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送见面礼
柳木枫醒来之后，因为没见着柳拂意哀嚎了好一阵，又因为秋梦被驱逐出去难过的恸哭。
秋梦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听她嚎得久了，也有些撑不住。倒是没想到她的这两个同门，都是些重情重义的主。
仇轻肃眼眶也有些湿润，还有些自责，“明明是你救了我，如今怎能就这么走了。”
柳木枫知晓了前因后果之后，也有些不舒坦，秋梦明明做了那么多，但却因为慕仙师的一句话，就要被赶出山门，她们朝夕相处，自然是不乐意。
“要我说，这慕仙师也太过分了些，落羽本身灵力就不高，我见着那玩意吓都吓死了，她还有胆量迎上去，莫欺少年穷啊！以后若是在道宗修炼久了，说不定落羽就能比她还厉害呢。”
柳木枫气愤道。
仇轻肃对此也有些不悦，但到底是仙师的地位，她们再怎么说也改变不了什么。
秋梦倒是无所谓，本身她也不能在道宗久留，她此时面无表情，在这二人看来是因为离开道宗而神伤，但其实是在思索晚上去偷清台铃的话，会不会遇上什么困难。
不仅仅要去偷清台铃，宵禁过后弟子不可出门，她还要去藏书阁找找这清台铃的使用方法。越是初级的术法，越是不能掉以轻心。
怕就怕今日当值的巡夜之人，不好对付，那她如今这点灵力，只有吃亏的份。
“落羽，落羽！”
柳木枫推了推她，“怎么了？”
“你也别太难过，我们一起再去求求慕仙师，说不定还有转机。”
秋梦想了想今日见的那张不苟言笑的俊俏面庞，倒是觉得大可不必，去了肯定也是被叱责。
“算了。”秋梦出言安抚。
“都是命数，不在这里，也不是不能修习。”
柳木枫又要掉眼泪，“可我舍不得你。”
秋梦捏了捏她的可爱脸颊，“以后会有机会见的啊。”
因为突发情况，断炼山暂时封锁，这场比试也暂停。
据说各门门主正在商量，既然已经出现伤亡，这原本的三日之期到底还要不要继续。
这种事情最后拍板的还是叶忻，不过今日六门的门主都出现在了断炼山，秋意虽说是中途离开，但到底也算是看过一半。
宿眠挑学生，从来看眼缘，排名什么的从来不是什么重要的因素。
今日他中途离场，虽说是与慕仙师有几分冲突，但众人还是觉得更多的是觉得看过一圈觉得这群学生之中，没有想要的，耗下去也是浪费时间，索性离场。
道宗之中有不少人觉得宿眠一脉，就是因为这秋意对什么都云淡风轻不在乎的态度，又从不尽心培养弟子，才逐渐衰落的。
不过个人想法终究是要藏在肚子里，也没几个人敢在秋意面前这么说话，参与过卫道之战的主要人物，谁敢真的轻视。
秋意不挑，其他的仙师想要挑谁，他也不在乎。
听其他人说今日的情况，他仍然没什么表情变化，依旧是那副轻盈的模样。只不过目光在几位门主身上多看了两眼，微微勾了勾唇角。
比试的事是小，那东西怎么混进来的才是大，柳拂意思索了半天都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妥，怎么就能悄无声息在他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将东西带进来？
与那些门主仙师多番思量不同，秋梦如今是个入宗不久的弟子，左右这么多人在不会出大问题，她也从来不会主动给自己找麻烦。
约摸着时间差不多，四处的灯火也都熄的差不多，屋里的两人也睡着了，跟随忡打了个招呼，秋梦直接推门而去。
捏了捏下巴，秋梦思索了从这到放法器的库房最近的一条路线，大概需要避开两处就没什么问题。
一是巡卫的巡视，这群弟子都是用弓弩类的，被发现的话，她会被射出一身的窟窿。不过避开倒是不难，用个简单的隐匿身形的术法，藏上片刻躲开就不难。
二是守夜的灵宠，那东西是闻气味的，比较麻烦，但是如果她从屋顶上走的话，被发现的可能性也不大，就是要再提防一番那巡卫的。
咬了咬下唇，秋梦轻巧的翻身上了屋顶，要是屋里的二位看见，只怕是要惊呼出声。
这瓦片被踩动，发出的声响也不小，不过她要是还能因为这个被发现，那她上辈子也白活了。
皎洁的月色之下，秋梦的身形轻盈，在瓦舍之上迅速游荡，听到巡卫的声音，便隐匿身形，片刻后人走远了，再继续向前。
灵宠也没发现她，倒是最近唯一一件谈得上幸运的事了。
摸到库房，秋梦想了想还是从怀里抽出了手帕，掩了半张脸。
总觉得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还这么光明正大的露脸，多少是有点不尊重。
温书设下的结界，对于她而言不是什么难事。就在秋梦伸手就要穿过的时候，身后猛地出现了一道视线。
心中暗道不好。秋梦当即就要飞身逃窜，但奈何现在这具身子的灵力不高，动作没那么迅捷，刚飞出两丈，便被一只手用力按住。
借着月光，秋梦看清了搭在她左肩上的这只手，手指修长润白，指节分明，一股淡淡却熟悉的清雅味道传来。明明没用力，秋梦此时却不能动弹。
坏了，只怕是熟人。秋梦暗道。
现在的她是逃不掉的，秋梦索性站定不再动作，身后的人也怔了怔，也没将人掰过来，只是伸手轻轻拉了拉那系在脑后的结，手帕散开，秋梦的脸颊重新露了出来。
心思百转，秋梦还在想怎么编理由。
也不在乎被人发现自己是谁了，反正明日都是要滚的。
“想要什么？”一声叹息之后，来人声音带着几分无奈。
秋梦猛地转身，撞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宗主大晚上不睡觉，在这做啥呢？”秋梦呵呵笑着，往后退了两步。
叶忻只盯着她，视线下移，注意到她后撤，自己便往前进了两步。
“身手不错。”
秋梦直觉此人现在的夸赞不是什么好事，“您说笑了。”
“就是灵力差了些。”
“……”
我可真是谢谢你们这群人了，怎么，是认识不认识的都要来她眼前说这句是吧？
如今人家说的是事实，她秋景安再怎么厉害，此时的躯壳也是落羽，灵力差她自己也最清楚不过了。
想她前世活了二十年，虽说不长，但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秋梦咬咬牙，“这不是愚笨嘛。”
叶忻勾唇笑得温和，秋梦愣住，觉得自己大概是看错了。
“能顺利地摸到这儿来，只怕跟蠢笨二字，毫不沾边。”
秋梦舔了舔嘴唇，有些心虚。
也不知道此时该怎么着，要不要再逃一次试试，眼前这人就已经穿过结界，推开了门。
“进来吧。”
秋梦一怔，只一瞬的犹疑，便抬脚跟了上去，索性自己身份没暴露，也没拿到清台铃，还不如跟着进去，说不定会有转机。
再说她现在还算是道宗的弟子，总不能违抗宗主的命令。
库房由浅入深，周遭陈列了诸多的法器，推门进来之前，谁能想到这狭小的门里面竟然别有洞天，会是这样的格局。
秋梦吸了吸鼻子，储物的地方，终究是会有些闷闷的味道。
叶忻开了两扇窗，空气流通起来，这才好受了些。
抬手掌了灯，秋梦将人看的更清楚了些。
“你可知，宵禁之后出门是要受罚的。”叶忻缓缓开口。
秋梦心中喟叹，这叶清云这八年也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总觉得再见他，总能从他身上看出些寂寥感。今日断炼山上她就有些觉得不对，以往何时见过他这般低眉垂眸的模样，竟能从中瞧出几分失意来。
不过也难说，做宗主嘛，压力总是要大一些。
“明日去领罚。”
瞧她不说话，叶忻再开口。
“哦。”秋梦轻应了声，意识道他说了什么之后，猛然回神，“啊？！”
叶忻抬了抬眼睛，“不服？”
秋梦咳了两声，“可我明日就要走了，这罚就不用领了吧。”
眉间皱了起来，叶忻道，“我说过，无师命不得下山。”
秋梦也不理解，“是啊，可是那姓慕……那慕仙师今日让我离开。”
眉心皱得更紧了些，叶忻将手中的灯重重的放下，眸色之中能看出有几分不满，默了半晌才吐了两字，“不用。”
“明日去领罚。”
“……”
秋梦深呼吸了两三番，才将自己涌上来的逆反情绪压了下去，怎么着，就非要看她领罚才开心？
但人在屋檐下，她还想求他要个清台铃呢，“知道了。”
救人要紧，救人要紧，这点得失不必计较。秋梦心中默念。
“想要什么？”
叶忻将话题绕回来，秋梦一顿，还是觉得眼前这个人有些不太一样了。
“清台铃。”
没必要隐瞒，她反正都是要走的，拿到清台铃之后也是要走的，去救人这件事本身也没必要瞒着，告诉他也无妨。
“宗主不知，我家弟弟在蜀地跟随驭鬼一脉，却不幸沾染上了什么脏东西，一直昏昏沉沉不清醒，靠药吊着一条命呢，我想要个清台铃去救他。”
叶忻一愣，倒是没想到是这种理由，再看对方此时一副认真得不得了的样子，不像是在扯谎，“倒是疼他。”
秋梦扯唇，“当然，亲弟弟嘛。”
“所以你在山下，就筹谋着想要来偷一个？”
秋梦眉心一跳，想起这家伙最恨偷鸡摸狗之事，当即有些心虚，面上虽不显，但心中已百转千回，思量到底如何能够从他手中诓出个清台铃来。
“也，也不是。”秋梦干笑两声，讨好道，“当日山下只是随口一提，但今日断炼山之后，慕仙师赶我明日下山，我无法再进随文，拿不着才出此下策。”
叶忻默了半晌，打量着她的神色，还挺会骗人。
薄唇轻启，“那你在断炼山上何必编出个理由，想要柳拂意赠你清台铃？”
秋梦一噎，他还真看到了。
要说今日在断炼山上的弟子不说一千也有八百了，怎么就那么凑巧，她诓柳拂意的时候，被他看到了呢……
“我倒是想问问你，若是今日从柳拂意那里拿到了清台铃，你又该如何？”
秋梦舔了舔唇，几年不见，这家伙不好骗了啊。
“无师命不得下山，到手之后，你会将理由和盘突出，乞求一个下山的机会，还是说会像今日这样犯禁，想方设法让自己自然而然地被赶出丛山？”
当然是后者。
可说多错多，秋梦此时静默着，也不承认，也不出言反驳，她总觉得今日，叶忻的一举一动都太过反常。
认出她了？
不可能。
单看他的态度就能看出来，若真的看出她的真实身份，这家伙怎么可能这么平静地跟她说话。
“后者吧。”
只停了一瞬，叶忻便给出了答案。
秋梦也没反驳，既然已经被他猜到，那么再多少什么都没用，这家伙不会信的。
“多少人挤破了头都想进道宗，倒是难得见着一个死活都想往外逃的。”叶忻突然笑出了声，秋梦闻声看过去。
“给。”
眼前横着的是圆弧状的铃铛手串，若说刚才是秋梦被戳中心思不得已的沉默，此时她是真的是迷糊的怔愣。
她想要的清台铃此时就横在她的眼前，月色与烛火相对，秋梦有些看不清叶忻的神色。
“就当，见面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