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要不你报警吧

    夏天心里一团火起，却压着嗓子问道：“10万的装修款，苏雯只是扣押了5000的尾款，原因是装修工作没有做好，需要返工和修缮，这理由属于正当要求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怎么，10万块钱，其余部分分毫不差付给你吴师傅，如今你为了逼迫这点尾款，故意不支付工人工资，让工人来逼迫苏雯？把她的电话给那些工人，你真是好手段啊。好一招借刀杀人啊，要不要报警，你跟警察去聊聊？”

    吴师傅明显接不住话，他应该很意外，据他知道苏雯就是一个单身的小姑娘，还是个外地来的，在这个城市可以说没什么背景也没有什么亲人，应该是没人撑腰。这也是吴师傅敢这么干，敢让工人来逼迫她的原因。但怎么今天多出来一个男人，吴师傅满腹狐疑。开始胡搅蛮缠。

    “你找人装修是不是要付钱，说好是多少钱就得给，是不是，你不给我付钱，我就没有钱付给工人。”苏雯也是今天才见识到，可以这么偷换概念，十万块，付出去的钱，仅仅因为五千块没有付清，他可以说没有支付，还说的似乎合情合理，理直气壮，不知情的人听了真以为苏雯是十恶不赦的恶人，拖欠农民工工资，这个帽子自己可承担不起。苏雯自己也是农民的女儿，家里世代也是务农。苏雯最讨厌这种道德挟持。

    夏天提高了嗓门：“吴师傅，尾款压着5000块，第一，因为你铺的瓷砖不平整，水平位置差距太大，高高低低的整个地面。第二，阳台瓷砖有几片已经掉了，我也和你沟通需要返工。你当时答应了却一直说没时间拖延了两个月，现在我看你是不准备修了，只想要钱。第三，客厅餐厅的吊顶开裂了，你也没有安排人来处理。第四，卧室门口那里墙面还有一个很大的坑；第五，家里走廊的灯是不会亮的，你排的电路你并没有测试过是吧，现在返工你说是开发商的问题。第六，厨房的墙面和碗柜都没有做。这些问题你全部不处理，就直接交房给我，你告诉我，我怎么办？我们等着你安排人处理，等了两个月，结果就是你找人打电话骚扰威胁我们。我们当初说好的是问题处理完尾款结清，这种在整个装修行业里也是常规操作，怎么就你特殊？”

    夏天一口气，条理清晰地说出了问题指出了对方不负责任的行为，道理都在自己这边，按道理对方应该给一个解决方案，正面问题，处理问题。很快，夏天就会发现，这个世界不是所有道理都能找到人说明白的。这个吴师傅根本就是个不讲理的无赖。

    吴师傅懒洋洋地回答：“哎呀，你那些都是小问题啦，你家属于要求完美了嘛，不要要求那么完美，是嘛，我去帮你家处理，就是几分钟的事情，小事情啦，老板，你把钱付清，先付了，我找时间就去帮你处理。”吴师傅还在敷衍，只提付钱，对于怎么处理装修遗留下来的诸多问题都是轻描淡写。夏天皱起了眉头，对方是个难缠的角色。

    听吴师傅无赖般直接推脱得这么干脆，苏雯感觉快气炸了，也不再跟对方摆事实讲道理，也顾不得讲究什么斯文礼貌，更不管对方年纪是不是比自己大。

    苏雯常常觉得自己脑子太教条，不会变通，可能是因为她读书太久。大学毕业之后进入社会，总觉得自己很多时候给自己设立来了好多的条条框框，教条的太厉害。什么与人为善，乐于助人，扶危济困，换位思考种种教条，苏雯也常常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社会更尊崇“饿狼扑食、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苏雯有意识地去规避自己陷入自我设置的那些教条模式，陷入自我感动的怪圈。

    以往苏雯总是要求自己对长者尊重，对周围人客气礼貌。但今天她不打算再做个文明人。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真不是没有道理。

    打定主意，苏雯决定不惯着他臭德行，也让他见识一下读书人的斯文扫地。于是苏雯故意提高嗓子，破口大骂。

    “你眼睛瞎了吗？刚刚装修的房子，顶上那几个这么深的开裂，你眼睛装裤兜里了看不见？你瞎了？我刚刚装修的新房子，灯都不会亮，你走通天下打听打听，你听说过哪家遇到这么滑稽的事情吗，啊？上次，你上次推脱给开发商，你忽悠我说那条线路开发商没有弄好，是开发商的问题。真扯淡，你还好意思说自己干过电工，那个线路开发商统一安排的公共线路，家里的都是从线管里拉线，自己排线路都可以改。前后一张嘴，你那嘴是用来干饭的？张着个嘴说瞎话什么破嘴？你今天直接说是小问题？那你咋没本事处理呢？那个走廊灯泡不会通电，装了干什么？是不是我有病？你好意思说自己是电工，你这种电工咋不给自己电死。我们家客厅的瓷砖都没找平整，每一块都是高低不平就算了，你根本不用水平仪找平吧？砖的缝隙也是大大小小不一样，你不用瓷砖卡条？我后面找工人做美缝根本没法做，美缝剂打不进去。还有，阳台的好几块瓷砖已经掉了，根本没有粘在上面，你瞎了？厨房的碗柜我跟你对接的是做推拉碗柜，钱我也付了，你现在做一块烂木板放着就走了？厨房后面墙体那一块石材，我选好款式了，你也没有给我放上去，为了省成本为了赚钱，咱们沟通好的事情你都是偷工减料，还拖欠工人工资，你也不怕撑死你。就你这样，什么三脚猫工服，你还好意思出来干装修？我钱没少付，你就这么敷衍我，觉得我是人傻钱多吗，他妈的你这水平干工装都不配，你咋还好意思接家装，你属于诈骗，你简直就是个无赖。”

    啪的一声，苏雯果断挂掉电话，她长舒一口气。与其说是不想听到吴师傅骂回来，不如说苏雯是落荒而逃。苏雯拼尽毕生脸面，骂出了自己觉得能说出口的所有脏话。此刻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到嗓子眼。

    夏天担心地问：“傻瓜你没事吧？”

    苏雯这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失态，尴尬地嘿嘿笑。

    夏天搂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别怕，有我呢，他们不敢怎么样，再说了咱们占理，报警也不怕。你要知道这些人都是一些没上学也没什么文化的人，有时候做事情会容易极端，真报警咱们还放心了。”

    “我就是很气，这个吴师太可恶了，好恶心，我付了十万了，他竟然为了五千块这么恶心我……”苏雯情绪并没有完全平静。

    “别气，乖，气大伤身不划算，气自己干嘛。你想吃什么，嗯？我们开车出去吃吧？”夏天耐心地哄她。他也是第一次见苏雯发脾气，说脏话，看来今天这个傻女人真是气急了。

    两天以后，上午，苏雯正在公司接待室里摸鱼（偷懒），一个上午她喝了近两壶功夫茶。片区分局警察的电话突然打进来，“喂，您好，是苏雯女士吗？我这里是派出所，现在有姓吴的一位先生报警称你拖欠农民工工资，拒不支付。我们过来了解一下情况，你方便到局里一趟吗，还是我们过去找您？”

    苏雯怎么也想不到，吴师傅竟然好意思恶人先告状，真的是猪八戒倒打一耙。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苏雯此刻觉得心里的小火苗又起来了，瞬间充满了斗志。她还真想看一看，对方使了什么幺蛾子，到底有多大能耐。

    苏雯于是故意嗲声嗲气道：“警察叔叔，事情是这样的，那个吴师傅帮我家装修，房子弄的乱七八糟的，也没有装修完呢，他卷着装修款就跑路了。他还找了一堆农民工打电话骚扰我威胁我，我还想报警呢，我这几天好害怕他们去我家打砸，我还想找警察叔叔呢，那麻烦你们过来接我好不好？我在大厦15楼。”苏雯把公司大楼告诉警察。警察十多分钟就到了公司楼下，效率确实高。

    在警察局里，苏雯一五一十把事情的经过和来龙去脉，都仔仔细细跟警察复述了一遍。警察研究了最终总结下来，就是简单明显的经济纠纷，建议吴师傅和苏雯都去法院走法律诉讼程序。

    夏天在警局门口接到苏雯，他眼神里带着责备，更多的却是担忧，“警察给你打电话，你咋不告诉我呢？自己就去了，不害怕吗？你这小姑娘现在这么厉害了吗？”

    苏雯看他有些生气，嬉皮笑脸地哄他，“哎呀，我怕死了，没有你在，我不行哦，我真的不行哦。”苏雯故意拖长了尾音，听起来就是撒娇的还带着点贱兮兮的味道，夏天生不了气。其实也不是生气，他是但是苏雯一个人面对这些事情会害怕，但是这个小女子似乎比自己想的更坚韧一些，她身上总有一些不畏惧的男儿胆色。

    夏天：“下次不许一个人去，打电话给我，我到你公司那里也就20多分钟，记住了吗？”

    “好，我知道了嘛。”苏雯两只手抱着夏天的大手掌，温暖又安心，有一个人记挂自己的安危，心疼自己的感觉真好。

    苏雯笑眯眯地：“我在公司距离人家警察局比较近嘛，而且又是警察叔叔打电话说亲自去接我，你说我不去的话多不好意思呀？”

    夏天摇了摇头拿她没办法。这个女人，夏天总觉得像一幅画，自己喜欢却又看不透，似懂非懂，心底喜欢她的每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