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开场既绝境
冰凉的地面,几乎被我的右脸焐热。
我在地上趴了多久?
大概也就一刻钟。可我觉得有一辈子那么久。
我正试图用双手支撑自己的身体,从地上爬起来,让狼狈不堪的自己,找回身为元觉宗大弟子的些许尊严。
一只脚踏上我的脊背,力道渐次增强,让我再次脸伏于地之前,已经让我所剩无几的颜面被摩擦殆尽。
这一定是我有生以来,一天之中脸和大地亲密接触最多的一次。哪怕把小时候习练课业表现不佳,被师傅教训的时候也算上。疲惫的大脑勉强维持转动,跳出来这样一个自嘲的想法。不知道会不会突然,神经这根弦突然崩断,我会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不,我还不能昏,更不能死。
师妹还需要我保护。宗里的同门也需要我救他们。
提长棍的年轻人冷冷一哼。
他是电元宗的首席大弟子,陆刑。曾经和我一样的身份地位。
现在我二人的处境判若云泥。
声音从我上方居高临下地传来。
“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了,还蹦跶什么。”
他手里的长棍很是不同寻常,通体纯黑,尾部包裹玄紫色乾獭皮,做绝缘体,尖端有一长针,做导电用。
他们自称这神器是“极流棍”,我们师兄弟总嘲笑他们拿着个“避雷针”手舞足蹈。
长棍尖端发出不祥的红色电流。
很快这道电流就会传导到我身上,迅速地穿透表皮,流经四肢百骸。
我挣扎着抬头,同门师兄弟很多也还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也是一副生死未卜的样子。有的捂着自己受伤的部位,在哀哀喊疼。
两个银色长衫的电元门弟子死死摁住霜师妹的肩膀,此刻的她满脸都是泪水,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绝望地望向我。
那目光足以让从前的我心碎,不管不顾地飞奔过去替她拭去泪痕。而现在,长时间的战斗加上巨大的冲击,让我的心陷入麻木。
来吧。
该来的总会来。
最好是给个痛快。
“在担心你青梅竹马的霜师妹吗。你放心,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她的。验天电镜说,她和我的血因高度互补,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诞下天元值在九十以上的后代。坦白说,电元宗下年轻漂亮的女弟子不少,你们低贱宗门的人,我心里真是看不上。为了电元宗的壮大,我只好牺牲一下个人意愿。
所以我会娶她为妻的。无论她愿不愿意。”
他甚至微微压低了上半身,似乎想要凑到我耳边宣布这个消息。
我死水一样的内心再次激起波澜。
不可以!
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霜师妹,在我十六岁,她十三岁的时候,已经定下海誓山盟,经过师父师娘首肯,约定在二十岁时成婚的霜师妹,我怎可能看着她嫁给敌门,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不……行……”
内脏好像挤压在一起,我只能发出破碎近于无声的声音。
“你杀我可以,放了……放了师妹。”
手掌徒劳地在地上抓着,身负重伤之下,竟连抓起一把泥土的力气也没有。
他加重了脚上的力道,我的脸因疼痛而扭曲。
“恕我直言,你和她血因吻合度只有不到两成,你们俩很可能会生出只能当一辈子凡胎,练不出半点修为的孩子,为什么还要在一起呢?”
他不会懂。
他们这些钻研电元、声元、光元,脑子都坏了的人全都不会懂。
我和小师妹读书习字时的每一次对答,修习内功时的每一次磨炼,看过的每一次夕阳落日,走过的每一处大街小巷,甚至说过的每一句话语,交换过的每一个眼神,都让彼此成为命中唯一,难以割舍。
他们这种只会权衡利弊、算计收益的傻子怎么会懂。
对面的霜师妹剧烈挣扎起来,两个弟子收紧了力道,让她毫无半点逃脱的可能。
电元宗的几名得意弟子将武器负于身后,少数年轻弟子面露幸灾乐祸的笑容,大部分都冷冷注视着。
师兄弟们总嘲笑这帮“霹雳小子”总是面若冰霜,一定是被电击太多次导致面瘫。
没想到,有一天笑不出来的是我们自己。
离她不远,师父霜天傲的尸身正面向我。花白的鬓边沾了血污,两眼圆睁,却早已失去生命的颜色。一滩刺目的血迹在身下凝结。
他被电元宗二弟子卢书击中,在倒地之前,拼尽最后一口气击伤五人。
电元宗的武器,让人皮肤焦黑是有可能,但不会给人造成出血的伤口。这些血都是敌人丧命时飞溅到他脸上的。
师娘躺在离他五米远的地方。看不清面目。
夜已经很深,刚才的打斗,让天空出现诡异的颜色。好像有近乎彩虹的颜色晕绕在一起,在不断地缩小、放大。
以人族的计量单位来说,刚才的打斗起码释放了几亿焦耳的能量。引发了剧烈的电磁扰动。
人族的书里记载,这样的天相,好像叫做极光。
他们说极光是预示幸福的景象。
多么讽刺。我的师门在极光之下,几乎被屠戮殆尽。我自己也即将丧命。
我对人族了解不多,只知道他们掌握了很多跟电元宗他们类似的东西。他们叫做“科学技术”。希望他们能控制好自己,不要让“科学技术”失控,否则……
在这危急关头,恐怕不该再去担忧其他异世的事情了。
我的思维已经开始涣散,意识开始模糊。
眼前开始有黑沉的影子。眼皮快要贴合在一起。声音渐渐离我远去。
陆刑的眼中迸射出一道寒光。或许他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准备结果了我,
他举起了手中长棍。
曾经我们叫做“烧火棍”、“避雷针”的玩意。
我们很长时间都没把电元宗当一回事。
毕竟当时的形式看来,光元宗和声元宗才是应该主要提防的对象。
却不知道他们在什么时候,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
天边的极光仍在流光溢彩,但已有渐弱的势头。
尖端的电流已经蓄能很久,红光变成银色。
陆刑手中电光一闪,我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