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世上再无李相夷
江湖中最快的剑是李相夷的剑,他是天下第一,永远的天下第一。
少年向来不识天高地厚,放眼处,皆是自负才高八斗,虽是自命风流,倒也坦诚无忧,谦和又狂妄,骄傲又坦然。
十五岁时:相夷太剑绝冠天下,他身穿红衣 ,一身绝世武功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成为天下第一。
十七岁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少年的爱炽热又张扬,为博红颜一笑,月色下红绸舞剑,醉如狂三十六剑只为卿一笑,引得万人空巷。
十八岁: 遭到最亲近的人背叛,武功废了,看着未婚妻另嫁他人,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他是天下第一,人人敬他,人人却负他,最终他却是最苦的那个,木是青灯不归客。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也无风雨也无晴。
花落人断肠,浪迹天涯一人一马。
肖紫衿疾步而来,语无伦次急匆匆大声质问道:“李相夷,你到底把阿娩藏哪去了?”
李相夷一股无形的压抑顿时袭上心头,所有人都知道他当年爱她至深,可只有他知道何止当年。他知道他不能与她白头到老,所以他的爱她不能知晓。
他努力克制着情绪,清冽的语调,仿佛玉珠落地,不带任何语气反问“你看起来我是像藏起阿娩的样子吗? ”
肖紫衿一副自以为是的表情,虚与委蛇的说道
“你少狡辩,你李相夷就是个虚伪的小人,你口口声声说你不会再回来,不会跟我抢阿娩和门主的位置,到头来还不是手持少师剑出现在众人面前,你不是就想告诉所有人你李相夷回来了吗?你不是就想用此举来向我示威吗?”
李相夷心里叹了一口气皱眉道:“紫衿, 你误会了。”
心胸狭隘的肖紫衿把所有情绪都摆在了脸上,直言不讳
“四顾门不需要两个门主,我和阿娩之间也不需要夹着一个已经死去的 李相夷。”
肖紫衿拔剑指着李相夷,是誓不罢休道“拔剑吧!今日我要与你决一死战,十年了,再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少师剑。”
李相夷面色凝重心里暗暗感叹道 李相夷是死了,他的剑未死,横扫天下容易,断相夷太剑不易。
李相夷眼神深邃无比,好像在考虑一件困难的事情,懒懒散散窃窃私语道:“果真想做个死人,也没有那么容易。”
他缓缓拔出少师剑,阳光如刀刺眼,照得人难以睁开双眼,剑映出李相夷的身影,似看镜中年少时,他轻轻拍了身旁的马,马乖乖的离开了他。
李相夷抬眼目光扫过肖紫衿,眉头紧锁抬头解释道“ 如今我内力所剩无几,不是你的对手,还不如来个自行了断。 ”
李相夷轻轻的抚摸着少师剑,让你杀我总是不宜的,他不舍的闭着眼睛,用所剩无几的内力震碎了这柄少师剑。
肖紫衿骇目惊心吞吞吐吐“你”
李相夷静静的望着碎成几段的少师剑,这难以言说的心里话,的情绪在一点点消退,一字一句道
“有些人弃剑如遗,有些人终身不负,人的信念终是有所不同的。”
肖紫衿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忧心如焚朝着他大吼了一句“你在说什么?”
李相夷眼神渐渐的柔和了下来,似乎放松了心情,谈笑自如的道“我此生有负许多,但最对不起的就是这把少师剑了,紫衿, 如今少师已断,这个世上再无李相夷,也没有相夷太剑,你可以放心了。”
李相夷不慌不忙一步一步朝前方走去,回头缓缓开口
“至于阿娩…是你的多疑和不信任,才让她失望的,我亦不能为力,以后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做了。”
说完李相夷没有一丝犹豫纵身一跃,跳下望江亭,肖紫衿随后快步跟上,终是没有能阻止他。
肖紫衿心里出现了一点点悔意,眼里浮现出了一点点悲凉,口中急吼“门主,李相夷。”
他清楚的知道他绝对不能死在肖紫衿手上,就算他自知自己命不久矣,他也不愿肖紫矜亲手杀他,他不愿肖紫矜做下后悔之事,也不愿乔婉娩知道肖紫衿曾威逼他自尽,否则乔婉娩绝不会原谅肖紫矜,所以他只能选择跳江,去……别的地方……一个人安安静静……所以借此顺江而去,漂入大海,生死未知。
他只是希望自己死了,还有人一心一意的爱乔婉娩。
在这十年间,他们早已不是以前的自己,他用十年去释怀,待繁花落尽,望她安好,望乱雨飘零,伤劳燕分飞,等春光烂漫,忆似水流年,不啻微茫,造炬成阳。
东海约战的日子到了,海风打破了一切的平静,礁石上的红衣很耀眼,李相夷却一直迟迟未到。
江湖中众多人都纷纷赶去了东海,就为亲眼目堵江湖李相夷笛飞声两大高手对决,谁更厉害开开眼界,四顾门的人全都去了,唯不见乔女侠乔婉娩的身影。
等不及的江湖众人纷纷窃窃私语议论“是不是不敢来了 ?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
听到这些话的方多病沉默寡言一脸担忧,这时气喘吁吁跑出来一个渔夫,大声问道:“请问这里哪个是笛飞声?哪个是方多病?”
方多病一脸让人看不懂的表情,睁大眼睛道
“我是”
渔翁艰难喘气道“有人让我来这里送信。”
方多病和笛飞声收到了李相夷的绝笔信: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倒也是个不错的结局。东海一决,李某蒙兵器之利,借沉船之机与君一战犹不能胜,君武勇之处,世所罕见,心悦诚服。今事隔多年,沉疴难起,剑断人亡,再不能赴东海之约,谓为憾事。余感念君所赠之忘川,然终有负君之所望,江山多年,变化万千,去去重去去,来时是来时。
方多病习我之功法,资质上佳,不暇多日,定不在明月沉西海之下。君今无意逐鹿,但求巅峰,李某已去,若君意不平,足堪请其代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议论纷纷。
“怎么会这样毒没有解”
“那门主岂不是……”
“他跟我说他自有办法及碧茶之毒,可,我早应该想到了。”
肖紫衿满脸愧疚,垂下眼眸低声自责道
“看来是我误会他了 ,看来是真的,但是怎么可能呢?人都活过来了,怎么能去死呢?那日断剑之时明明他还好好的呀?”
“断剑?你是不是见过他”方多病一脸认真的看着肖紫衿大声的的质问
肖紫衿不敢看众人的眼睛,目光呆滞,低着头道头支支吾吾道
“就在几天前,在望江亭,我当时逼他拔剑与我一战,后来他就震断少师剑,跳到江里面去了。”
笛飞声闭上了充满冷意的双眼,方多病瞳孔骤然一缩眉宇间都是厌恶
“他根本不在乎什么门主之位,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他”方多病声音不由得尖锐了几分的质问
“都怪我们竟没有察觉到,我们都以为他完全好了。”
“他既然能克制体内的毒十年就可以二十年三十年”
多病硬生生打断众人,大步流星,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脱口而出
“我现在去找他。”
关河梦不紧不慢自顾自说道“我断过它的脉相,只有一个月,但是他平定单孤刀之反频频动用武功,未及时服用忘川花,可能在写信时就已经……”
“不可能,李连花没有死,我方多病绝不相信,只要没有见到尸体,就算掘地三尺我也要找到他”方多病声音像藏了冰一样毋庸置疑,不给任何人反驳的机会,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笛飞声站在海边的礁石上,抬眼望去,神情散漫慵懒语气没有起伏但坚定“李相夷,你我之约,无人可以替代。”
大海,是那么美,那么辽阔,一望无际的大海,滔滔的海浪,腾空溅起的白色浪花,都注定着一切,不会是那么美好的
孤帆远影碧空尽,山雾缭缭似伴君。待我回首再探看,轻舟已过万重山。
明明先爱上的人是他,最后放不下的人却是自己,乔婉娩经一天滴水未进,脸上苍白,头发凌乱,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但从未停脚步的寻找,托人找了所有的江河湖海。
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于在一叶小舟发现了只有一口气,奄奄一息的他。
“相夷,如果当年你没有中碧茶之毒,是不是早该赢下东海之战了,回来哄我了”乔婉娩抱李相夷,她那张脸上没有一点点血色委屈的自言自语的说道
少女年少时唯一一次闹情绪,代价是永远痛失所爱,她不能没有他,这一次她绝对不能再失去他了。
“十年了,李相夷你为什么就是不回来,不管你是李相夷还是李莲花,这一次我都要你好好的活下去”乔婉娩眼泪仿佛梨花带雨,滑过面颊,轻柔而寂静。
“相夷,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没有好好练扬州慢,如果我练好了,就不会只有一成的机会了”她眼睛哭红,泪眼婆娑,一点点滴滴落在李相夷脸上,以及说脸上不如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