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相信裴律行
梁严竞何尝不知道要见陈今一。
只是当时事发紧急,陈今一昏迷在现场,自己作为她的师父又是案发现场的第一发现人只能先配合调查。
等到有时间去见陈今一时,她已经作为重要嫌疑人被带走,而他也因为需要避嫌暂时失去了探视的权利。
“我有查过门口看守的两个警员,实习生,背景干净,不存在被收买或者利用的可能。从监控里看,陈今一八点去的病房,在门口和他们说了会话就把盒饭递给了他们,随后大摇大摆进的房间。”
梁严竞顿了顿后又皱起了眉,“从她进房间到我发现他们,足足过去了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里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
卓瑛捕捉到了重点。
“那两个警员现在在哪里?”
“暂时不知道,他们因为失职被停职了。”梁严竞皱眉,“我得避嫌,明着找不太行。”
“明着不行就暗的,咱们手上可有全国最牛的黑客。”
卓瑛掏出手机直接就给张二一发了消息。
很明显,这样的事情并不是张二一第一次办,简单交代情况后张二一就明白了原委。
几分钟后,他发来了一个地址和一个电话。
“到手了。”卓瑛自信一笑,“走,咱们去问问那两个证人。”
陈今一是在无数人的监视下醒来的。
一开始她还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直到熟悉的手铐,熟悉的警车,熟悉的流程和熟悉冷板凳挨个上架,她才终于从对面警察的问话中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审讯室依旧狭小局促。
只是这次坐在前面的,是一个她只有一面之缘的冷溪,和一个表情不善的警察。
“今一,我也很想相信你是无辜的,可是你看到了——”
冷溪目光微凝,“目前证据指向你,从监控上看,你是导致方刚身亡最大的嫌疑人。你确定还要继续沉默下去吗?”
陈今一缓缓睁开眼。
眼前一片白光刺得她眼球胀痛。
“……我知道你的性子,可现在沉默解决不了问题,如果你是被冤枉的,你得告诉我,我才能帮你。”
陈今一沉甸甸的脑袋仿佛被轻纱网住,外界的声音都变得有些遥远而模糊。
冷溪熟悉的套路并没有激起她任何情绪的波澜,反而让她的迷茫越加浓厚。
她微微张了张嘴,用极其小声的声音开口道:
“不是我不想说。”
她茫然地像大海上失去航向的船,抬头的一瞬间,连冷溪都微微愣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出现在那个房间。”
冷溪微微凝眉。
“你不知道?你是想说视频里的人不是你么?”
“不,视频里的人应该是我。”陈今一缓缓看向那个正对着她播放监控画面的显示器,“我的意思是,我不记得我为什么会去那里,更不知道方刚是怎么死的……”
陈今一话音未落,冷溪身边的高个子忽然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陈今一!开玩笑呢?和我装失忆是不是。”
他身上挂着西江分局的牌子,听到陈今一底气不足的辩驳语气很不善。
“我告诉你,我们现在让你自己说是在给你机会。作为警察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为了私人恩怨公报私仇更是说明你骨子里就是个坏种!我劝你悬崖勒马坦白从宽,否则等我们查出来确凿的证据,你就是想减刑也没机会了。”
陈今一面无表情地听着高个子对自己的训斥,内心不仅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一点想笑。
“冷队,请你相信我,我没有骗你,病房里发生的一切,我确实不记得了。”
陈今一将目光落在冷溪身上,那种冰冷犀利却又极其理智的神态让冷溪莫名对她产生了几分信任。
“你他妈——”
冷溪按住了西江分局的人,抢先一步开口问道:“那你记得什么?如果你希望我能帮到你,就必须把你知道的情况说出来。”
陈今一微微蹙眉,像是在尽力回忆。
“……比如,你什么时候出的门,为什么会想到去哪个病房,在去病房之前有没有见过什么人。”
冷溪作为犯罪心理学的高才生,能在经侦重案组做这么多年的队长,对自己的判断力是非常自信的。
此刻,他很想在陈今一的脸上找到一些伪装的情绪或者话语的漏洞,可却一无所获。
冷溪此刻也开始怀疑人生。
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会不记得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呢?
可陈今一没必要编造一个这样站不住脚的谎言,同时他也相信对方知道自己是真心想要帮她查清楚真相,所以,她也没有理由胡搅蛮缠……
“我真的不记得了。”
憋了半天,陈今一最后只是重复着这句话。
她的状态看上去有些不太好,目光时而清明时而模糊,甚至能看到她的脸色越发的苍白,额头在不断地渗汗。
他想起医生提醒过,陈今一晕倒的原因似乎是大脑疲劳过度,他们带走她的时候医生还特地叮嘱要注意审讯的力度和方式,否则对方很可能再次晕倒。
“算了,今天先这样吧。”
冷溪收拾资料出门,在门口刚好遇到了前来送资料的腾蛇组长顾希越。
这次的案子由于受害人和嫌疑人特殊,虽然暂时交由冷溪主理,但为了保证公平起见,腾蛇,虎啸两组都出了人员进行协理,就连西江分局也派了副队长随时跟进。
顾希越性格冷漠,一般很少和其他支队的人有往来。若不是他们的副队最近刚好有任务,只怕他也懒得掺和这种人情复杂的棘手案子。
“陈今一的住处勘察完了,基本信息我系统上已经同步给了你,别的没什么,但是我们在房间的床头柜里找到了这个。”
顾希越一如既往地不苟言笑,连句寒暄都没有就直接切入了正题。
看着他递过来的一个小小的药瓶,冷溪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是什么?”
“精神类药物。我找专人分析了一下,大部分的成分还算透明,但是,里头还有一味新的化学成分。”
冷溪愣了愣:“是什么?”
顾希越不耐烦地皱眉。
“具体不知道,你找虎啸的人问吧,他们对这些白花花的粉末了解得比较清楚。反正我负责的板块已经完事儿了,后面有任务再叫我。”
“行吧。”
冷溪习惯了他这副样子倒也没有很在意。
顾希越经过审讯室的时候忽然扭头紧紧盯着里面。
冷溪知道顾希越有些特殊的能力,见他神色有异不由得也紧张了起来。
“怎么了?”
顾希越复杂地凝眉,思索了半秒后像是提醒似的看了冷溪一眼。
“里面有几个人?”
冷溪觉得他问得莫名其妙:“两个啊,怎么了?”
“进去看看吧。”
“啊?”
“有一个快不行了。”
梁严竞接到陈今一病重的消息时还在其中一个实习警察的宿舍里聊天。
和卓瑛匆匆赶到医院,就听到陈今一是在接受冷溪审问的中途心率忽然飙升才会紧急送医。
“老梁,抱歉,我也不知道会……”
“嗯,没事,我理解。”
冷溪对梁严竞这次的冷静沉稳感到很是意外。
“说真的,我刚刚以为你会把我打一顿。”
“暴力解决不了问题,你的性格我了解,如果不是客观原因你是绝对不会暴力审讯的。”梁严竞微微蹙眉,“发生了什么。”
“突发高烧,晕倒,目前没有意识。今天一早我从医生手里把她带出来的时候一切都还好好的,审问过程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问题。”
冷溪知道自己并不需要在梁严竞面前推卸责任,双方共事多年对彼此的脾性都一清二楚,因此他明白现在实事求是的解释清楚事情的经过好过一切没有理由的猜测。
“她都说什么了?”
梁严竞见冷溪为难便补充道:“你不用和我说细节,你只要告诉我,陈今一有没有认罪。”
冷溪摇头:“这就是我要和你同步的情况。”
见梁严竞还算冷静,冷溪趁此机会将顾希越找到的药瓶递给了梁严竞。
“这是从陈今一家中找到的。”
“这是什么?”
“精神抑制类药物。”
梁严竞一愣,下意识扭头看向卓瑛。
一直在旁边没有出声的卓瑛闻言也变了脸色。
她接过药瓶取出一颗药片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又仔细观察了她的性状,最后朝着梁严竞微微点了点头。
“虎啸的人查过了,确认里面的成份大部分是用于抑制突发性痴呆和阿兹海默症。——而且,这个药物里有部份违禁成分,从剂量上看,已经足够量刑了。”
梁严竞的神情很凝重。
“冷溪,你想说什么。”
“我去调了陈今一入队时候的检查报告,虽然表面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是有一点我倒是十分奇怪。”
冷溪犹豫着抬头,“她的笔试成绩非常优秀,特别是记忆性类和逻辑类的题目全部都是满分。如果是一个潜在精神病的患者,在这一项上就很难通过测试,所以,她应该并不是患病。”
梁严竞沉默。
五大支队的队长都是人精,冷溪已经查到了这里,想来陈今一有超忆症的事情恐怕也很难继续瞒下去。
“她有超忆症,我特招她进来就是因为这一点。但是这个病并不是有利无害,他们无法主动筛选记忆,记住的东西越多对大脑的负荷就越重,人脑接受不了过载的信息,就会引起崩溃。”
“所以她才会发烧,会失忆?这都是超忆症的副作用?”
冷溪恍然大悟:“怪不得顾希越那小子能感觉到她不对劲……”
“别扯犊子。”
梁严竞拍了一下有些思路跑偏的冷溪,“你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到底有没有找到其他的证据。”
冷溪连连摆手:“哎哎,你可别诱导我犯错误。能说的我都说了,剩下来的说了我就完蛋了。你是不知道这次的案子上头盯得有多严,我审问全程都有西江分局的人陪着。生怕我这个老同学包庇你这个飞鹰支队长。不过就目前的证据来看暂时是定不了罪的,找个好点的律师,或许能少判几年……”
“啧,你嘴里怎么没一句好话呢!”
梁严刚刚打算骂人。
正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了唐幼仪的声音。
“梁队!冷队!出事了。”
陈今一被送来医院后,冷溪特地把唐幼仪留在警队传递消息。见她气喘吁吁地跑来,冷溪急忙问道:“怎么了?”
“有人,有人要出重金保释陈今一。厅长那边已经点头了。”
这次换冷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他困惑地扭头看向同样不解的梁严竞:“陈今一父母不是都已经去世了吗?谁要保释她?”
“裴氏总裁,裴律行。”
“草!”
唐幼仪刚开口解释,梁严竞那边的粗口就爆了出来。
“早知道这孙子没安好心,就他妈这么喜欢趁火打劫呢!他怎么说的。”
“刚刚下午他直接到厅里找的厅长,和他承认了陈今一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妹妹,还带来了亲缘鉴定报告和海外的精神鉴定报告。厅长看了当时脸都快绿了,可裴律行一点都不害怕,还说他愿意赔偿所有的伤亡人员。逻辑清晰手续齐全,连厅长都找不出什么问题。”
“狗日的他原来打这个主意呢!”
梁严竞终于明白了这件事情的始末。
“哎,不是挺好嘛?这样的话这个案子我就不用查下去了,直接结案就行啊!”
“结哪门子案呢!”梁严竞差点在冷溪面前暴走,“你是不是傻,裴律行故意在这个时候伪造一份陈今一精神鉴定证明就是想把她杀人放火这件事情坐实。一旦同意保释,那就相当于把裴氏那些找不到苦主的案子全都算在了陈今一的头上。
冷溪愣了一秒。
“啊?所以,你还是认为陈今一是被陷害的?”
“当然。”梁严竞回答得斩钉截铁,“陈今一如果想对我们动手绝对可以做到真正的滴水不漏。如此敷衍了事漏洞百出的案件,明摆着就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裴律行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飞鹰,而是陈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