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书燃的目光不期然地与他碰上,下意识的,她将两只手都藏到背后,悄悄摘掉了绕在腕上的黑色手绳,收进口袋。
这点小动作,并没引起周砚浔的注意。
他走过来,到她面前,什么尊严什么骄傲统统不要了,一双眼睛哀切又卑微,看着她,低声说:“让我抱你一下,好不好?”
书燃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依旧空洞,“小严的事,你准备告诉我了吗?”
许是肤色过于苍白,周砚浔眼尾那里红得格外醒目,他呼吸了下,喉结颤动,“我瞒着你,不是想骗你,而是因为我害怕。”
谁会想到,周砚浔这样的人,会跟“害怕”这种词汇牵扯到一处。
书燃将唇色抿到发白,堆积在胸口的那些痛楚,濒临失控。
“我真的很怕,”不止眼尾,他连眼睛都是红的,声音压得很轻,“你一旦知道了,就不会再要我——这样的代价,我承担不起。”
第75章 温柔
这次, 周砚浔来赫安,还带了另一个人——律师耿潼。严若臻的案子,耿潼全程跟进, 知晓许多细节与内情。
按规矩,结案之前, 这些东西是不能对外披露的,但是,周砚浔太急了,他在害怕。
当书燃哽咽着问他,爱她的人,为什么一夜之间全都不见了,周砚浔答不上来。
那一瞬的惊痛超过肋骨被砸断, 他本就血色全无的脸愈发苍白,到了让人心惊的地步。
他怎么也预料不到,最糟糕的两件事会同时发生, 厄运似刀锋利,将他最心疼也最喜欢的那个小姑娘寸寸凌迟。
书燃在这件事情里所承担的每一分痛苦,周砚浔觉得那都是他的罪名,判决成立, 立即生效。
茶室雅厢,白烟缭绕,沸水之音里,夹杂阵阵似有若无的琵琶曲,颇有几分“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的意味。
耿潼伸手过来, 为书燃斟上第一杯茶时,周砚浔并未随他们一道进来。他站在过道里, 背倚一根廊柱,留给书燃和耿潼足够的谈话空间。
透过室内竹帘半垂的小窗,能看到周砚浔的肩膀和一道侧影。光影幽幽然,他轮廓分明,清绝出众。有路过的女客同他搭讪,娇笑着,想讨一个联系方式,周砚浔神色漠然,不予任何回应。
书燃隔窗朝他看去,一时有些恍惚。
耿潼抿一口清茶,忽然说:“做律师的这些年,我接触过不少人,有钱的有权的,家世背景深不可测,周砚浔这种这种品性的,我再未遇见过第二个。”
磊落坦荡,情深不移,滚烫爱意从不遮掩,用一生去爱一个人。
书燃没接耿潼这句话。
她刚刚送走外婆,整个人还浸在一种空茫的压抑里,先前那个柔软的温柔细腻的小姑娘,此刻面无表情,好像失掉了所有欢乐,只余悲哀。
“耿律师,”书燃轻声说,“请告诉我小严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絮言看似伤势吓人,实际上,他受到的伤害远不及周砚浔,周淮深下手才是真正的狠毒,和他相比,周砚浔即便怒极,也是带了几分仁慈的。
骨伤难养,周砚浔还在周家旧宅里被关着,周絮言已经出院。出院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窦信尧从看守所里捞了出来。
之前,周砚浔为教训窦信尧,找人翻了他身上的案底,想送他进去蹲几年。窦信尧身上没什么大案子,周絮言利用盛原的关系网,花了一大笔钱,把人弄了出来。
那天,谈斯宁在餐厅偶遇周絮言,他就是去见窦信尧的。
周絮言恨周砚浔,恨他作为一个养子,却活得出众而耀眼,恨他夺走了自己的人生和光环,没想到,窦信尧比周絮言还要恨。
“你为什么要恨?”周絮言有点好奇,问了句。
“周砚浔是什么东西,他本该和我一样,烂在这座城市的最底层,一辈子爬不起来。”窦信尧说,“就因为多了一点好运气,做了周家的养子,平步青云,他就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好像只要动动小手指,就可以将我搓圆捏扁。”
窦信尧吞一下一口烈酒,眼白被激得发红,他睁大眼睛,“好运气是他的,漂亮女人是他的,光明前途亿万家业统统是他的,凭什么?”
周絮言笑了声,“对啊,凭什么……”
“他现在被关着,也被保护着,我没有机会下手,”窦信尧说,“等他出来,我们跟他慢慢玩。”
“那就玩吧,”周絮言眨了下眼睛,了无意趣的,“反正我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他们在餐厅喝了不少酒,窦信尧又带周絮言去了一家位置偏僻的ktv,他说那里有乐子。光线迷离的包厢,窦信尧递给周絮言一支烟,一支做工粗糙的烟。
“尝尝,”窦信尧声音很轻,“纯度特别低,不会上瘾的,但会很爽。”
周絮言不说话,也不接,眼睛看着在桌面上跳舞的两个女人。
窦信尧嗤笑了声,他反手将烟点燃,咬进嘴里,吸一口,又一口。雾气自他唇边散开,一股子说不清的味道,似酸似苦,在空气中缓缓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