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带母亲一起上班
正月十八这天，中午正在吃饭的时候，赵容若看到项目群里出现一条消息，项目办公室的同事发的：“由于厨师回四川老家了，各位同事如有合适人选，请尽快与我联系。”
赵容若赶紧告诉父母，“我们项目食堂厨师回老家了，现在项目上正在找厨师，妈，我看爸现在恢复的挺好的，一个人应该也你能照顾自己，你看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项目上做饭。”
“我从来没有做过那么多人的饭菜，怕不行吧！”
“每次家里来客人，不都是你张罗的一桌子菜，还不是一样。”赵容若赶紧补充。
“去吧，我一个人能照顾好自己，不然全指望容若一个人，也挺难的。”
“那你问问你们项目行不行。”母亲听到父亲这么说以后，想着家里全指望赵容若那点工资，肯定是不行的。
赵容若听见母亲这么说，赶紧出去给办公室打电话，然后给项目经理也打了电话。他们都说可以，让他母亲跟他一块儿就行。
于是赵容若赶紧进屋，把消息告诉爸妈。母亲还挺紧张的，“从来没有出去工作过，到老了还有份工作。”她自嘲道。
“跟儿子在一起也放心，能挣一点是一点，我这一时半会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干活呢，每天还要花钱。”父亲有点愧疚地说道。
“我这去了苏州以后，你一个人在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跟儿子两个人拿工资呢。”母亲笑着说，主要也是为了调节一下气氛，转移父亲的注意力。
“是啊，爸，你现在还在恢复期，营养肯定要跟上才行，不要总是钱啊钱啊的，只要你尽快好起来，我们家就容易多了。”
“你们就放心吧，我都几十岁的人了，都晓得，放心去吧。”
确定了要去食堂做饭了，母亲内心也挺欢喜的，还有两天就要出发了，她开始收拾行李，把能带上的东西都带上，她说这样就不用去了花钱再买。晚上三人吃饭的时候，赵容若详细介绍了食堂的情况，包括一日三餐的时间，每餐是什么标准等等，母亲一直在旁边听着，生怕遗漏了什么。
“妈，不用担心，去了办公室同事也会提前跟你说一些注意事项的，不要太紧张，适应一段时间就好了。”
“我就怕到时候做不好，给你丢人。”
“不会的，我觉得你做的饭菜比我们之前的厨师做的好吃多了。”
这时候父亲也开口了，“做饭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你们工地上的人来自天南地北的，众口难调的，有人爱吃，肯定也有人觉得不好吃。”
“就是去饭店吃饭，还有人喜欢吃，有人嫌难吃呢，只要符合大多数人口味就行了。”赵容若赶紧说道。
“而且做饭也是个磨人的事情，一日三餐，天天如此，别人放假，你妈也没假。”
“这倒是。”赵容若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了，父亲说的都在理，他只想着能给家里增加一份经济来源，没有细想，原来厨师也这么不容易，他突然有点心疼母亲。
母亲见他面露难色，赶紧说道，“哪有工作不辛苦的，我之前跟你一起贴砖的时候不也辛苦，而且还灰头土脸呢。现在就在厨房，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可以了。”
赵容若知道母亲是怕他伤心，故意说出来安慰他的。但是事情已经确定下来了，也没有改变的可能了，无论怎么样，都要去的。
生活有时候就是这样残忍，父母一辈子都在一起，到老了反而要两地相隔。父亲会担心母亲在那边受累，母亲同样也担心父亲在家照顾不好自己。而赵容若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再也没有了听到母亲可以去上班的兴奋，反而更多的是失落。父母供养他毕业，但是刚出校门不久的他，肩膀还是太稚嫩，目前还无法扛起这个家。
正月十九这天，上午母亲去买了几件衣服，毕竟出门在外，虽然是去做饭，但是因为跟儿子在一起，她不想让他丢面子。因为她知道，为了整个家庭，他也放下了那强烈的自尊心，毕竟谁愿意让同事们看见自己的母亲在食堂做饭打工呢？
而父亲则表现的很高兴，也在不停地诉说着自己有能力照顾好自己，尽可能的表现出身体恢复的很好，尽可能让母亲能够安心地去工作，因为他明白，现在他倒下了，但是这个家庭不能倒。
多么朴实无华的一家人，每个人都在牺牲，都在想着如何让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庭能够重新回到正轨。生活对我们每个人都不是那么友好，但我们又何曾因为生活的冷酷无情而放弃努力了呢？每个人都在追求美好生活的道路上，咬着牙负重前行。
由于明天早上就要出发了，晚上母亲特意张罗了一桌子菜。只是父亲现在的身体条件还不能饮酒，烟自然也早就戒了，否则赵容若真想跟父亲一起喝两杯。
吃过晚饭，赵容若主动提出去洗碗，因为他知道，爸妈肯定还有很多话要说，他想给他们能够互相表达情感的空间。洗完碗，他并没有直接回到房间，而是跟但语晗视频，告诉她明天他就回去上班了，而且把母亲要去项目上做到的事情告诉了她。她为他而高兴，也为他们一家高兴。
然后一个人站在楼顶，看着一轮明月高挂在夜空，皎洁的月光洒满了大地。“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他低声吟诵着苏轼写几句千古名句，他真的希望这个家庭能够从今年开始重新变得越来越好，他也在心中盼望着老天能够看到这一家人的贫苦，能够看见这一家人深厚的情感，因此而稍作怜悯，让他们一家人能够回归到过去那样幸福的生活。饱读诗书的他，在这一刻忘记了一句诗，“天若有情天亦老”，老天爷从来都不会同情和眷顾可怜的人。
晚上睡觉前，三个人还在聊天，有时候会聊到从前，聊到他们以前在农村老家的时候的事情，也会聊到母亲去了以后工作的事情，还聊到父亲病情恢复的希望。总之一家人在这个即将分别的时候，好像每个人都有千言万语需要去倾诉。还是父亲提醒说时间不早了，要早点休息，明天母子俩人还要坐一天的火车呢。于是三人这才停止了聊天，各自带着不同的心情进入梦乡。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赵容若跟母亲就要出发了，父亲表现的很坚强，笑着催他们母子两个快点出发，别误了车。节后有正式工作的人早就已经去上班了，但是出门务工的人基本上都是过完元宵节才离开，所以火车上还是人满为患，大包小包的把走道都堵的寸步难行。由于人多，都挤在车厢里面，什么味道都有，而且持续不断的飘过来，赵容若竟然有些反味。
不过好歹跟母亲两人都有座位，不然这十几个小时站过来，这个人要难受死了。看着那些没有抢到火车票的人，有的坐在行李上，有的靠在车厢上，更有甚者直接坐在地上，再看看自己，虽然整个车厢脏乱不堪，气味难闻，但是好歹有个座位。他突然想起以前在书上读过一首有意思的唐诗：“他人骑大马，我独跨驴子。回顾担柴汉，心下较些子。”他感觉自己现在就是那个骑驴的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心里稍稍获得一些平衡。
绿皮火车速度实在太慢了，赵容若还是羡慕高铁，飞一样的速度，而且车厢内环境也好很多，行李摆放的井井有条，乘客们似乎也更有素质，就连说话都不像绿皮火车里这样大声喧哗，好歹一路上他还可以跟母亲聊聊天，缓解旅途的苦闷。
车要到晚上十点多才能到，现在还不到中午，想想就觉得可怕。他已经全然没有当初回家时候那种心情，所以感觉就比当初要差很多。跟母亲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母亲说自从他小时候的时候跟父亲去北京打工，已经十几年没有坐这么久的火车了，还安慰赵容若说，她们那时候火车上的条件比现在还差呢。赵容若看着外面的风景，突然想起妹妹说的话，于是问道：
“妈，爸一个人在家应该行吧？”
“应该可以的，也不用做什么，主要就是自己洗衣做饭。”
“就是一个人在家很无聊，我过年值班的时候一个人感觉快憋死了。”
“那是肯定的，我们没事的时候多给他打打电话，也劝劝他没事的时候尽量多出去走走，我们房子外面那个广场上，晚上还是很热闹的。”
“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去呢。”
“放心吧，他憋不住了肯定知道出去转悠的。哎，你爸这辈子啊，也是可怜。”
“是啊，好不容易我们都长大了，他却病了。”
“其实每次你打电话回来跟我们说工作上的事情，你爸就特别开心，逢人就说儿子找了个好工作。他还想着自己能快点好，然后继续干活挣钱呢。”
“我看爸恢复的看起来还是不错的。”
“表面上看起来确实还可以，就是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这个不好说。”
两个人说到这里突然就没有再接着说下去了，毕竟他们也不敢面对那不好说的局面。这个家庭再也经不起再来一次打击，都在心中默默地盼望着好运能够降临到这个家庭。中午的时候，赵容若母子都没有选择吃火车上的盒饭，而是吃母亲准备的零食，母亲那个年代的人，在花钱上面不知道比赵容若要节省多少，尤其在家庭遇到如今这种状况之下。
火车一路颠簸，晃悠的人都开始昏昏欲睡，有时候是赵容若靠着椅子睡着了，有时候是母亲靠着窗户睡着了。赵容若望着窗外的风景的时候，突然看见母亲头上已经有很多白头发了。他有些难过，母亲一直是个比较在意形象的人，年轻的时候还烫过爆炸头，想起小时候母亲追在他屁股后面打他的场景，他不敢相信母亲这一年来一下子衰老了这么多。
终于到达项目了，他带着母亲来到宿舍，跟他住在一栋楼里面，因为食堂在这边，方便她做饭。办公室的同事也住在这边，是个女孩子，叫做张群。他把母亲带到张群面前，“张群，这个是我妈，你看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就尽管跟她说吧。”
“你好。”母亲用蹩脚的普通话，紧张而又局促地跟张群打招呼。
“阿姨你先收拾收拾床铺，早点休息吧，坐了一天的火车肯定也累了，明天我再跟你讲讲食堂地流程和注意事项。”
“好的好的。”
“明天早上的早餐也先不用管，等我给你交代完以后，后天再开始吧。”
于是张群带着母亲在他对门地房间，里面放着两张床，另外一张床住着帮厨，就是那个带赵容若钓鱼地老师傅地老婆。母亲也笑着跟她打招呼，于是赵容若帮着母亲一起铺床，把行李放好，然后又带着母亲看了看厨房和卫生间的位置，然后指着对门告诉她自己就住在这个房间。然后嘱咐母亲早点休息，项目经理不在，明天见面了再跟他打个招呼就好了。
等他自己梳洗完，已经快十二点了，他赶紧给但语晗发消息说忙完了，大家都睡了，两个人今晚就不视频了，他坐了一天的车也挺累的，也想早点休息。但语晗是那种很能理解别人的人，所以就让他赶紧去睡觉。
他确实挺累的，在车上虽然有座位，但是绿皮火车那种环境，也仅仅是有个座位而已。上个厕所都要在一群人中挤来挤去，坐着的时候腿脚都伸不开，实在痛苦。他躺下准备睡觉，明天就要正式上班了，他要养好精神。毕竟新年新气象，他要以一个崭新的面貌迎接新的一年。
可是躺下以后，他却又怎么也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着回家发生的一些事情，每个人的话都在脑海中反复回荡。就这样折腾了好久他才渐渐睡着，终于结束了奔波劳累的一天。
第二天等他起来的时候，母亲早就起来了，还把房间全都打扫了一遍。他们早上七点半上班，他七点十分起床，母亲已经在房间吃早餐了。
“吗，你几点起来的？怎么起来这么早？”赵容若刷着牙走进了母亲的房间。
“六点半，睡不着就起来把房间打扫了一下，你赶紧弄完去吃早饭，别迟到了。”
“放心吧，来得及。我上午可能在工地，到时候张群应该会过来跟你说工作上的事情，没事的，你有什么不懂的就直接问她，她人很好的。”
“好，不用操心我，你快弄完去忙你的吧。”
赵容若洗漱完毕吃了几口早餐就去工地了，这段时间他没来，都是陈亚平在现场验收材料，他来了肯定要去接替他。在工地上忙碌了一上午，由于刚开工不久，很多材料需求量都比较大，经过去年半年的成长和教训，他再也不敢马虎大意。因为今年工作上再出现什么纰漏，母亲也知道了，他不能让她再替自己操心了，她头上渐渐多起来的白发时刻提醒着赵容若，父母都已经不年轻了，他到了该长大的时候了。
中午回来吃饭的时候，他一进门就看见母亲在厨房忙碌，他看了一眼就知道桌子上的菜是母亲做的，他从小吃到大，太熟悉了。也许是因为忙碌一上午的缘故，也许是因为还是喜欢母亲做菜的口味，平时都是只吃一碗饭的他，竟然头一次吃了两碗。
吃饭的时候，他跑到母亲房间，母亲在房间里面吃饭呢。
“昨天晚上张群不是说明天才开始做饭吗？怎么今天中午就开始了。”
“早上你走后她过来带我去菜市场买菜，告诉我以后在哪里采购，跟我讲了一些食堂的工作流程和注意事项，然后时间还早，她说让我先熟悉一下，中午简单的做一下试试看，这段时间没有厨师，他们天天吃盒饭都快吃吐了。”
“原来是这样啊，你做着觉得怎么样？”
“还好，就是四菜一汤嘛，我就跟在家里一样做，只是人多分量多一些。你觉得我做的咋样啊？”
“我肯定觉得好吃啊，我那些同事我看吃的也比较香。”
“我就怕做的没人吃。”
“怎么会呢，你这手艺杠杠的，我看我们项目经理吃了满满一大碗，还喝了一大碗汤。”
“那就好。”母亲开心地说着，就像受到表扬的小孩子一样。
“我看就是分量可能没有把握好，有点少，刚开始，慢慢摸索。”
“是的，我再慢慢把握，第一次做，我自己也没有个谱。”
“妈，你做的很好的，总有个适应过程。”
“你快吃吧，吃完碗我给你一起洗。”
“不用，大家都是自己的碗自己洗。”
晚饭的时候，明显看见母亲加大了饭菜的量，吃完后盆里还有剩余，张群告诉过母亲，剩菜全部倒掉，她还觉得挺可惜的，毕竟在家里，吃不完的饭菜下一顿还可以继续吃。不过现在做饭成为了她的工作，她必须按照工作安排来执行。
等母亲收拾完了以后，他跟母亲一起去楼下倒垃圾，然后两人一起在小区里面散步。
“第一天工作结束了，觉得怎么样啊妈？”
“其实还好，在家不是一样要做饭嘛。就是每天需要买菜，还要提前想好明天要买什么菜，然后回来还要登记，麻烦一点。”
“毕竟现在做饭是你的工作了嘛。”
“那是的，慢慢来，在这边吃住都不用花钱，吃的还好。”
“你自己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反正现在也不花你的钱。”
“那肯定的，我给你爸打个电话。”
“好，你打吧，他估计在家也在担心着呢。”
于是母亲就跟父亲讲解昨天什么时候到项目，住宿怎么样，几点起来，菜市场多远，做了两顿饭等等细节，还询问父亲今天吃了什么，怎么度过的，叮嘱他自己照顾好自己，这边有儿子呢，不用操心她，她这边挺好的之类的话语。赵容若就在旁边转悠，听着母亲跟父亲两个拉家常式的聊天，他觉得真好，从小到大，虽然父母也会时不时因为生活而争吵，但是在他眼里，父母之间的感情就是爱情最美好的样子，两个人相濡以沫已经二十多年了，所有的情感表达都是这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话语。
父母那辈人的爱情是委婉含蓄的，所有的情感都藏在日常柴米油盐之中，历久弥坚。
现在年轻人的爱情是奔放自由的，所有的爱情都流露于甜言蜜语之上，短暂肤浅。
时代在前进，生活质量在提升，节奏也在空前加快，恋爱也是一样，但是感情是需要经过时间的沉淀才能看得出来结果的，而我们似乎总是太浮躁，这一点我们真是应该跟父母那辈人好好学习。
所以，并不一定新的就是好的，落后的也不一定就是坏的。经过岁月检验了以后才能明白那些是好的，那些是不好的，所以，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句话还是放之四海皆准的。
赵容若替母亲感到高兴，只要她能适应这份工作，一家人都是开心的。因为他明白，能够有经济来源，能够自己挣钱，在母亲心中就是高兴的，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价值，而且从同事们的反映看来，她也得到了认可，接下来就是继续努力，好好保持。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赵容若仿佛看到了这个家庭美好的未来，父亲渐渐康复，妹妹再有两年就毕业了，他和母亲一起工作，这个家庭似乎开始慢慢恢复元气，未来是光明的，他也似乎刚觉到浑身充满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