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送行2
“夫人莫要再多想，嫡脉一支现下连男人都没有，竟是些老弱妇孺，全等着您主持大局呢！”
赵夫人听到这话才清醒过来，抬起眼，看了看身边的其他人。
众人皆是惊慌茫然之色，有些人还正羡慕的看着她。
赵夫人不由紧了紧手里赵蝶给的包裹。
“我们姐妹还多准备了些行李，等会儿给大家分一分，也能少引人瞩目些。
包裹里的棉袄是旧的，但是您放心，都是仔细拆洗过的，颜色也低调。”
说罢赵蝶看看赵妙菱，
“妙菱这脸，最好收拾收拾。”
赵妙菱还有些疑惑，
她一个刚从牢里出来的人，还能怎么收拾，还没想明白，
赵蝶就从旁边地上抓一把土朝她脸上抹了过去。
“！！！？？？”
赵夫人也恍然明白过来，自己也抓过旁边的土，抹了起来。
“夫人，此行不只是我娘，赵府的所有人都在这了，您一定要撑住，再苦、再不济，也想想妙菱！
这么一个小姑娘，您若是有个万一，就真没人护着她了。
有个朋友跟我说过，团结就是力量！一盘散沙不会长久的！
咱们赵府现在就剩下这么些人，只要团结起来，到了北地，就能重新来过！
人活着，就有机会！人要是没了，可真就什么都没了！”
没错，赵蝶并不是原谅了这么多年赵夫人对她们母女的苛待，
只是她也知道，单靠她娘一个确实撑不到北境。
哪怕今日送了东西，也没有人会听她们娘的。
这一路上，还有到了北境以后，万一有什么事都得靠这些人拉一把。
既然如此，就要让她们拧成一股绳！
赵夫人以及身边坐的几位夫人一听此言，眼里都有了些光亮，
“总之，无论如何，活下去就有希望！日后我娘还要拜托您多多照顾！”
说罢赵蝶由蹲改跪，规规矩矩朝赵夫人磕了个头。
“夫人先收拾着，我去给其他人送些东西！”
说罢就掉头往马车方向去，
还未走到一半，刚刚赶马车那位下巴有伤的姑娘，见她往回走，
带着马车里下来的另外一个圆脸姑娘大包小包的朝她走过去，连那个小光头，都背着一个大包裹，费劲巴拉的跟上。
独留那个胳膊吊着的靠在旁边看马车。
赵蝶自己也夹上几个包裹，一行人路过哪里，哪里就留下几个包裹，
赵蝶总会上前跟以前的亲戚们说上几句话，偶尔那个下巴破皮的姑娘也会补充几句。
等他们离开的时候，那些犯人，又好像有了对未来的希望。
赵夫人和赵妙菱看着她的身影，此时才真的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给几个旁支的族老送东西的时候，赵蝶又将刚刚那番话说了一遍。
几个白发苍苍的族老们痛哭流涕，直夸她孝顺，说她以后会有大出息的。
赵蝶偷偷冲夏衡撇撇嘴，
就你们这些人，平常见了我们母女问都不会多问一声，鼻孔翘的比谁都高，
怕是连她们叫什么都不知道，
还大出息呢。。。
夏衡也朝赵蝶挤挤眼睛，示意她看向李氏那边，
李氏正被好些人道谢，直夸她养了两个好女儿，
一朝落难，才能真正看出人和人之间的差距。
送了一圈温暖的赵蝶将初晴身上的最后一个包裹接过来，一行人带着小光头向一路护送的官差头头走去。
“大人。”
“不敢当。”
这些官差也是常年做惯了这些事，新帝登基，隔三差五就发作一批人，
这条路他们没走过十遍，也有八遍了。
论怨言倒是没有的，毕竟他们挣得就是这份钱。
而且每次流放一批，连带着他们都能得不少打点。
但是面上还是要严肃，可不能让人家看着就觉得是在要钱。
赵蝶一看面前的冷脸官差有些卡壳。
毕竟是女儿家，没怎么跟外男打过招呼。
就连勾引苍楚漓的时候都没怎么好好说过话，
眼前官差又带着刀，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了。
她刚刚跟族老们说话的勇气一下就没了。
“大人莫怪，这天寒地冻的，还劳烦您跑这一趟，实在是不好意思。
这是一点心意，您别嫌弃！”
夏衡见赵蝶尬在当场，立马接上，
顺便胳膊一杵赵蝶，让她把包裹给人家。
这包裹是最大的一个，上面险些都合不上，官差抱着掂了掂，心下满意。
“您放心，我们知道规矩，
您都格外让我们给家里人送点路上能用到的东西了，咱们也不可能给您添麻烦，都是些衣服、鞋吃食之类的。
不该带的一样也没带！”
我们都是普通百姓，这些都是些菜干、白糖、盐巴，钱记的烟叶还有几壶好酒，您几位路上也能暖和暖和身子！”
“另外。”
夏衡侧身上前，抬起胳膊一抖搂，一个荷包就落到了包裹缝里。
“那位李氏是这位正经娘，也不需要额外照顾，万一有什么事还麻烦您帮忙看顾着点就行！”
官差头头将手里的包裹放回自己马车，小荷包在手里捏了捏，估计得有十几两银子。
原本这么些钱是有些偏少的，但眼前这姑娘说话让人听着确实舒服。
更别提还是第一个给他们送东西的，送的也都是些硬通货！
都不说烟叶和酒，光说盐、糖，都是这一路少不了的东西！有时候能当药使啊！
还有那菜干，天知道他们连吃个把月馍馍饼子上火的时候上厕所那个费劲！
跟其他家那些，
“把谁谁谁给我看顾好了，少一根毫毛我唯你是问！”
“孩子年龄还小，长身体得吃细粮。”
说完就把自家要吃的粮食往他们车上一放，还占用他们自己的空间。
就这种人，给钱他都不愿意管。
官差看了眼他们马车上“苍”的标识，
“几位是将军府的？”
“官差大哥好眼力。”
“将军大义！既是镇北大将军府上，我等自然要给几分薄面。”
押送的官差自然知道这赵府流放的原因，
只是没想到，将军府竟然还有跟赵府沾亲带故的人。
而且人还光明正大的来送亲。
这可能就是大将军和他们这种小人物的差别吧。
看来别人说这镇北将军冷血、不通人性也不尽然。
“几位姑娘放心，既然圣上都开恩，仅判了流放，咱们几个就是吃这碗饭的，肯定会将人送到的。
您母亲一个女流之辈也不容易，我们会多看顾。”
“多谢官差大哥！”
赵蝶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真心实意道。
“师傅说保护别人的都是英雄！要帮这样的人祈福！悟德今日就回去念《心经》为你们祈福！”
小人儿一番话说的大家都笑了，官差难得摸了摸小孩的光头。
“那就谢谢小师傅了！”
谁不想有个好兆头啊！？
赵蝶回到自己母亲身边的时候，妹妹赵思燕已经开始手舞足蹈地给她娘讲防水布和绳子应该怎么使用了。
见到赵蝶回来，李氏把她们俩拉倒自己身边，胳膊环住两人，摸着姐妹二人的头发，
“我的囡囡们都长大啦，都会照顾娘了。”
赵蝶和赵思燕死死咬住嘴唇，才没有哭出声，
娘亲马上就要离开了，不能再让她操心。
李氏仔仔细细的看着面前自己的两个女儿，像要把姐妹二人的样子刻在脑海里。
“你们爹这辈子是不是就做了这么一件好事？”
母女三人轻笑出声。
“女儿也这么觉得。”
赵思燕流着泪接腔，
李氏眼神看向了她们来时搭的马车方向，
“那些是我囡囡们新交到的朋友吗？”
远处，夏衡正和秋霖争抢马鞭，两只手抢不过人家一只手。
初晴从衣襟里掏出一块核桃饼，跟小悟德分着吃。
两人蹲在旁边，边吃边看。
李氏将头转回来，对着两个女儿微笑道，
“好像都是些好孩子！”
自己的女儿们从小就没有什么玩伴，赵家子女嫡庶分明，
嫡子女不但不会跟她们这些“妾生子”一起玩，还总是明里暗里瞧不起她们。
小时候哄哄也就算了，待孩子们长大些，她经常看到姐妹两个偷偷躲起来哭。
后来，她们长大了，只是还没长大多久。
赵夫人就指了几个师傅教她们曲子、舞蹈。。。
她不知道这些是不是对女儿们更好，但是她知道她的女儿们心里有事。
憋着一股劲，想干些什么。
这是身为一个母亲的直觉。
还没等到她问出来，两个女儿就被那天杀的赵凡送人了，
送给了京城双煞之一
——苍楚漓。
还是做妾。
她哭过，求过，她不想让自己的女儿重复自己的命运，
哪怕做个平常人家的正头娘子也好过做妾。
但那一天，她的两个女儿过来告诉她。。。她们愿意。
她不知道怎么劝，又好像劝了也没有用，她不知道女儿们心里在想什么。
然后第二天，女儿们就不见了。。。
但是今日一见，李氏只觉得她的囡囡们好像拨开了云雾。
眼睛里有了光彩，还能做到这么多事。
刚刚她的小女儿还偷偷告诉她，给她准备的棉袄自己穿，夹层里藏了银簪子，内兜里也装了糖和盐。
蝶儿这丫头，最是嘴硬心软。
别以为她不知道，刚刚偷偷在后面托了好几把那个下巴破皮小姑娘拿的包裹。
这会儿看人家抢马鞭还嫌弃呢，也就是你娘我才只用看的就知道你有多喜欢人家。
“嗯，一出门就显得不怎么聪明！”
赵蝶看着远处的几人撇撇嘴，不满道，
“不过都是很好的人。”
赵思燕笑意莹莹的接过来，
“娘！你放心，我们现在在将军府做侍婢，每天都能吃到饱！每个月还有薪水可以领！
你到了北地就给我们写信，画画也行！”
“可以叫族叔代写，刚刚我都跟他们说好了！”
赵蝶补充道，
“我们现在都在学写字啦！简单的都能看懂！等您到了北地，我们俩能看懂的字就更多了！
夏衡说了，一切皆有可能！
也说不定过两年您就又能回来了！到时候我们姐妹去接您！”
李氏含着笑听着，一边听一边点头。
“夏衡就是那个下巴磕破了的，我觉得她这句话说的还挺对的！
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所以娘！你可一定照顾好自己啊！”
话刚说完，远处的官差开始催犯人们上路了。
“好，娘知道了！你们也要照顾好自己！”
李氏回身的时候，深深的看了夏衡一眼！
谢谢你了！姑娘！小蝶思燕她们跟你在一块，我也能放心了！
赵家姐妹跟自家娘亲告了别，官差便开始整队，无关人等远离，只能站的远远的看着。
两人目送自己娘亲的背影背着包裹越走越远。。。
几乎哭成了两个泪人。
夏衡她们就在马车边上等着，也没有催，小悟德都懂事的啃着核桃饼没有多问。
直到两姐妹收拾好了情绪，一行人才再次上了马车。
吵吵闹闹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