，稳吃啊大佬，不磕碜的。”杨帆边说边比个吃饭的手势，很是生动。
程山收回了目光，回头准备继续卸，几个小孩好像也看出了他的重要性，都纷纷起身帮忙，程山看着空空的牛车，直接跳了上去坐好，头都不回的说道：“哼！我只管跟大爷说，答不答应全看他的意思，还有不用给我家留了，你没要来那批粮食之前就有人送几百斤过来了，我家里没问题！”
说完，轻拍了一掌牛屁股，这牛一仰头，打了个响鼻，就往开好的后门走去。
杨帆笑着跟在后面，时不时跳上牛车，或者作弄一下程山，然后仓惶逃命，因为程山抄着家伙要教他做人，跑着跑着，再回头，程山已经消失在街道上。
再次进入后院时，三十多双眼睛就这么盯着他，特别是几个提着高粱麻袋的孩子，边看边搓袋口，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杨帆板着个脸，学着他爷爷经常跟他说话的语气说道：“别看了，给几个人去煮饭，其他人，大的把那些缸收拾收拾，小的把地扫一下，大牙，你跟我来一下。”
杨帆丝毫不担心他们会干不了，对比一下，他才八九岁时，也就二年级时，就开始跟他老妈干农活，不是想象中的拔拔草，而是挑水搬粮食等重活。
不敢吹大发了，每袋八九十斤还是有的，虽然搬起来走不了太远距离，但从那年纪开始，每次丰收时，两三千斤的粮食的晾晒活，都是给他和大他两岁的哥哥包圆的，而且他哥俩不是特例。
这是没经历过那段岁月的人不敢想象的，认为八九岁的孩子干不了什么，其实他们并没有那么柔弱，人穷的时候，他们往往会干出太多的奇迹，比如孩子当男人使，女人当牲口，至于男人？那都不能称之为人了。
有了自己这个例子，杨帆觉得他们也是没问题的，毕竟他们生活环境，还远远不如比不上他小时候，他才不相信这些人的父母能惯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