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的不是醒了吗?他怎么说?
因为刚才陈令仪在车上吐了,所以再带陈令仪从私人医院出来的时候,陆离换了辆新车,这辆新车是刚才那个来送衣服来的男人帮他开来的。
要说这两辆车还真不一样,但是细想起来却又一样,因为它们一样的夸张,一样的扎眼,让人想不注意都不行。
不过即使这辆车再夸张,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一个人没有注意到的,那个人就是心力憔悴的陈令仪。
虽然陆离看陈令这样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又听医生提了刚才那粒药的事儿,料到了陈令仪在这段时间里可能发生了并不是出于自愿且不愉快的经历。但是出了这种事儿,人家姑娘不说,他也不方便去安慰。
所以一路上陈令仪不说话,陆离便也不去打扰她,只是安安静静的当司机。
结果陆离和陈令仪前脚刚到陈令仪的别墅,警察后脚便也到了。
从警车上下来的那位年轻警察,看到陆离停在前院的车,连脚都迈不动了,围着那车绕了好几圈,又想摸又不敢摸,弯着腰、张着嘴,对着车一个劲的默默的在心里发出“wow”的感叹,心想也不知道这车是谁的,可真好看!简直就是自己的dreamcar!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挺没意思的,因为自己就是努力干一辈子,估计也买不起这辆车的一扇门的。
要不是那个年长一些的警察回身去扒拉这位年轻的警察,他可能得在那呆呆的看一上午。
这会儿,年轻警察终于踏进了别墅的大厅,不由得打量了一下这栋空荡荡的“侘寂风”大宅,刚想再感叹一下,却发现了坐在那边布艺沙发上的陆离,惊诧之余却也明白了外面那辆车的车主是谁,接着便在心底里嘲笑起那辆车真是又浮夸又俗气,地主家的傻儿子的审美果真是差。
不过该工作还是得工作。年轻警察看了一眼手中的记录,确认凌晨叫救护车的是一位姓陈的女士,便理也没理陆离,打开执法记录仪后问缩在陆离身后的陈令仪:
“陈小姐吧?我们想了解一下发生在这里的那起坠楼事件,麻烦您说一下之前发生的事情。”
“那男的不是醒了吗?他怎么说?”不等陈令仪回话,陆离便抢着反问警察。
虽然年轻警察是第一次见到陆离真人,但是长久以来他对他的印象一直不好——说起来,恐怕没有哪个人尤其是男人会对陆离第一印象好的——所以他并不理陆离,继续向陈令仪所在的方向走了一步。
结果他发现这个一直躲在陆离身后的女人竟然一脸都是伤,他突然觉得这个看起来非常简单的入室盗窃案恐怕并没有那么简单了,于是再一次对陈令仪说:“我想了解一下陈小姐的伤,您刚才在医院验伤了吗?我好像没有看到记录……”
一听警察这话,本来一直低声抽泣的陈令仪突然求救似的看向了陆离。
于是陆离回身拍了拍陈令仪的手,也不管警察理不理他就继续说:“这位同志您应该先和我们说一下最新进展情况怎么样了,我听说那男的已经醒了,这情况您了解吗?”
“我当然……“
“他说他喝醉了,入室行窃未果,从楼上掉下去了。”这会儿,一个从门外匆忙赶来的男人对陆离大声的说到。
年轻警察生气的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男人,说:“如果两位先生当时不在现场,麻烦请先回避一下,我们需要向当事人了解一下今天凌晨发生的事情。”
“我是陈小姐的律师。”那个刚进门的男人对警察说,“我叫冯斌,这是我的证件。我刚从医院那边过来,你们的人也在,他们刚才给周凌翔做了笔录,他说他今天凌晨喝醉了,翻墙进的陈小姐的别墅想要偷点儿东西,结果听见卧室有动静,一慌就从露台上掉下去了。”
只见陆离对冯斌使了个眼色,指了指一边的陈令仪,然后又皱着眉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我的当事人之前受了惊吓,现在不方便回答问题。”
“不是,我就是简单的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有没有财产损失,以及陈小姐的伤情和怎么受的伤,陈小姐您不要有任何顾虑,我现在可以带您去验伤。”
年轻警察突然觉得现在可能不是一起案子,而是两起案子了。其中一起案子是简单的入室行窃未果,疑犯坠楼摔伤;另一起案子则要复杂的多——家暴。
也不能怪警察多想,毕竟现在构成犯罪的元素很多:声名狼藉的陆离、一脸伤又不敢说话的女人,以及一位莫名其妙的律师。
陈令仪还是没有说话,于是那个叫冯斌的律师继续对警察说:“我当事人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好,她受到了太多的惊吓,请先不要再刺激她了。等她状态好转一些以后,我们肯定会积极配合你们的工作。况且我们也希望警察同志能尽快把这个案子结了,好给我当事人一个交待。当然,您也可以先给领导打个电话看看这样做合不合乎规章制度。据我所知,现在医院那边有了新进展,您这边可能也需要更新一下数据什么的。”
这会儿,那个一直在勘察现场的年长警察走了过来,悄声对年轻警察说了些什么之后看着陆离和冯斌俩人说:“是,那边笔录做完了我们知道,这但是我们还要再取一些证。”
“请。”陆离说着做了个手势,“楼上卧室您检查完了吗?如果检查完了我要先扶陈小姐回房间休息了,你们请自便,有问题找冯斌,他全权代理这个案子。”
不一会儿那两位警察便拍完照片、取完证,收队了。冯斌在楼下仰着头冲楼上喊:“小离子,离子,他们都撤了,我也先颠儿了啊。你下午有时间吗?这案子咱们俩得聊聊。”
“我送你。”陆离说着便从楼上下来,“下午可能不成,晚点儿找你吧。”
送走冯斌,陆离也不急着上楼,因为陈令仪刚刚睡下,他不想打扰她。
陈令仪这座别墅陆离不是第一次来,但是他一直不喜欢这种日式风格,觉得太冷清,所以也从来没有仔细打量过儿。这会儿闲着没事儿干陆离就在庭院里散起了步来,也想自己先捋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到现在,陆离脑子里还是一团乱。
可是转悠来转悠去,总躲不开正对着二楼露台那块草坪上的血迹,而且越看越不顺眼,于是陆大少决定今天得干点儿体力活儿了。
体力活儿这事儿陆大少爷不是不在行,他最拿手的体力活是鼓捣他那些车,但是这清理血迹的活儿显然和鼓捣车不是一回事儿。陆大少光找能洗草坪的工具就找了大半天,最后竟然溜达到了厨房里。
一走进厨房,陆离就看到了陈令仪说的她给周凌翔的那些“吃的”了:一只用过的脏碗和一双用过的筷子;两只用过的酒杯,以及一瓶喝了一半的红酒,当然,灶台上还有一口没有刷的碗,旁边放着两个磕碎了的鸡蛋壳,锅里还剩下一口糊在了锅底的蛋炒饭。陆离看了看那炒饭,觉得猪才会吃。接着他又拿起那瓶产自新世界的红酒看了看,接着咧了下嘴以示不屑——除了赵涤非,谁还会买这种烂酒?陆离想。
可接着不知道为什么,陆离竟然动手清理起了那些锅碗瓢盆,还把那半瓶他并不欣赏的酒收回到了酒柜里。
干完了厨房里的活儿,陆离觉得那块草坪还是让工人洗吧,他应该去看看露台的事发现场。
不看还不生气,一看这现场陆离就气不打一处来——这片狼藉啊都没法形容了!
满地扔的都是纸巾,有带血的有不带血的,陈令仪昨天披的那条漂亮的披肩也在地上扔着,而且团成了一团,旁迷则倒着昨天陈令仪穿的那双高跟鞋。而露台上原本摆放得整整齐齐地垫、躺椅、梵高椅、茶几甚至地灯都是七扭八歪的躺倒在了地上。一瓶洒了满地的白葡萄酒瓶躺在茶几下面,旁边还有两个打翻了的酒杯。而靠近木栏杆的地方还有一只男人的鞋。
陆离小心的迈着步子朝木栏杆走了几步,发现栏杆已经有些松动了,得找个人来修。接着他再往下一低头,又看到了草坪上那滩讨厌的血迹。
陆离心里再一次默念陈令仪干不出那种事儿来,这很明显就是一件入室抢劫加强奸的案子。那孙子的真该死,陆离恶狠狠的想,怎么没摔死那孙子啊!况且从这个高度跳下去根本就摔不死,那孙子闹这么一手是不是有病啊?!
陆离正站在这儿胡思乱想呢,却听见陈令仪卧室那边传出了什么动静。
于是陆离急忙跑了过去,轻轻悄门问:“令仪?令仪?出什么事儿了?我能进去吗?“
陆离听见陈令仪哑着嗓子应了一声之后赶快推门进去,只见陈令仪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呆呆的蜷缩在墙角处,满脸都是泪水。
“怎么没睡会儿?”陆离走过去,蹲在陈令仪面前小心翼翼的问。
“我害怕,我……我一闭眼就全是周凌翔趴在草地上的样子。”陈令仪说着又哭了起来。
“这儿不能待了,“陆离扶着陈令仪站起来说,”收拾两件衣服,我带你走。算了,别收拾了,咱们现在就走,东西再买。“
“不行,一会儿王叔和王婶就回来了,”陈令仪说着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我得把这儿收拾好了……我……我……”
陈令仪话虽这么说着,但是却呆站着没有动。
陆离看陈令仪的表情就知道她现在脑袋里一团乱,她心里确实着急却根本不知道该何从下手。
“他们是赵大爷的人?”陆离扶赵令仪在床边坐好,问,“这别墅也是赵大爷的?没想到他这个级别能有这么多钱。这房子不值钱,装修可没少下本儿,老哥也不是那么正吧?”
陆离说着打量了一下陈令仪这间粉红少女风的卧室,然后又想起了她那辆粉红色的mini cooper,觉得这姑娘心里肯定有不少缺失,她并没有她看起来的那么成熟。
“不是不是,”听陆离这么一问,陈令仪急得直摇头说,“这别墅是我香港一个姐妹的,是她老公自己盖的。”
“我去!”陆离大为吃惊,“哥们儿可真有把子力气,我刚才想修修草坪都没干了。”
陈令仪住的座别墅建在城西边一座小山的山顶上。别墅小巧而精致。从陈令仪最爱的露台、也就是今天凌晨“凶案”现场望出去,是西山醉人的美景。环绕着别墅的则是一座不算小的日式庭院,里面有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坪,不过种的花儿却不多,此外有几棵不错的罗汉松,连通前后院的则是一条白色砾石小道。院子里还有一座小巧的假山喷泉,不过陈令仪嫌水泵声吵人,便将这喷泉弃置了。别墅的后院是一座能容纳3辆汽车的车库,如今只停着陈令仪新近购置的那辆粉红色mini cooper。
这栋别墅是陈令仪在香港的闺蜜黄家蕙家那位孩子气的意大利老公pippo亲手盖的。pippo疯狂迷恋日本文化,因此差不多十年前他们俩买下了这栋使用期限只有20年的小产权别墅。据说用了整整两年的时间,pippo先是把旧房子全拆了,然后才打造出这么一座侘寂风的日式庭院及别墅来。结果别墅盖好后只住过一晚上,黄家蕙便埋怨北京太冷、太干燥,一年四季都不适合居住,更把这别墅称为“破房子”,说什么也不肯把家和工坊搬过来,哪怕是小住也不肯。于是pippo只好扔下别墅和黄家蕙回了香港。
黄家蕙家在香港上流社会是排得上名的大户,她爸爸做餐饮起家,名下的酒楼食肆遍布全世界。不过这个黄家蕙却不像香港那些名媛一般的虚荣势利,也不热衷于舞会派队,平日里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打理她的陶艺工坊,也正因此结缘了意大利雕塑家pippo。
陈令仪初到香港的时候便结识了与她老公庄兆康家是世交的黄家,虽然和庄兆康同岁的黄家蕙比陈令仪大了不少岁,可这两位热爱艺术的“文艺女青年”还是一见如故了。
这次听说陈令仪要回北京,黄家蕙马上大方的把别墅借给了陈令仪住,连房租都说什么也不肯要,还怕陈令仪嫌这破房子寒酸,于是索性把一对儿佣人也留给了陈令仪。
王叔和王婶是一对夫妻,家就住在山下的村子里,这十年来他们一直帮黄家照看这座空置的别墅。黄家蕙说这对夫妻人很实在,要不是有他们在这破房子早就塌了。
所以陈令仪搬来以后,黄家蕙安排王叔和王婶陪着陈令仪一起住在这里,她一是怕陈令仪自己一个女人住在山上的破房子里不安全,二是平时王婶可以帮助陈令仪洗衣、做饭、收拾屋子,王叔则可以负责采买、房屋维修以及庭院维护,偶尔还能充当陈令仪的司机。黄家蕙这种天生的大小姐无法想象没有佣人照顾的生活会有多可怕,所以叮嘱陈令仪千万不要辞掉这两个人。至于他们的工钱,黄大小姐早就付好了。
不过以陈令仪现在的状态来说,她很难给陆离说清楚这座别墅的来历和两位佣人的来历,她能把为什么昨天晚上给王叔王婶放了假、而他们为什么一会儿就要回来这事儿说清楚就很不容易了。
“行吧,把他们电话给我,我交待一下。”
陆离要了王叔的电话,准备交待一下他们先不用来上班了,结果却意外听说附近几个村子都传遍了陈令仪的别墅昨天夜里遭了抢劫这件事儿。老两口说是给陈令仪打了一上午电话,她也不接,现在正从儿子家往这边赶,生怕陈令仪有事儿。
既然如此陆离就改变了他原来的方案,还是让老两口正常回来照看着别墅,顺便让他们也把现场打扫干净,省得他再找人。陆离不怕找人干活得单花钱,他怕人多嘴杂出点儿什么乱子。然后他又和老两口说陈令仪被抢劫这事儿吓得够戗,他现在要带她去别的地方先小住两天,好让她压压惊,最近要是有什么事儿联系他就行,别打扰陈令仪。
“走吧,安排好了。”陆离说着稳住了还在团团转,却又不知道到底在忙些什么的陈令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