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南来北往（10）
北市这个周五的道路比平常更加拥堵。
等他们抵达酒吧的时候, 生日派对早已经开始。
从进门处就能确定今天的清吧和平常不一样，不营业的牌子早早挂上，原本小众简洁的大门贴满福字, 表现今天清吧只为老板娘一个人营业。
乔又澄打开门差点就聋了。
猛烈的音乐从四个大音响中狂奔出来，她很久没有感受这样的氛围了。
除非必要工作, 她不会进这种纸醉金迷的狂欢地带。
“你是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她忽然问霍迟。
霍迟顿了一下才说, “以前来过。”
像是怕乔又澄误会，又讲, “就是和你见面的那一次。”
乔又澄这才想起来, “噢——就是你拒绝我的那一天啊。”
她语调拉得很长，声音里藏着笑, 又在‘拒绝’两个字上增加音量，尾音落下时，微微仰头，眸光也落在霍迟的身上。
霍迟匆忙低头，一眼看清她眼底的笑与诙谐。
——乔又澄一直在看他。
——她将他的紧张收入眼中了。
霍迟瞬时涨红了脸, 心中又轻轻松一口气, 等过几秒钟, 平和下来才纠正，声音平静又特别认真，“不对，是你骗我的那一天。”
“那——”乔又澄微顿一下, 心里不自觉有些虚，目光向斜下方看过去, 声音仿佛云淡风轻，“我骗你难道不是因为我爱你，为了接近你？”
“嗯, 你说得对。”
霍迟轻笑一声。
他笑容温和腼腆，低头时，长睫上仿佛落着月光，隐隐约约照射在眼底，清冷又明亮，没有一点假意虚情，就是真的很崇拜她，很信任她，真心实意觉得她说得都对一样。
大概就是那种大男子主义患者最需要的目光。
乔又澄心脏跳动频率普普通通乱了一下。
嗯……
其实算不上真心话，其实是在圆谎。
可是男朋友真的超好哄，她好像越来越喜欢他，以至于，她甚至会不想说出真相。
——要是
能骗一辈子就好了。
“小乔妹妹~”
原本正在与人贴身热舞的薛宓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台上蹦了下来，特兴奋扑到乔又澄身边，
“你不进来在门口杵着干什么？快进来啊，就等你了，我们在玩骰子呢，连输两把的人就得找个异性上去跳舞，快来玩快来玩，今天帅哥特别多。”
她满头大汗，伸手就去拉乔又澄。
乔又澄食指按住她靠近的肩膀，面向霍迟，“估计我们走错地方了，要不回去吧？”
薛宓：“你说啥呢！你以前又不是没玩过。”
乔又澄义正言辞道，“我没玩过。”
薛宓：？？？
昏暗的灯光终于明亮，薛宓也终于看到她身边还站着个人。
薛宓：“噢，这不是那个谁……”
她目光在乔又澄与霍迟之前打个转，笑眯眯地点头，“我懂了，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啊。”
乔又澄：“你懂什么了？”
薛宓不回答，就说，“明白了，你没玩过，你确实没玩过。”
不等乔又澄答复，她又看向霍迟，“小帅哥，她确实不和我们玩这种游戏，一般都是我点七八个陪酒陪我玩，她一个人当孤儿。”
乔又澄：……
薛宓转过头，“行了吧，小帅哥不会介意的。”
她语气和表情都特别不着调，特别没把霍迟当一回事，好像这就是她带过来的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乔又澄原本不该计较这些事，可她忍不住纠正，“别喊小帅哥了，这是我男朋友。”
薛宓：“我知道啊不就是你——”
话说一半，薛宓如梦初醒，瞪圆眼睛看过去，只见到乔又澄勾着唇，笑容特别正大光明，“是我男朋友，特意和我一起过来祝你生日快乐。”
她停了停，微微侧头看向霍迟，笑说，“咱们是她的姐姐姐夫，今天你就当见见小姨子？”
她从没有笑得这样温柔。
温柔似春日阳光下的溪水，无声无息地温暖每一寸土地。
她特别珍而重之地在她的朋友面前介绍他。
原本的不介意变成讲不明白的温暖。
因为她很在意他啊。
霍迟不自觉浮现笑容，“嗯，好。”
薛宓后知后觉明白乔又澄的意思，心底有疑惑，不好直接问，脸上还是笑嘻嘻的，跳脚说，“谁是你妹妹，我他妈比你大，比你大！”
她像个快乐小丑。
门口整一片充满了欢乐的氛围，没能接着再聊几句，就有人从舞台旁边走过来喊他们去玩游戏，来都来了，自然要进入这种气氛。
薛宓拉着乔又澄过去，一坐到位子上就端了两杯酒，金刀大马地说，“今天不仅是我生日，更是我妹妹和妹夫喜结良缘，所以，他们俩先干一杯。”
旁边人站起来起哄，拍手撒酒，将气氛抬到最高点，好像不喝酒就过不去了。这群人多少和乔又澄认识，乔又澄原来还想将霍迟介绍给他们，现在薛宓直接一次性帮忙做了，她也很乐意，端起两杯酒就准备干。
然后被霍迟拦下。
霍迟清清冷冷地说，“她不能喝酒，我来吧。”
旁边的哄笑声与海啸相似，一波强过一波。
乔又澄也没拦。
她想到了很多年前看过的偶像剧，基本上每个偶像剧的男女主角都会有在大庭广众下帮对方挡酒的行为，这么多年，没想到她也有机会当一次偶像剧女主。
演多了悲情戏，她居然也能有今天。
其实感觉，还挺不错？
“交杯酒的话，一个人不太好吧。”
酒杯将将碰到霍迟的下唇，阴暗处有声音传过来。
乔又澄与所有人一起侧头去看。
少年懒懒散散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头发在明灭灯光下能看出略微金黄的色调，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
他站起来，走到人群之间。
乔又澄这时候才发现，他踩着一双黑色匡威。
……
这一身装扮、这样的发色，与顾右丞留存在这个世界最后的样子，完全一样。
身影，完全相似。
一切都完全相似。
乔又澄几乎一瞬间就红了
眼眶。
那时候，顾右丞也是在这样的灯光下和她诀别。
他会不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难道，她真的会是偶像剧女主角？
不。
不对。
她也许是，但这与顾右丞无关。顾右丞已经死了，死在她身边。他鲜血沾满了她的半边身体，那时候她疯狂想去捂，可怎么也捂不住，血液滚烫如同山洪，一泄如注，怎么也拦不住，拦不住流血，拦不住他从温热到冰冷。他死在很平凡的一天，死得那么偶然，那样没办法接受。
可她再不愿意接受，顾右丞也回不来了。
最重要的是，在与顾右丞相处的时光里，她从来不是偶像剧女主。
乔又澄在瞬间平静下来，她定眼看过去，看清那个人的脸庞，红了的眼睛凝成冰霜，“顾琢，是你啊。”
“是我，不然姐姐以为是谁？”顾琢笑得邪气，眼睛仿佛在说什么，不等乔又澄回答，他转瞬又看向霍迟，“在古代，一个人喝交杯酒，要么是另一方死了，要么就是——”
“那个人不愿意和你对饮。”
气氛骤然冰凉，顾琢似乎感受不到，仍旧笑着，“所以是姐姐不愿意和你喝，不愿意和你结婚，你才要先抢走，免得丢人吗？”
他完完全全撕下伪装，表情与平常完全不同，整个人都充满攻击性，而且攻击性有指向目标，他只看向霍迟一个人。
乔又澄几乎当场皱眉，想要挡在霍迟前面。
但霍迟握着她的手，轻轻紧了紧，像是在要她放心，对着顾琢说，“现在是现代，没那么多规矩。”
顾琢看着他们俩的动作，冷笑一声，“哦？”
霍迟平静道，“难道你是封建残余，眼里留不下新社会？”
顾琢唇角一扯，“我封建不封建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真会和你结婚？”
他看向乔又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温和，“你会和他结婚吗？”
乔又澄不由自主往后退一步。
假如顾琢和刚才一样问她，她就算是装，也能说出一句肯定会。可是这目光是顾右丞
的目光。
有顾右丞的存在，她怎么轻描淡写点头说是。她怎么告诉霍迟，他们的开始是那样的原因，霍迟那样骄傲的人又怎么会愿意和一个曾把他当替身的人在一起。
如果说了，如果对这件事存有幻想，以后分开会很难受吧。
乔又澄一瞬间想了很多，她不敢说，也不能说。
可在霍迟看来，一切变成她不愿说。
她还在想着另一个人，不愿意和他有以后。
霍迟看清她的踌躇，看清她往后退的一小步，眼底的落寞一闪而过，但想到现在面临的一切，他瞬间掩藏情绪，抬眼再看向顾琢，眸光又是无风无波。
“和你没有关系，”他对顾琢讲，语气格外平静，“不和我结婚和你结婚吗？”
顾琢正打算反驳。
霍迟又说，“应该这辈子都不会和你结婚吧，毕竟——”
他停了下来，清冷的凤眼第一回在这种氛围下出现嘲讽的情绪，冰冷而讥诮。
顾琢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甚至不想让霍迟开口。
可这大庭广众下，他总不能去捂霍迟的嘴吧，他是有病，可无论如何也没变/态到这种程度。
于是，顾琢只能听见霍迟讥诮地说，“新社会有规定亲姐弟不能结婚，对吧，亲弟弟？”
顾琢：……
踩你妈！
他那张白皙的脸仿佛被泼了油彩，什么情绪也看不出来，什么情绪也没办法展现。
不是不愿意，是没办法。
事实却是如此，乔又澄最不可能的结婚对象是他。乔又澄会单身一辈子，会结婚，什么都有可能，唯独和他结婚、和他在一起，是绝没有可能的事。
气氛降到冰点，好好的生日会弄成这样子，谁也不愿意见到。几个当事人都不再说话，旁边的人就有意将气氛热起来。
他们之前也不是不想说话，主要是不敢说，也不知道说什么，根本理不清思路，搞不懂怎么就闹成这样。毕竟拉偏架也得有句话才能拉。他们之前以为是养鱼翻车了，都准备说乔姐这么好看能跟你谈一场恋爱就不错了
，绿不绿什么的不重要，把美好回忆留下就okbk了。没想到鱼是弟弟，峰回路转，说法一下就来了。
人群里的小胖拉住看上去气势汹汹的顾琢，“弟弟你这急啥呢，人家也没说错，亲姐弟肯定是不可能结婚的，你再喜欢你姐也没辙，听哥一句劝啊，万事不如讨好你姐夫，到时候让你姐夫把私房钱全给你买显卡！这样你不就报复他了？你信哥，哥以前也是姐控，现在已经化悲愤为动力，进行三光政策，姐姐还是我的，姐夫的钱也是我的，多好。”
柔情小胖劝得特别认真，说完见顾琢没动静，还要扒拉身边人起哄。
乔又澄眼见顾琢的脸已经要裂开了。
她拦住想要上前劝解的薛宓，让小胖和加入劝慰姐控阵营的小黑继续说。
顾琢不是不喜欢听吗。
那就多听一会儿。
薛宓的在这些事情上肯定听她的，跟她一起看了一会儿好戏，然后才拉住她的袖子，示意有话和她说。
乔又澄大概知道是什么，转头与霍迟讲了一声才离开。
场面压倒性胜利，她不觉得霍迟还会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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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宓将她带到了洗手间的过道，这是清吧唯一安静的地方，与大厅仿佛隔着一层玻璃，隐约能听见音乐声，又确实十分安静。
薛宓先和她解释了顾琢在这里的原因，“之前我这儿不是出问题了吗？后来相关事宜是顾琢帮我摆平的，一来二去就认识了，前几天他忽然和我说我是不是要过生日了，人都问了，我肯定就顺嘴也问一句要不要过来，本来也没想他会来，没想到居然答应了。”
她啧了一声，特别不屑道，“我还以为他对我有意思呢，原来是过来搞事情的，靠女人生日搞事情，算什么东西，无语。“
乔又澄就知道是顾琢别有用心，“他一直都这样，在有些事情上比较偏执，下次别理他。不过这次因为我让你没有一个完美生日，对不起了。“
薛宓笑着拦住她肩膀，满不在意地说，“多大事，生日年年过，哪有和姐妹暴打渣男
爽。等会结束，打他不？他不在警队干了，咱们这也不算袭警。”
乔又澄摇头，“没必要。”
她和顾琢的事情是一团乱麻，因为这点事就把人打一顿没多大必要。
薛宓：“不是吧，你这都不像你了，难道是怕你对象看到了害怕？”
乔又澄：“是啊。”
薛宓：“……”
“说起来，这个小帅哥怎么回事，你之前不还说随便玩吗，这怎么就来真的了。”
乔又澄听了这个问题，不算太开心，也不是很想回答。
她不想提之前，尤其是她和霍迟的之前。
“他人挺好的。”
“就这样吗？你以前那些对象又不是人不好。”
这不一样。
乔又澄心想。
以前的对象是喜欢她，喜欢她特意展现出来的她，霍迟却能直面心怀恶意的她。而且以前的对象，没有他这样的认真，他们的爱情权衡利弊，霍迟的喜欢炙热单纯、一往无前，是专属少年的喜欢，她怎么能不心动。
解释起来太复杂，乔又澄现在也没有解释的心思。
刚才顾琢那完全一样的装扮还是让她耿耿于怀了，想的不仅是顾右丞，更是她与霍迟的开始和以后。
以后怎么办，乔又澄想不清楚，现在也就没有余力和薛宓解释这些东西，只能随便、笼统地回答。
“不一样的好。”
“那……”
“你生日派对还没结束呢，要不你先回去？”
“啊——行吧。”
薛宓看出来她不愿意多谈，点头说好。
乔又澄嗯了一声，从口袋拿出一包烟，细烟夹在手指尖，她忽然又回头对薛宓说，“对了，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你帮我盯着点。“
薛宓回头说好。
四下终于宁静，所有一切都失去声音。
乔又澄心想自己终于能安静地抽根烟了。
她烦的时候就喜欢抽烟。
她的运气也确实不好，想做什么事都没办法做成。
比如现在。
过道尽头又有声音传来，一波不平一波又起。
“为什么喜欢他。”
“因为他长得像顾右丞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支棱起来了！我不能断更了！
我已经找到了不会摸鱼的办法，我在群里和基友小赵直播码字，我摸鱼她就砍我，我正常多了！我能好好码字了！
好，除非我来姨妈/打了第二针发烧咳嗽之类的。我会挂请假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