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周砚浔笑了声,有点自嘲,“我命大。”
“我抚养你,是因为我信了那个说法——你命格旺,能为阿言增福添寿。”陈西玟看着他,“我只有阿言一个孩子,我是阿言的妈妈,不是你的。”
周砚浔没什么情绪地点头,“我知道。”
“我养大你,害过你,”陈西玟转头,看着相框里的周絮言,含着泪,“你夺走了絮言的一切,却也让我知道真相,看透周淮深——你我之间,两清了。”
周砚浔手指搭着膝盖,敲了敲,忽然说:“还记得樊晓荔吗?”
陈西玟眸光微动,很显然,她记得。
快三十年过去,她一直记得。
“我想娶回家的那个女孩,”周砚浔指尖压着那份鉴定报告,声音很轻,“是樊晓荔的女儿。为了她,我决定才让你知道真相——背叛的滋味,樊晓荔尝过,你也该尝一尝。”
陈西玟有些意外,却笑起来,笑得癫狂,眼睛里全是泪,“挺好,挺好。”
言尽于此,再没什么可聊的,周砚浔起身,开门出去前,他说:“我会让你见到周淮深的,放心。”
两个月后,在周砚浔的示意下,康复中心打了通电话给周淮深,说陈西玟最近状态不错,很温和,有点怀旧,想见见他。
接到这通电话时,周砚浔正陪着周淮深吃午餐,这个细节也是刻意安排的,周砚浔摆弄着一支餐叉,不着痕迹地劝了劝,让周淮深不要对陈西玟太冷漠。
周淮深并不知道周砚浔已经了解真相,更不知道,这只蓄势待发的狼崽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手伸到了他眼皮子底下。可能是觉得胜局已定,无须顾虑,也可能是不想给周砚浔留下过于寡情的印象,周淮深一时心软,去见了陈西玟。
去探病,探望一个孱弱的女人,周淮深没带保镖。按规矩,医生该陪他一同进入病房,可周淮深多疑,怕医生听到什么不好的话,将人留在了外头。
“喀”的一声,门板合拢。
白色的空旷的房间,空气里浮着一点水汽,一点沐浴露的味道,陈西玟洗过澡,染了头发,穿长裙,化淡妆,依稀可见年轻时精致漂亮的样子。
她朝他走过来,也朝他笑,手指碰到他的领带,温温柔柔的声音——
“淮深,你好久都不来看我,我很想你。”
毕竟夫妻一场,携手半生,心冷如周淮深,也有一瞬的恍惚。就是那一瞬,陈西玟拿出藏在袖管里的金属餐叉,戳向周淮深的眼睛。
孤注一掷,拼尽全力,要背叛她伤害她的人,付出最后的代价。
叉子棱角尖锐,擦过骨骼,直抵颅脑。
浓重的血腥味儿。
周淮深连惨叫都没发出一声,他痉挛着,剧烈颤抖,张着嘴,发出“嗬嗬”的呼吸声。
陈西玟脚步轻盈,从周淮深身边绕过去,来到方桌旁,沾着血迹的手指拿起那个巴掌大的小相框,贴在胸口。
她微笑着——
阿言,阿言。
妈妈帮你报仇了。
那个放弃你又嫌弃你的人,成了瞎子,成了废人,再不能耀武扬威。
守在外头的医生、看护、疗养院的保安,立即冲进来。
每个人都神色慌乱,脚步也乱。
陈西玟却是安静的,安静地笑着、看着。
阳光不算浓烈,温温的。
又乱又静的世界。
……
故事讲完,谈斯宁发现自己的手在抖,掌心一片冰冷。
外头终于下起了暴雨,暗色的天空。
书燃怔怔的,“周淮深和陈西玟都……”
“他们没死——周淮深颅脑严重损伤,成了植物人,只能躺在病床上,什么都做不了。”谈斯宁说,“陈西玟的精神彻底崩溃,被强制收治。”
一地狼藉,所有人都伤痕累累。
书燃觉得喉咙很堵,她猜到什么,低声问:“周砚浔是什么时候拿到亲子鉴定报告的?”
谈斯宁看着她,眼底浮现一抹又恨又无奈的红,咬牙道:“你出国那天。”
周砚浔拿到报告,知道所有的事,是在书燃离开弈川那天。
他握着那份亲子鉴定报告,守在机场,守了很久很久,一架架飞机,有的起飞,有的降落,悲欢离合被云层遮挡,变得模糊不清。周砚浔让机场的工作人员将小兔子挂件拿给她,语气低到尘埃里——
“燃燃,能不能留下?”
书燃没有回应,甚至没有回头,匆匆登上飞机,
又一架飞机升入天际,机舱里有他最爱的人。
周砚浔站在窗前,长久地看着,没人知道那段时间里他究竟在想什么——
是绝望更多,还是委屈更多。
天色彻底黑透,周砚浔离开机场,独自回到衡古,看到死去的小金鱼。
他走进衣帽间,偌大的房间,没有光,也没有半点杂音。周砚浔浑浑噩噩,陷在沙发里,闭着眼睛,满身寂寞萧索。
他很累,真的很累,却睡不着。
爱情空了,亲情也是,至此,他孑然一身。
一无所有。
……
书燃说不出话,呼吸声又沉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