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杀死那只李冬贺
李冬贺见到了衣茜。
他记得自己还是狗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过衣家大小姐的名讳，“茜”字还是跟千年前一个写法，只不过由于语言的变迁，这一世，衣茜的“茜”跟“西”是谐音，而千年前的茜茜神女的名字与“倩”谐音。
衣茜见到李冬贺以后，没有说什么话，李冬贺也没有急着给她开药。他们两个人对视了很久，李冬贺提出要给她把脉，衣茜就招呼他坐下，然后顺从地坐在他腿上，让他给自己把脉。这一幕让在场所有衣府的人都看呆了。那可是衣家大小姐，是不近生人的衣茜，连公孙问给他把脉都要跪着，隔着床帘，衣茜才能同意把脉，而李冬贺竟然随便坐到了衣茜的床上。
随后，李冬贺招呼所有人出去。只有公孙问在几米之外等候。李冬贺与衣茜交谈了很久，直到天色不早，公孙问的腿都站酸了，李冬贺才嘱咐给他一份药单，然后离开了衣茜的闺房。
走出来的时候，李冬贺看到陈日天还在门口等着，他的表情，就差把“吃醋”二字写在脸上了。
之后的几天，衣家里各个角落，下到佣人，上到家主，都在谈论李冬贺与衣茜，陈日天也经常找李冬贺，想跟他谈论衣茜的病情，但李冬贺只是一言不发。直到有一天晚上，陈日天偷偷潜入李冬贺的家门，李冬贺此时正在打坐修炼，他现在的身体发生了一种很奇妙的变化，他现在隐约感觉到自己的有修为，而且已经是凝气的后期，还差一步就可以迈入修士地阶的门槛，这是绝大多数凡人穷极一生也不可能达到的，即使仙家弟子，资质较好，入修士境也得从七岁左右苦修至成年。但是，这修为又似乎只能用于精神方面，没有任何实体效果，因此在旁人看来他没有任何修为。
陈日天进来以后，李冬贺睁开一只眼睛看他，只见他先是愣在原地半天，似乎在酝酿些什么，然后突然跪下说道：“神医，我愿意拿我的命，换衣茜的命，我知道神医的顾虑，神医是顾虑到在下才不能专心给衣茜治病。”
“此话怎讲？”李冬贺满脸疑惑地问。
这时候，陈日天站起来，显得有些手舞足蹈，他解释说：“神医无非是怕在下与衣家小姐相爱，不能施展医术，其实不难看出，衣茜的病，恐怕需要与神医双修才能治愈，如果神医真能治愈衣茜，我愿意离开衣家，从此浪迹天涯，再不闯入衣家大小姐的生活！”
“这……”
李冬贺无语了，他向陈日天解释说，衣茜的病需要的是奇珍异宝，是丹药，而不是什么双修。我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她。
听到这种回答，陈日天的眼里又闪起了光，然后抱拳跟李冬贺告辞。李冬贺只是在他走后默默地说了一句“舔狗”。李冬贺自己都觉得搞笑，当过狗的人，竟然看一个人，觉得比自己还狗……
之后的几天，陈日天都刻意阻止李冬贺与衣茜见面，自己却问李冬贺要了不少药单，通过各种方法搜集单上的药材。
其实这样也好，与衣茜见面太多，反而会削弱她的神魂，毕竟已经千年过去了，当务之急还是赶紧修炼，才能有机会让茜茜回来。
又过了几天，陈日天又是那副嘴脸，找到了李冬贺，跟他说衣家有一些保送弟子进入蜀山修炼的名额。
蜀山，位于西蜀，是当今三大修仙门派之一。李冬贺这几天也对天下大势做了些分析，他发现如今天下形势多少有些奇怪，北方的北辽原本可以一统天下，只不过因为一些将领的失误，北辽大军在一场战斗中大败，从此天下三分，江南有赵，西方有蜀。而三个修仙门派，却也恰好分别位于三个国家。
好像有人刻意阻止三家门派被一国所吞并一般。
李冬贺没有细想下去，他知道陈日天对自己有些嫉妒和也有些醋意。趁这个机会，他拿到了报送名额，正好还可以去蜀山看些古籍。
其实，若是一个人从头修炼，哪怕他仙骨奇灵，想学好哪怕一种仙家功法也奇难，但是李冬贺由于有前两世的记忆，只要能看到古籍，任何功法对他而言都是可以轻易理解的。
他所需要的，不过是入门，是对“道”有更深入的理解，师父领进门，之后的修行，自己有的是办法。
就这样，在陈日天的目送下，李冬贺离开了衣家，他没有跟衣茜做最后的道别，他只是在心里说：“茜茜，你等我。”
蜀山，正值弟子入山之季，不少来自各大家族的弟子跨过群山，最终聚集在蜀山南面的一个广场之上。李冬贺也在入学大军之中，他到达广场之后，就地打坐，直到一个巨大的的声音，通过千里传音的功法进入他的耳朵。
“下面宣布入门规则：一，在本门弟子下上历练时收的弟子，直接去宗门报到；二，非保送的弟子，跟随蓝桥长老去北山参加选拔；三，保送的弟子，选择阴阳两个门进行资质鉴定，再由长老选择，没被选择者，暂时以外门弟子的身份报到。”
声音传来后，各弟子的手中凭空出现了一个玉筒，这个玉筒能往人心中投出蕴含各个长老信息的影像，便于弟子挑选心仪的长老。虽说是挑选，但是弟子很多的还是被挑选者。
这些师父不乏有特殊功法者，但是早在千年前的魔尊殿，李冬贺早已经见多了这些功法。但是只有一个叫南宫彦的长老他十分感兴趣。此人是一位商人出身，他也曾学于墨家，通晓小孔成像等，会做攻城器，现在是他的暮年，他因为修为卑微，不过二百七十多岁的年纪已经寿元几乎枯竭。按理说，这种修为本来不应该成为长老，不过他自创了一门功法《股市百战百胜秘诀》，他曾越级与陆地神仙境的长老大战半炷香不分胜负，便是凭借这门功法，后来他随力竭败北，但是一战成名，从此步入蜀山长老的行列。
李冬贺果断地走进了“阴”字所代表的门。选择此门的弟子，绝大多数都是资质不佳，却认为自己心境超乎常人的。李冬贺现在的资质不宜被人发现，他最好装作一个资质不佳的弟子，这样对他来说相对安全。
走入“阴”字大门后，李冬贺感觉到灵魂像是被抽出来一样，同时，远在赵国的本体也喷出一口鲜血，本体对分身的控制险些要被阻绝。
当李冬贺缓过神来时，他的精神海已经被封印，他的意识出现在一个诡异的空间里。这里似乎充满无尽的怨念。
“杀死那只李冬贺，杀死那只李冬贺……”“李冬贺，你咋不理我，你咋不说话了李冬贺。”
这两个诡异的哀嚎声像是两把刀一样，不停传入李冬贺的精神世界，李冬贺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撕裂一般。李冬贺感觉到，这两把声音化成大刀，让自己被不停被虐杀，复活，然后继续被虐杀。
千年的耻辱，沦为畜牲，不能说话，不懂动物间是如何交流，所以一个朋友都没有，就这样度过了千载轮回，自己甚至都瞧不起自己。
这一千年，李冬贺对自己感到的不满，这一刻变成了攻击他精神的东西，他感觉过了很久，这个声音终于消失，他的精神世界变得无比清晰，他感觉自己像是出现在了现实一般。
接着，他进入了一个个场景之中。他听见自己梦里经常出现的那个人，军哥，对他喊：“你怎么不理我，李冬贺。”军哥，是这一世他小时候的玩伴，军哥家里很有钱，他们两个玩的很好，有一次他们一起去爬山，军哥不慎落水，军哥不会水，他舍命相救。但因为军哥比自己年纪大，比自己沉，硬是没救出来，他有一次差点就成功了，奈何自己像是一条狗附体了一样，用出了狗刨，刚浮出水面的军哥又沉下去了。
就这样，军哥被淹死了。军哥偶尔出现在他的梦里。
他看到了自己这一世的亲生父亲，有一次，父亲在街上打了他，他很不服气，他当时甚至想谎称自己不是父亲的儿子，还要叫衙门来抓自己的父亲。
他当时没这么做，但是在幻境中，他做出来了。他看到，张旭因此成为了县里的笑柄，他因为这件事愧疚了一生。
经历完这些场景之后，李冬贺见到了一个人，他跟自己长得一般模样，但是全身散发着黑气。他问李冬贺：“他们，和你，只能活一个，你选谁。”
衣茜，梁钦王子阳两位义父，军哥，张旭等人的幻影出现在一个火坑之上，如果这个火坑烧死的不是李冬贺，那这一世，所有对自己重要的其他人，都要在幻境中被烧死。
这就是对他的考验。
李冬贺说：“我选我死。”
“不行，就是你死了，我照样杀了他们。”黑暗李冬贺回应道。
李冬贺对着火坑上面所有人一拜，说：“我救不了你们了，我会活着出去，照顾好你们的家人。”
“看来你还是贪生怕死，李冬贺，我现在就让你死。”黑暗李冬贺又说。
“看来他们安全了？”
“他们也得死，通通毁灭吧！”
此时，李冬贺邪魅一笑，道：“我太了解你了，你不想让我死，我死了，你也活不成，你可以死，但是你心里的仇恨又该如何得报？”说罢，李冬贺向幻影的火焰冲去，大吼道：“放了他们，不然我死给你看。”
别的不说，自知之明是李冬贺最大的优势，这种自知之明，这种对自己的了解，自从李冬贺当年超脱凡尘入佛门那一刻就有了。
暗黑李冬贺大惊，他大袖一挥，所有幻影被移到了安全的地方。李冬贺此刻却没有停下，他向火坑跳去，在火坑中化为灰飞，同时，他的阴暗面也烟消云散。
此时，那份无数个纪元之前入佛门的心境突然在李冬贺心头浮现了一下，李冬贺没有在火坑中死去，反而是感觉心灵得到了净化，这千年来自己作为牲口无尽轮回的怨念暂时被他抛到了脑后。
他念起经文，超度着自己的罪孽，此时幻境中所有的悲伤似乎沉淀了下来，如同极乐。
此时，“阴”字门外的长老们已经争吵不休，他们几乎都在争李冬贺。但是，南宫彦却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已经进入暮年，这是他最后一次有机会收徒，他收过的弟子，有学的不错的，但仍然不能真正领悟自己功法的要领，他在考虑，自己这把年纪对眼前这个天才会不会是一种拖累，他犹豫了。
李冬贺在考验中的成就，已经超过了历史所有经历“阴”字门考验的弟子。本年其他弟子的表现则并不理想，有在幻境中狠心杀了自己妻子的，有丢下战友逃跑的，甚至还有变成一条狗为了一口肉咬死主人的……但是，出了一个李冬贺，这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