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年初三
今年六月份他就要高考了，他想考一个远离国都的学校，暂时脱离这种剪不断的前缘关系。
等他有能力有担当了，再回来面对妈妈。
但表嫂还是把那两千块钱给了他，说是他的劳动所得，可以留着以后上大学用。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接受了，听甘景枳的话，去银行开了个户，把钱存起来。
开席后夏宇只顾低头吃饭，并不跟同桌的人说话，夏书兰忙着招呼客人，也没有空理他。
甘景枳见了，有点心疼。
毕竟还没成年，还是个孩子，这年代又保守，父母离婚了他肯定承受了不小的压力。
她坐到他旁边，想宽慰他几句。
夏宇却先开口了。
“表嫂，你老家那边有没有什么好的大学？”
甘景枳认真地看了他一眼：“你想学什么专业？”
“我还是想学画画。”
“那你可选的大学很多啊，至于我们老家的大学，你还是不要考虑了。”
毕竟是常年备战省区，经济、教育各方面都比较落后。
夏宇一个从小在国都长大的，享受的教育资源本就是最好了，没有必要把自己发配那么远浪费这些年的基础。
夏宇问：“为什么？”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南蛮省的教育水平对夏宇来说就是“低处”，他不该去走这样的下坡路。
夏宇的眼神黯淡下来。
甘景枳说：“一可以去浙省，华国美术学院。”
夏宇被她提点，眼神又马上亮了起来。
他一味地只想逃离，却忘记考虑以后的路了。
要是走了下坡路，以后怎么会有能力来解决父母的问题呢。
“好，谢谢，我知道了。”
甘景枳想了想，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你对你父母离婚是什么看法？”
“我觉得很轻松。”
听到夏宇这么说，她放心了，以后夏宇应该不会为了他妈妈和舅舅倾尽所有。
“那你放弃你妈妈了吗？”
“我想放弃，可是她是我妈妈。”
“那我教你一个方法吧。”
“什么方法？”
“让你妈妈看清你舅舅的本质。”
“我舅舅的本质？”
“你妈妈只有在你舅舅那里跌了跟头，才知道自己的付出值不值得得。”
“怎么跌跟头？”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不认识你舅舅，不知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要怎么让你妈妈认清你舅舅，就看你自己了。”
夏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虽然表嫂的话他还是有些想不明白，但是又隐隐有些明白。
客人太多，但是冲她来的还是太少，甘景枳一时有些迷茫。
她心里一直认定，梁长琛将来是要上战场，到时候她肯定要跟他一起去南方回平肃的，所以并没有花心思经营太多的人脉关系。
但是昨晚算了账后，觉得自己的钱还是太少了。
看来以后接下来还是要多经营一些人脉才是。
她朝钟中震父子俩走过去。
钟意的脸色看起来好了不少，看来身体情况有了很大的好转。
知道他今年也要参加高考，甘景枳还把夏宇介绍给他们认识了一下。
钟意以前一直是待在来家的，这次来国都又一直在养病，并不认识什么朋友，虽然夏宇比自己小了几岁，但是他还是很高兴能够认识一个跟自己一样即将参加高考的人，两个少年很快就熟了起来。
钟中震见到儿子愿意跟别人交流，也放心下来。
甘景枳问钟中震：“钟先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小甘医生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现在形势已经在慢慢变好了，钟先生的古董生意可以做起来了。”
钟中震眼睛一亮，“你是说真的？”
“钟先生没有看报纸吗？”
“看了，但就是怕会有反复，更怕这是个烟雾弹。”
“不会的。”
“好，我相信小甘医生的话。”
跟杨编辑聊了一番后，甘景枳朝杨编辑走去。
“杨编辑，今天要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其实按照她的想法，是想去国营饭店请几桌的。
但现在过年清晨吃饭的人多，他们没有提前定位置，国营饭店一时间也没有办法给他们腾出四桌饭菜来。
还好过年前夏书兰准备年货的时候也帮他们准备了不少，不然这顿饭还不知道拿什么招待客人呢。
杨编辑不是那种不懂事的人，“哪里，是我不请自来，给你添麻烦了。”
两个人客气地说了几句后，甘景枳进入正题：“杨编辑，我的小说稿已经写好了，你们出版社什么时候上班？”
杨编辑年初一的时候就登过门，但是那天她吃了闭门羹。
年初二她要招待回娘家的女儿，就没有来。
没有想到今天来了，四合院竟然来了这么多客人，她都做好心理准备可能没有机会说起小说的事情了，打算今天回去，再另外找时间上门拜访。
没有想到小甘老师自己主动提起来了。
“真的吗，我们明天就上班，你的稿子今天可以给我带回去吗？”
“可以。等下你等一下，我拿给你。”
“太好了，我们社长都等不及了，总算是等到完稿了。”
“希望不会让你们失望。”
“肯定不会。”
虽然她和社长都没有看过完整稿，但是之前小甘老师交过来的开头，社长就已经拍手叫好了。
要不是小甘老师是医科大的老师，听说在医学上手术水平还很高，社长不敢耽误一个医学人才，都想天天上门催稿了。
跟自己的客人都打过招呼后，甘景枳跟着梁长琛去招呼他的战友。
见到宋瀚文没有带林淼学，甘景枳不由问：“你怎么没把妙雪带来？”
提到林妙雪，原本跟别人闹得有些没形象的宋瀚文坐直了身体，轻咳了声，说：“我媳妇儿怀孕了，不方便出门。”
声音还故意拉高了声音，使得在场的人都听到了，纷纷恭喜他。
梁长琛看着他那自豪的样子，觉得这兄弟实在是没眼看。
原本想刺他几句，不就是怀孕吗，他媳妇儿还一次怀俩呢，他也没有他这么得意忘形啊。
不过他还是忍了忍，他过年能休这么多天还多亏了宋瀚文，他接下来还有十几天的假期，但是宋瀚文明天就要回去上班了。
甘景枳感到惊喜，“几个月了？”
“三个月了，但我妈还是怕她坐胎不稳，让她尽量少出门，所以今天就没有来。”
“真的太好了，以后小南小北就有玩伴了。”
说到小南小北，宋瀚文真是羡慕死了，团长就是厉害，生孩子都比别人厉害，生一次就能得到两个儿子。
他们当兵的虽然都很喜欢软软糯糯的小女孩，能把他们的心都融化了去。
但是他们也想有个跟自己一样厉害，或者说比自己厉害的儿子，能够继承他们坚强的意志去完成时代所赋予的任务，使祖国更加强大，这种骄傲自豪感有些微妙，只有当兵的才知道这种感受。
所以他希望自己媳妇儿这次能先给他生个儿子，以后他就能像驯手底下的士兵一样驯自己的儿子了，看着他慢慢成长，变得强大，去完成他完成不了的任务……每每想到这些，都像是在做美梦一样，实在是太满足了。
唉，要是也能一次有两个儿子就好了，一个驯起来好像不太过瘾。
梁长琛看着宋瀚文还没有喝多少，看起来就有点飘忽的样子，用力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你小子，又在想什么美事呢？”
宋瀚文被拍得回神，笑嘻嘻地说：“团长，我也想有两个儿子。”
其他人听了，纷纷朝他攻击过来。
“儿子什么儿子，我看你媳妇儿的面相，这次肯定是女儿。”
“对，我们都没有儿子，凭什么你想要儿子就能是儿子。”
“这小子白日梦做多了，天天就想好事。”
“我说宋副团长，你该不会是重男轻女吧？”
在轮番攻击下，宋瀚文被灌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美其名曰庆祝他媳妇儿怀孕了，他即将要有“儿子”了。
宋瀚文平常嘴巴再厉害，也没有办法一个人对付十张嘴。
甘景枳由着他们闹，自己去了军嫂那一桌。
她对那些军嫂并不熟，顶多只有一两次的照面，所以人还认不全。
好在有热心的给她接扫，才让她不太尴尬。
闲聊间她才知道，国都本地的军嫂几乎都是有工作的，而有一大半的军嫂不是本地的，来随军后一直没有被安排工作，有的已经随军四五年了，到现在还是家庭主妇。
并且这些军嫂还形成了一股食物链。
国都的看不起外地的，有工作的看不起没有工作的，外地的还看不起出身农村的，所以大家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关系并不融洽，甚至气氛还有些尴尬。
甘景枳不用问，就知道哪几位是食物链底端的军嫂，她们的穿着打扮明显暗淡很多，吃饭的时候有的还不好意思夹菜，只夹自己前面那几道菜。
她观察了一会，最后坐到一位穿着花棉衣，绑了长辫子，看起来干净且温柔的一位军嫂旁边。
“嫂子，你是李团长夹的马嫂子吧？”
女人从落座就有些拘谨。
她听自家的男人说过，梁团长是军区里最年轻的团级干部，家里是国都的，但却一点都不靠家里，如今的地位都是两团长真刀真枪拼出来的，他家男人很欣赏这位梁团长。
去年听说去南方边境县城驻训的时候，跟当地军官的女儿结婚了，去年过完年才带着媳妇儿从南方回来，却没有要部队分的房子，而是让给了他们家。
前两年家属院的房子紧张，她随军晚，只分到了连级的房子，只有两间房。
她家里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都十来岁了，已经不好一起挤在一间房里了。
可没有办法，这次又新提干了几名干部，身上的军功很显赫，又大老远带着家属，领导让他们再忍一忍，等下一批分房再给他们安排。
她知道自家男人是个从来不主动争取的人，都已经不指望了，结果听说新提上来的一个正团级干部不需要房子，就把房子让出来了。
她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好事。
后来自家男人去打听了，是那个梁团长知道他们家困难，才主动把房子让给他们家的，自己等下一批分房再住进来。
她心里是很感激的，分到了新房子，儿子不用再睡客厅沙发了，有了自己的房间，学习什么的，也能有个好一点的环境了。
今天来做客后她发现，人家家里条件这么好，应该是不稀罕家属院分的房子的。
一进门就是个大院子，房间多，厕所干净，用水用电都很方便。
家里还有洗衣机、冰箱、电视机、风扇、收音机……好多她都没有见过，要不是有见过的军嫂知道是什么，她肯定被人笑话。
听说梁团长的媳妇儿很能干，很会赚钱，这些都是她自己赚的钱买的，连房子也是她出钱买的。
梁团长的媳妇儿不仅年纪轻轻就在学校当老师，还会翻译，还能写文章写论文，反正是个很能干的女人，她家男人还拿梁团长媳妇儿在报纸上发表的文章读给她听过。
她一个只上过扫盲班的人，并不懂得什么文采，但是听出来了文章里的一些观点，感觉很受启发。
今天来了见到真人后，梁团长的媳妇儿看起来不过是一个二十岁水嫩嫩的女孩子，实在看不出来能干在哪里，反而还有点娇气，孩子尿了自己不换，却喊正在和战友说话的梁团长去换。
马嫂子真的觉得自己今天开了眼了。
她能来随军，村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她。
后来来了部队家属院后，她才知道什么叫对比，明明大家都是住在家属院，有的人是生活，有的人是享受生活。
同样布局的房子，里面的东西可以是天差地别的。
她以为部队里旅长师长的房子已经够好的了，里面的摆设已经够高级了，现在跟梁团长家的一对比，她突然懂了她家男人有一天读报纸的时候突然跟她说的“没有最好，只有更好”是什么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