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六章 奇哉怪也
“这真是奇哉怪也,人都跑哪儿去了,难不成偌大的城池,也被李俊大哥那伙儿人给攻了下来,里里外外地洗劫一番?
“这也太扯了吧!李俊大哥他们在暹罗或许有些攻城掠地的实力,可在这中原腹地,面对着彪悍善战的金军,他带来的那千把人拦路抢财,打家劫舍还可以。
“真的要和金军堂堂对垒,恐怕很难抵挡得住金军的一扫,更别说凭着他那点儿人仰攻坚城了。”
可这城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听闻不到一点儿声息动静,难道这里里外外的几万军民,全都莫名其妙地蒸发了不成?
或者,这里闹了鬼了?
姨娘母子还有师师、莎姐姐他们此刻怎样了,她们还在不在城中?
想到了妻儿,他不由地忧心如焚,神情紧张,随即把他的那把随身宝剑抽了出来,快步从那巨吻般的城门洞里飞奔而入。
果不出他所料,城中也是到处一片漆黑,不管是贫民还是富户,全都不见一些儿灯盏的光亮传出。
今天的夜,格外地黑,连天上的星星月亮也都隐身藏形,不知所踪了。
他在黑暗中摸索辨认着方向,很快便来到了节度使司衙门。
这里是他暂措妻儿之所,也是他和莎姐姐、姨娘、师师几个寻欢作乐的温柔之乡。
虽然赵德胜官居着大金国谦州节度使的要职,但他以杯鲁的身份现居着东路军副元帅之职,自然算是赵德胜的顶头上司。
在这座衙门里,赵德胜在莎宁哥的监视之下,就如同张梦阳的小跟班一样,对他奉命唯谨,鞍前马后地唯命是从。
因为赵德胜深知,他在金国之所以能有今天,以及他将来在金国能够发展到何等地步,全都是靠了这位与杯鲁生得一模一样的把弟的提携。
而这位把弟如今可是莎宁哥的姘头,说得难听一点儿可以算是她的面首,如果不在把弟的面前表现出足够的尊敬来,很有可能会惹得那女魔头不高兴的。
惹得她不高兴了,她随时都可以不经请示斡离不和老郎主,一剑斩下自己的脑袋。
他十分清楚,在金国,这娘们儿对众文官武将是有些生杀予夺,先斩后奏的权力的。
对女真人的文官武将们尚且如此,对自己这样的汉人降将而言,在她的眼中更是有如草芥一般的存在。
不过还好,那女魔头虽然对他赵德胜横眉冷对,可是对待晴儿还是一如既往地以姐妹相称,也一如既往地如同姐妹一般地亲热。
晴儿也仍然一如既往地称她做暖儿姐姐,丝毫没把她看做是这个年代里叱咤风云的女枭雄。
也由于有了晴儿的这层关系,那女魔头对他戳破她真面目一事,逐渐地也不怎么心怀芥蒂了,对他的态度,也日渐明显地好上了许多,最起码不再呼过来骂过去地那么毫不留情了。
“那臭娘们儿本来就应该对老子恭敬着点儿,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她的大伯哥,哪里有弟媳妇冲着大伯哥颐指气使,大呼小叫的?那还成何体统?”
赵德胜心中自鸣得意地想,如果把弟真的有幸做了大金国皇帝,就应该把暖儿……不,把莎提点立做皇后才对。
凭她和晴儿之间的闺蜜情深,一旦她做了皇后的话,对自己的仕途绝对会有莫大的帮助的。
对张梦阳而言,赵德胜和晴儿不仅是他的哥哥和嫂嫂,从李师师方面来论,他们还是他的女儿和女婿,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
正因为有了他们和妻儿们的存在,这座宛如花园般的节度使司衙门,承载了他太多的温馨与亲情,这段时日以来,他都几乎把这儿当成是自己的家了。
可是,今天晚上重又回到了这里,在这个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他看到的却是满眼的夜色沉沉,不见丝毫灯火、没有丝毫声响的孤独寂寞的世界。
没有守备侍卫,没有丫鬟仆妇,没有哥哥嫂嫂,也没有娇妻美妾,更听不到儿子阿撒那小喇叭一般的响亮的哭声。
这里跟外面的村镇一样,跟谦州城内外的各处房屋街道一样,看不见一个人影,看不见一只家禽牲畜,所有有生命的东西,似乎一下子全都蒸发了个干干净净。
“喂——有人没有,你们都去了哪里,有人在的话,就说句话啊——”
他扯开喉咙接连叫喊了好几遍,回应他的除却飘荡在远处的回声以外,便什么也听不到了。
他的最后一声叫喊才刚刚落下,就听到近处的水塘里面泼辣辣地一声水响,一个粗如水桶般的白色巨蟒霎时从水面之下钻了出来,迅速地朝着张梦阳靠近过来。
张梦阳初时吓了一跳,待定睛认出是他的宠物小白之后,一颗剧烈地跳动着的心方才逐渐地平复了下来。
小白眨眼即至,一个蒲扇般的大头紧贴着他的身子嗅来嗅去,挨挨擦擦地甚显亲近。
张梦阳仿佛遇见了故交好友一般,一手搂抱着它,一手轻轻地拍打着它的脑袋,道:“好小白,乖小白,他们全都走了,只剩下你一个还在这里等我对不对?
“你可真是一个讲义气的好兄弟啊,对我张梦阳绝对是忠心不二的。甚至比我的那些老婆和哥哥嫂嫂们都还要好。”
“对了,小白,你知道他们都去了哪里么?怎么府中之人走了个精光,连一个人毛都看不到了?”
小白抬起头来,“嗤嗤”地吐了吐它那扁担一般粗长的信子,似乎在对他的提问做出自己的回答。
张梦阳叹了口气,在小白的身上拍了拍,意兴阑珊地说道:“我真是糊涂了,小白再怎么聪明,再怎么灵异,也不过是个畜生而已,我怎么能指望着你答出话来呢?
“不过我相信,如果你能说话的话,是一定能够告诉我答案的,对不对?我相信你一定知道衙门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白依然吐了吐它那扁担般粗长的信子,发出“嗤嗤”的响声。
张梦阳摇了摇头,叹息着说道:“走吧,随着我一块儿在城里走一走,看一看,瞧一瞧能不能发现点儿蛛丝马迹!”
说罢,张梦阳便翻身骑到小白圆滚滚的背上,由它载着自己出了衙门,在城内的大小街道上蜿蜒过来,蜿蜒过去,徐徐地察看着城中的种种异常。
与他先前探看的那个村子不同,这谦州城中并非是绝无声息,偶尔还能听到西北角上传来一两声狗的狂吠。
可是骑乘着小白迅速地赶到那里,四周察看,却又看不到半个人影。只有躲在黑暗里的狗子汪汪地叫个不休。
张梦阳正打算离开,小白却蓦地往斜刺里一个猛冲,硕大的脑袋对着一个狭窄的角落间迅速击下。
随着一下木器碎裂的“喀喇喇”声响,一条狗子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冲入了耳鼓。
当小白再次把头颅高昂起来的时候,口中紧紧地叼着一只一米来长的黑狗。
黑狗在它的口中惨叫连连,四肢和尾巴还不停地甩动。
但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得太久,小白见张梦阳并没有下令释放黑狗的意思,便老实不客气地把到口的食物往喉咙里一送,脖颈一伸,轻轻松松地把黑狗吞进了肚中。
黑狗的惨叫之声也随着它身体的消失,永远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张梦阳飞身跃上了一个较高的屋脊,扯开喉咙大叫了几声,仍然得不到半点儿回应。
天阴得很沉。
一滴雨水落到了他的脸上,他的额头上,凉阴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