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平和
这句话说出后，病房里又重归于安静。
半晌，简源没忍住低声问：“我能不能问一下你跟裴廉到底有什么过节？”
路浔一下子没接话，简源看着他俊美的侧颜心底骂了一句脏话。
简源闷闷缩回被子里说：“如果不方便也没事。”
简源这一下不算轻，还要发现的及时，只是有点轻微脑震荡，他安静下来，整个病房里很久都没有声音。
路浔默不作声削苹果，削完一个又一个，直到整个水果篮里的苹果都被削完，简源实在受不了从被窝里探出个脑袋，盯着眼前一排白花花圆滚滚的苹果。
现在是深夜，简源想了想，又想了想，他开口说:“你。”
路浔也在此时开口说:“我。”
二人同时顿住，简源先一步缩回被窝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你先说。”
路浔看了他一眼说:“裴廉算和我从小认识。”
简源:“不难猜。”
“他家和我家有一些生意上的往来。”
简源点了点头，不用路浔说他也知道人家是家庭条件肯定不一般，反正和他不是一个档次，上流社会像路浔和裴廉这种情况多了去了。路浔这个名字早就是一众学生口中的“太子爷”“公子哥”，家里有钱，却偏偏跑去组乐队，组乐队就算了，还是白手起家，对于路浔这样的做法，大家都很好奇。
简源也很好奇，他抱着被子挪过去一点问“你上次说关于乐队的事情改天和我说，我觉得今天就不错，你觉得呢？”
他难得这么八卦，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看人，出乎他的意料，路浔点了点头。
路浔半开玩笑说：“这么外面夜黑风高的，适合讲鬼故事。好奇啊？”
简源用力点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对视着，路浔坦然易效能：“也没什么好好奇的，我从小就喜欢音乐，父母也很支持，所以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人找上我说要组乐队我没多想就答应了。但是我想的太简单了，有父母的支持，朋友的陪伴还不够，是我自己太不成熟。”
说着，他顿了顿：“是我太自私，才导致今天这个局面。”
简源：“是上次你带回我屋子里的那个人吗？”
路浔点点头：“他今天也在，你醒过来之前他一直在，不过后来走了，他叫徐柳，是我们乐队的鼓手。”
难怪一身嘻哈风格。
听路浔断断续续讲了一些，简源也明白了，路浔的乐队全名叫freehistorm，主寓意为自由，后面那个单词是历史的意思，但因为第一次签名时写错了最后一个单词，至今没有改回来才是现在这个样子。
徐柳是鼓手，那次徐柳在酒吧对路浔喊得余哥和姜哥分别是贝斯手和吉他手，路浔是主唱，他的嗓音低磁，又有一种清冷的感觉，很适合当主唱，他们一开始定的是主唱就是路浔，同时定下来的还有姜勤琳是吉他手，余越文和徐柳是后面加入进来的。
路浔十四岁组成乐队后开始演出，从大大小小的街头能够独立开个小型演唱会，一步一步，他们乐队见证了这一切，喜欢他们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也开始能独当一面。就在今年年初，他们接下了一个大型音乐会，要在场演出，那天来的人很多，有大大小小的乐队和演员，路浔在上场时却忽然更换了曲目，导致演出出了差错，整个乐队都被打击到。草草下场后不久又接到了一个新的演出机会，却因为道具没有检查好造成了舞台事故，姜勤琳被半空掉落的设备砸中，现在还躺在医院。
出了这样的事情所有人都在找原因，最后查到路浔头天晚上独自前去彩排临时更换了舞台设备转换角度……
一时间所有的矛头都指在路浔身上。
这一场事故不单单是人有事情，连带着设备都需要他们赔偿，路浔前场演出临时更换曲目已经赔了一大笔违约金，这次姜勤琳受伤也花了一大笔医药费，接着还需要赔换设备——一连串的打击袭来，这群二十岁出头的少年猝不及防，谁都承担不起。
钱花完了就要赚，乐队声名在圈子中渐渐没落，没人会请一只残缺的乐队前去表演，曾经的天才少年乐队就此落没，那段时间，每个人都感受了世间冷漠。但偏偏每个人都不服气，都觉得自己能扛过去，怎么样都不肯开口向家里要钱，不放弃自己的音乐梦，而路浔则是因为觉得是自己的过错，愧对所有人，他便用自己的方式挽救乐队。
但别人不信，余越文第一个撑不住离开。他的离开对队里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打击，徐柳彻底崩溃，也恨上了路浔，每天酗酒，路浔便在他和姜勤琳之间来回奔波。
仅仅几个月的时间所有人的梦想破灭。
简源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他第一次见到路浔时对方会是一副恹恹的样子，按时间推算，想来那段时间也是对方最难过的时候。
路浔坐在陪护椅子上，面对着他低头，盯着那个黑色的脑袋，简源忍了忍，又忍了忍，没忍住伸出爪子摸了一把后拍拍路浔的肩膀说：“原来你的经历那么坎坷啊。”
路浔额角抽了抽没忍住说：“你就是来听故事的吧。”
简源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说：“还挺精彩。”
他缩回被窝里说：“故事听完了，讲故事的人可以走了，我要睡觉了。”
路浔：“……”
他明显噎了一下也被气到了，冷着脸转身就走，刚走没几步又顿住。
简源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其实做错了事情不代表你整个人做错了，站在你的角度想，也是一种你成长的方式，不过如果可以，我宁愿自己受伤。”
路浔回头，简源正冲着他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左边脸颊还有一个小酒窝。
简源说：“我以前也做错过事情，那时候觉得天塌下来了，后来发现只有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大部分人都不怪我，那段时间自我消化难受得很，觉得很孤独，我听过这么一句话，有一种孤独是明明是你自己做错了事情，爱你的人却说没关系，连道歉的机会都不给你。我于是只能让自己做的更好，找到方向。”
路浔没说话。
简源:“我知道我说的可能很乱，但我还是想说，错了就是错了，不用逃避，不用觉得丢脸，反正都是要面对的，还不如用平和的心态去面对，努力让这件事情变得更好。”
他不会安慰人，也没办法做到感同身受，但并不代表路浔说的难过的地方他就没经历过。不过这总归是别人的伤疤，如今当着他的面揭开，他不说点什么觉得过意不去。
于是他像只德牧一样，就揪点自己身上短短的毛给人温暖，虽然可能不到位。
路浔低低对他说了声谢谢后便离开，门关了，简源目送着他的背影，他的神色慢慢黯淡下去，随后脱力躺倒在床上。
好半天他又诈尸般从床上挺起——刚刚路浔说自己很穷，那他这几次的医药费又不便宜，这钱哪来的？
简源被这一棒子成功打进医院后一下子还出不了院，路浔几乎每天都来找他补习，硬生生地把病房当成了另一个自习室，简源看着他认真地样子，好几次都以为自己痊愈了，但每动一动脑袋又钻心的疼，疼的他心底直骂脏话。
直到他出院回到学校，他才发现不是他的错觉，路浔真的比之前认真很多，不光认真了，字也写的明显好多了，以前是倾斜角四十五度，后是倾斜角七十五度。
总归很有进步。
临近期末，大家都开始冲刺，简源这段时间给路浔补习的成果显著，弄得班里其他人也很心痒，每到下课时间他作为边总是围着一圈人。
“简神，也给我补补呗，我英语不太好。”
“我我我，我数学导数没学好！”
“还有我——”
简源被他们围在中间抱臂说：“你们把我当百科全书啊？”
“您这不就是嘛，像我们简神，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能文能武——”陈旭凑在他们中间凑热闹，他和简源那次一起光荣受伤，后来何亮背了他一星期，二人关系缓和不少，不过就是陈旭干什么何亮都要跟上，说是出于同学的友善，陈旭赶不走，于是尽量往人多地方凑。
简源：“打住。我这忙活的很，你要是有空你把那英语单词背了，下午要听写。”
陈旭不肯，周围人不让，简源哭笑不得。
他们玩闹过程中老侯悄声无息从后门进来，一声轻咳所有人立刻回归原位。
老侯站在讲台上笑：“你们这学习的架势，要不要我给我们班简源同学单独开一门课，让他来教？”
班里有人帮腔说：“也不是不可以。”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简源身上，简源轻咳一声说：“可以是可以，但是要交医药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家都在笑，下课后胡俊涛还有些意犹未尽，他说：“我就说嘛，班里少了几个‘毒瘤’会好很多，看看现在不就是吗？”
他说的“毒瘤”就是裴廉他们，那次裴廉找人揍路浔未果反倒让简源受了伤，学校后面彻查这件事情处分了裴廉责令他们在家学习，直到现在都没有反过校，简源眼中带笑，这件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与他而言早就没这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