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说书人

    “不对，她不应该有这么多血。”南宫看着床榻上不断蔓延出的血液，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莫非神女就是血潮的创造者？”

    这大大出乎几人意料。

    “快离开这儿！”徐明强喊道。

    说罢，平托趟着没过脚踝的血水率先开路，徐明强和艾琳一左一右撑着南宫跟随其后。

    十里村已经改变了方才的样貌，一座座完整的房屋此刻已经如残垣断壁一般浸泡在血水中。

    管理员权限下，原先贯穿墙壁的数据流此刻完全消失，这意味着，整座村落的所有建筑都是由遍地的血水支撑起来的。

    这就是血潮。

    他们走了几步，身旁突然响起嘈杂的人声，循声望去，几十个村民聚集在那里，正中围着一个男性，身着长袍，手摇折扇。

    人们面向他，或蹲，或席地而坐，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最外层一人转向南宫，向他招手，“小哥，快来一块儿听啊。”

    听闻此言，那群人纷纷回身，对着他们，“对啊对啊，能赶上这段故事，也是小哥你们的福分。”

    “他们好像是这里的村民。”徐明强低声说道。

    南宫点点头，他的身体已经多少有些恢复，于是挣脱二人的支撑看向正中那个从未见过的面孔，“你是谁？”

    借助管理员权限，他体内混乱而汹涌的数据流暴露在南宫面前。

    “只是一介说书人罢了，”说书人没有看向他们，轻摇折扇，“让所有人都知道埃尔德蒙的真相。”

    埃尔德蒙的真相？几人四目相对，猜不出这又是什么陷阱。

    “队长，我们要不要去？”艾琳问道。

    南宫点点头，“不妨听听他讲些什么。”说罢，他向前走去。

    说书人手中的折扇轻轻地摇啊摇，“说，混沌初开之时，你我安身立命的埃尔德蒙并不存在……”他一边说着，左手一边在人群中比划。

    “……那是人命如草芥的时代，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战火连连。却说有个老和尚，法号已无从考究，云游四海，广结善缘，只为将佛法远播，平息这世间纷争。可惜天不遂人愿，离国与燕国为了争夺天下霸权，在杉原一带摆下阵仗……”

    杉原？听到这个熟悉的名词，南宫心里一怔。在这个世界，也有杉原市？

    那说书人继续说道，“……离国倾全国之力，整整集结了十万大军，由他们的上将军蒙毅统领，驻扎在杉原近郊。而燕国自然也不敢怠慢，毕竟，那杉原乃是燕国北门关，一旦失手，江山易主只在旦夕之间……”

    说书人手中折扇一合，“只见那城门上，军旗招展，人山人海，弓兵、卫兵一字排开。而那城门下，投石车、云梯蓄势待发，只等蒙毅一声令下，便倾巢而动。可就在这时，人们发现，一个老和尚盘腿坐在城门下，手中捻着佛珠，双眼紧闭，口中念念有词……”

    “他不怕死吗？”台下有个人问道。

    “这世上哪有不怕死的人呐？只是这老和尚心善，不愿看这生灵涂炭，才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想要阻止这一场浩劫。可当权者又怎会把区区一个老和尚放在眼里？只见那蒙毅军旗一挥，排头兵一扬尘直奔城门而来。那杉原守军也不会闲着，箭雨瞬息即至，那排头兵乌拉拉倒了一片……”

    折扇哗啦一声打开，说书人轻轻一扇，神色凝重，“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冲锋接连不断，城门下很快尸体成山。而城门上也不见得好多少，投石车生生将城墙轰开一角，云梯又把一队又一队的士兵送了上去，两伙人打成一团。

    可是，就在这飞沙走石、箭雨、火烧的战场下，那老和尚竟毫发无损。他就那么坐在那，不断地念经、念经、念经。据说，无数士兵的鲜血溅在他身上、脸上，他也不曾移动分毫，任由那血在他身上凝结。

    攻城战持续了整整三个星期才宣告城破，蒙毅大将军看着自己的十万大军打成五万，心中怒火中烧，下令屠城。老和尚纵身挡在入城的亲卫队前，也只被他们一脚踢开。

    城中的老弱妇孺无一幸免，惨叫声连绵三日不绝。即便如此，那蒙毅依然不解气，他又下令火烧杉原，紧接着引那江水灌入城中，这座城市也就彻底毁了。

    老和尚悲痛欲绝，看着那满地无人认领的尸体，和那无法洗净的血迹，他只能强忍着继续诵经，试图为这些凄惨死去的生灵超度。

    但这些都是怨灵，都是一些无辜惨死的士兵、平民，乃至孩童，他们的灵魂岂是一个老和尚就能超得了的。他渐渐承受不住，双眼突然沁出血来，那血鲜红无比，竟直奔地上的尸体而去，将那些尚未风干的尸体中余下的血液全部抽了出来，竟汇集成第一股血潮。”

    “那尸体是不是都活过来了，就像我们一样？”台下又有人问道。

    说书人摆摆折扇，“没有，那时的血潮尚未拥有全部的力量，只是一味地夺取与吞噬，而血战后的战场是最适合他的地方。血液从一具尸体流向两具，又从两具流向四具，越流越多，越流越旺盛，第一股血潮就在短短的几小时内成型。

    那是规模最大的一次，据传，整座城市都浸泡在血潮之中，及腰的深度可以轻易将摔倒的人淹没。而对于血潮来说，一旦摔倒就别想站起来。五万大军，包含蒙毅将军，全部都被第一次血潮扼杀。

    老和尚弥留之际，看到自己的举动竟创造出了如此超凡的存在，于是燃尽自己的生命，将血潮最初的一股血红——也就是我主血神——封印起来，而封印血神的城市，就是埃尔德蒙。”

    说书人折扇一合，环视周遭的所有人，“但是，我主真的做错了吗？那五万精兵，哪个不是手上沾满鲜血？留下他们，会有更多的城市被毁，更多的生灵涂炭。消灭他们，战争的连锁将就此折断，和平才会短暂地降临在那片战乱之地。

    自被封印以来，我主从未放弃离开这里的希望，他不断地壮大自己，试图重新回到夏国，回到那个战乱频发的所在，将所有战争的链条彻底割裂。

    在座的诸位，我要问问你们，战争究竟该不该被终结？”

    “该！”

    “我主应不应该离开埃尔德蒙，拯救苍生？”

    “应该！”

    “我们应不应该为我主冲破束缚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应该！”

    “那边的小哥，你们呢？”说书人话锋一转，看向了一言未发的南宫一行人，而台下的所有观众，视线也汇集在他们身上。

    无数只耳朵，正等待着听到他们想要听到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