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唐澄有些头大。
儿科一部和二部关系素来微妙。
当初宋主任和毛医生竞争行政主任的位置，两部门立场一度白热化，后来老主任点了宋主任的名。
宋主任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唐澄挖去了儿科一部补缺。
毛医生能伸能屈，恭贺宋主任升迁，但是对唐澄从来没有好脸色。
唐澄曾意外看到毛医生的体检单子，这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浑身都是病，她不能惹。
所以，来杭一两年，唐澄怂唧唧地从来都是避着毛医生，生怕撞枪口上。
哪想到，这一次却被黄奶奶哭嚎着直接怼枪口上了。
毛医生拧眉，看着儿科一部的年轻的副主任医师，“唐医生，医院里禁止喧哗。”
唐澄十分乖觉，“谢谢毛老师提醒。”
毛医生斜睨了一眼跪坐在地上的家属，“此事，唐医生想要如何解决。”
唐澄笑着指着对立站着的两队人马，“我敢打赌，不用半天，对面的二院就该传遍了，杭一的医生为了抢夺病人上演了全武行。”
毛医生扯着嘴角，扶了扶眼镜，“小唐医生又哄着我打赌，我可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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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一杭二都是杭市一流的医院，只一流的医院，应该只有一个。
所以，杭一杭二一直竞争着，比科研，比医术，比医患好评率。今年，竟然诡异地攀比起了医护人员的成婚率。
毛医生态度一软，唐澄赶紧逮着机会捞点好处。
“我做了黄小楠一日主治医生，不知他现在情况可有好转了？”
毛医生亲自将病历夹递给唐澄，一个眼神也不愿意给黄小楠的家属。
唐澄谢过毛医生，翻开病历夹：与她当初交接时猜测的一样，左眼受损。
黄奶奶一脸期待地望着唐澄。
唐澄翻到最后一页，一眼就看到了右下角是徐院长的龙飞凤舞的签名，再看诊断……
唐澄阖上病历夹。
“毛医生向来不居功，一定没说她是如何请徐院长来动这个眼科手术吧？”
黄奶奶看了一眼笔直着腰杆子的毛医生，然后摇摇头。
“杭一眼科国内排前三，徐院长的手术早已经排到了半年后。也只有毛医生面子大，才能请得动徐院长。”
黄奶奶又看了一眼毛医生，恍然地点点头。
毛医生被捧得舒舒服服，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切。
“所以，视神经断裂导致左眼不能视物吗？”
毛医生点头，“视神经断裂之后会逐渐萎缩，这事不可逆。”
唐澄看过病例，徐院长的意见写得很清楚，建议寻求中医针灸。
当下，这是最好的办法。
黄奶奶瘫软如泥，不停地呢喃着，大孙子这辈子毁了，都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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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科最近床位紧张，穆主任已经明示暗示沈听澜可以出院了。
沈听澜堂堂正正地拒绝。
多催几句，沈听澜就开始发烧。
医院规定，发烧的病人不能出院。如此一来，沈听澜出院的日子遥遥无期。
穆主任本着人文关怀的精神，瞅着空来了病房，与沈听澜促膝长谈。
穆主任和蔼地道：“既然进了杭一的门，都是家人。有什么难题，可以跟我说说。”
沈听澜如善从流，“谢谢穆叔的关心，也没有多大的事，离得近好哄人。穆叔是过来人，一定懂？！”
穆主任被沈听澜一口一个“穆叔”给砸晕了，晕晕乎乎地想着：小唐医生的爱人，也自来熟了吧？
沈听澜又与穆主任约定，这周末去西郊的一盏灯农庄去钓鱼。
一盏灯农庄占了一片江滩，一直采用的是会员预约制。听说农庄里不仅能出船钓鱼，还能钓螃蟹。
穆主任作为一资深钓友，早就神往已久。
“你应该很早就预约了吧？”
沈听澜点头，“早一年就约了……哎，现在哪儿有心情。”
穆主任一追问，沈听澜就堂堂正正、明明白白地吐出几个字：跟唐澄拌嘴了。
穆主任作为过来人，懂啊，哄媳妇都追到医院来了。当即表示，他愿意当这个和事老。
送走穆主任，沈听澜给陆哲拨了个电话。“你家农庄周末给个位。”
陆哲大骂沈狗，“我闻到了奸情的味道！想带唐医生来玩，没门！”
沈听澜温柔地宽慰：“别闹，我的主治医生穆叔是个老钓友。”
电话那头的叫嚣着的骂声顿了顿，陆哲清了清嗓子，别扭地道：“咳，一条船，够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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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主任可是在沈听澜面前打了包票的，从病房出来，脚一拐就去了儿科。
“小俩口吵架了？”
唐澄：？？？
唐澄望了望左右，穆主任是跟她说话吧？可她，没对象啊。
“穆老师，你是不是弄错了？”
穆主任摇了摇食指，“小唐啊，像小沈这么疼媳妇的年轻人少了，要珍惜啊。”
“再说多大的气啊，床头打架床尾和，只要两个人往床上一躺……”
唐澄生怕穆主任再说出什么虎狼之词，不给穆主任劝说的机会，赶紧跟着穆主任去了内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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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澄推开病房门。
就看到病床头挂着一面大大的锦旗，是她花了128元买的最便宜的一款锦旗。
唐澄伸手，摸了锦旗的面料，这做工，这材料，与她办公室挂着的锦旗，一模一样！
没想到，沈听澜与她一样谨慎，没让那无良工作室坑惨。
沈听澜从卫生间出来，就看到一人将魔爪伸向锦旗：“不要动我的命根子！”
唐澄下意识地收回了手。“我动我自己的东西，不行？”
沈听澜眼里都迸出光来，怯怯地描补：“你，可以，尽管碰。”
唐澄垂眸，低声拒绝。“不要了。”
疯了吧，把一块128的锦旗当宝贝……
沈听澜任由着微妙的气氛在二人之间徜徉，他看得分明，唐澄的耳尖泛着粉，像足了被逗了痒的小兔崽子，惹急了就蹦走。
就在唐澄以为过了一世纪那么长，沈听澜递给唐澄一瓶水。
“我看你一直在咽口水，渴了吗？”
唐澄要接过水，仰头灌了大半瓶，才褪去了羞意。
“材料给我，我给你去办理出院手续。”
唐澄收好材料，门一开，就看到以穆主任为首的内科医护站了里里外外三圈，以肉眼可见地一个一个散开，走得格外依依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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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唐澄一走，又一拥蜂地挤进了病房里，冲着沈听澜挤眉弄眼。
“加1床，出院以后一定要记得多读书，撩人的词汇太浅薄。”
“床头打架床尾和，比较适用在自己家，非得在外也要提高反侦查意识。”
沈听澜：……有病？？？搞得好像他撩人打野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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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之后，沈听澜出院了。
唐澄亲自将人送到医院门口，看着沈听澜上了一辆出租车……
唐澄转身，从医院大门到住院部，这条路，走了两年，头一回，她想要慢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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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在十字路口打了掉头，又回了医院。
司机骂骂咧咧，沈听澜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进杭一大门，轻车熟路地在住院部的楼下，寻了一长椅坐下。
打了个电话，就有跑腿送来了一箱子的格瓦斯。
格瓦斯，一种发酵饮料，却有酒味。相当适合装个逼。
沈听澜一连干了六七瓶后，打了一个饱嗝，才让沈三叔下楼来。
沈听澜哈着酒气，眯着眼睛看人。“三叔啊，坐。”
沈三叔看着脚边东倒西歪的酒瓶子，迟疑地坐下。“喝这么多啊，失恋了？”
“嗯哈。”
沈三叔没想到自己还有乌鸦嘴的潜质，“我早说你配不上唐医生，被甩了痛苦吧？”
沈听澜抓着自己的胸口：“苦得心都揪一块了。”
沈三叔看着沈听澜又开了一瓶，“借酒消愁愁更愁，回头让你婶儿给你介绍一个。”
“能介绍唐澄吗？”
沈三叔摇头。
沈听澜呆滞地看了一眼沈三叔，然后吨吨吨地又开始喝“酒”。
沈三叔生怕人喝出个好歹来，忙拦了。“那你想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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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沈听澜西装革履地出现在儿科，照顾沈妙妙。
唐澄查房，一进门就看到沈听澜挤在一条木凳上，弓着背，手里拿着书。
初晨的阳光柔柔地笼罩着沈听澜，岁月静好，清冷的声音中有一股安宁，稳人心神。
唐澄脚步渐缓，她曾幻想过另一半，一定要是一个好父亲，就如现在沈听澜一样：西装来不及脱下，已经给歪缠着的小儿讲故事了。
“先主刘备当了皇帝，心里可不怎么高兴……”
唐澄敛了心神：……历史书可真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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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床，查房。”
沈听澜放下书，转头望向唐澄，蓦得一笑。“唐澄，我们又见面了。”
唐澄被笑得心神一晃，随口问道：“沈先生，不是昨天才出院吗？”
沈听澜无奈道：“我叔他们出差了。”
唐澄了然，“妙妙，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沈妙妙眼珠子在二人之间打转，她爸昨天可说了五哥失恋了。
沈妙妙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就五哥这样磨磨唧唧、眉目传情，什么时候才能有结果。
哎，看来这事儿还得靠她！
沈妙妙皱巴着小脸，指了指肚子，“唐姐姐，我这儿有一点点不舒服。”
沈听澜闻言，紧张地扒着病床的另一边，“刚怎么没听你说不舒服？”
唐澄顺着沈妙妙手指头的地方点了点，“这儿吗？”
沈妙妙摇头，小手紧张地抓着沈听澜。
唐澄往旁摁了摁，“这儿吗？”
话音刚落，唐澄的手背就被一只修长的手给包住了。
唐澄吃了一惊：！！！她看病呢！
一抬头就与沈听澜四目相对，然后，俩人齐刷刷地看向沈妙妙。
沈妙妙：“这辈子我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我五哥娶媳妇……”
沈听澜失笑，“从那儿学来的老气横秋。”
唐澄刚想抽回手，就发现手背上一空，沈听澜早一步缩回了手！还如同贞洁烈夫一般搓着手心！
唐澄伸回手，拢了拢垂下的细发。“小朋友要少看一些电视剧哟。”
唐澄确认沈妙妙没有不舒服，才去了下一个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