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新警训练
陈今一很讨厌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不公。
躺在床上，她睁着眼睛盯着黑漆漆的上铺床板发愣。
昨天接到集训通知时还有些纳闷。
电话里，教官说因为她笔试成绩优异所以得到了补录资格，只要在训练结束的体能考核合格，就能获得警员编制。
直到她进训练营时看到了江九星和齐光，她才忽然明白，自己这一波三折的入营到底是为何。
那群姑娘阴阳自己时，她第一次感觉到了心虚。
然而虽然心虚，但这个程度还不足以让她羞愤愧疚愤而离场的举动。
毕竟进入飞鹰，当上警察，并非只是工作糊口。
就算再心虚只能先厚着脸皮占着位置，努力把那不应该存在的距离缩小。
或许是因为这个，她对宿舍里这群姑娘的耐心出奇的好。
这群姑娘虽然爱捉弄人，但看着本性不坏。见过了王强李松和侗娥村这样纯粹的恶，这群姑娘的所作所为不免幼稚。
若是她们明天主动求和，那她也打算将此事翻篇，以后和睦相处。
就这样想着，陈今一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起床号响起的时候，陈今一恍惚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每天喊口号的中介公司。直到看到挂在床头的作训服，她才依稀想起，自己现在已经是个实习警员了。
号子一声比一声响亮。
陈今一抹了把脸，掀开被子准备下地，忽然，她发现床边空空如也。
鞋子呢？
她东张西望了一阵，发现鞋子好好的忽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抬头看到室友们闪躲的眼神，她瞬间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几乎没有犹豫，陈今一直接上前揪住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女孩的头发。对方见状尖叫连连，而陈今一面无表情道，“你们把我鞋子藏哪里了？”
“啊！你有病吧谁藏你鞋子了！”
女生矢口否认，陈今一一把拿起柜子上的修眉刀对准了女孩的脸。
“我数到三，你不说我就把你眉毛都剃光，我这个人手脚笨重，一不小心就给你脸上留个疤，不过没关系，医药费我照付，不过吃苦的就是你自己。你好好想清楚到底要不要告诉我鞋子在哪里。”
眼看刀子逼近，陈今一却毫无收手的模样。
女孩脸上这才露出恐惧。
陈今一却已经开始倒数，“一，二……”
“洗手间！”
就在陈今一说出最后一个数字前，女孩撕扯着嗓子说了出来。
“叮当——”
修眉刀被丢在地上。
女孩紧绷的头皮终于得到释放。
她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嘴唇微微抖着，看向陈今一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洗手间，第二个洗漱池子的下面。”
陈今一的眼神很快从她身上抽离，得到答案，她光着脚头也不回地往洗手间里走去。女孩害怕地坐在床上大口喘气，等陈今一转过身，她才指着她的背影露出不可置信。
“她，她有病吧。”
陈今一最后在池子下面扒拉出了自己被弄湿的鞋。
出操的速度因此受到了一点影响。
眼下她正套着不合身的作训服，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闯进方才集合完毕的队伍里。
齐光看到她一身不整齐的打扮，眉头皱得紧紧的。
虽然他在侗娥村时对陈今一这姑娘印象不错，可就算天资再高，行为乖张不服管教是一个军人的大忌。如今她即将进入警队，若是还和以前一样我行我素，只怕会闯祸。
“陈今一！”
“到！”
“出列。”
折腾一早上，陈今一的心情本来就不好。
看着大步流星跨过来准备找事儿的齐光，陈今一的眼神算不上友善。
侗娥村草草一面，她对飞鹰这位副队印象并不熟。
此人一身饱满的肌肉蓄着力量，浑身上下都透着军旅硬汉那种一根筋的执拗，一看就和自己尿不到一个湖里。
果然，齐光的眼神凌厉扫过自己的脸。
“为什么迟到。”
“报告！有人藏了我的鞋子。”
“谁？”
陈今一余光扫过队伍里那一排低头的人影，随后理直气壮地扬起下巴。
“不知道。”
齐光硬邦邦的语气仿佛要砸死人。
“若今天紧急出任务，因为你的迟到影响出警从而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惩罚你？”
陈今一后背一挺嘴巴一动。
“把我拉出去枪毙。”
齐光似乎是冷笑了一声，“若是造成重大后果，也不是不能枪毙。”
“咳咳。”
身后的江九星开始拼命使眼色。
人群开始窃窃私语。
这人真无趣。
陈今一臭着脸站着。
齐光似乎已经下定决心要拿自己当杀鸡儆猴的典型。
这也怪陈今一自己倒霉，初出茅庐运气不好撞上了新官上任三把火，左右枪打出头鸟，今天算撞上了。
“军人最重要的是什么，纪律！”
“如果每个人都迟到一分钟，那整个连队就是一百分钟！……”
她放空自己看着齐光的嘴巴在那张张合合。
不知道过了多久，齐光终于扭过头来看向自己。
“……去操场上跑六圈，作为今天迟到的惩罚。”
“是。”
终于结束审判，得到指令的陈今一一句辩解都没有，干脆利落的就走了出去。
齐光的视线在奔跑的陈今一身上停留了两秒。
随后又快速收了回来。
“其他人，开始训练！”
……
直到第一个训练结束，陈今一才将将跑完了六圈。
带着一头的汗和有些凌乱的发型，她白着一张脸杵在队伍的最前面。
齐光拧着眉毛来来回回将她打量了三遍。
“跑了几圈？”
“报告教官，六圈。”
“六圈跑四十分钟？”
“是。”
干脆利落的回答让齐光沉默。
陈今一喘着粗气心里暗爽。
“很骄傲么？”
“没有。”
“作为一个新晋警察一点没有以此为耻？”
“勇于面对自己的短处并克服它，才是一个成熟警察应该拥有的心态。”
尽管队伍在自由训练，可此时整个训练场都安静得可怕。
齐光背着手站着。
气场足的身旁的副教大气都不敢出。
江九星看不下去了。
“行了陈今一，知道自己体能差劲就好好努力，别光练嘴劲，赶紧归队训练吧！”
说完他用力眨眨眼，示意陈今一见好就收。小姑娘也上道，江九星说完她便借坡下驴回答了个“是”随后一溜烟站到了队伍里。
齐光冷冰冰的瞥向江九星。
江九星赶紧低头研究跑道构造。
之后的训练一切如常。
直到上午的训练结束，所有人饥肠辘辘地准备解散吃饭。齐光气定神闲地站到最前面，环视一圈后将目光落在陈今一脸上。
“白天训练你迟到了二十秒，所以中午，你推迟二十分钟吃饭。”
“凭什么！”
缓了一上午的陈今一原以为迟到的事情已经翻篇，谁知齐光竟然是个小肚鸡肠的，竟然做这种秋后算账的事情。
她下意识反驳，“我已经解释了，我不是故意迟到的。而且你已经罚我跑步了，现在又罚，哪有这样的道理？”
齐光走到她面前，一本正经地看着她。
“不服气？”
陈今一目光一沉。
“是。”
齐光淡淡地瞥她一眼后无视了她的抗议。
“除陈今一外全体都有，解散！”
伴随着或好奇或嘲讽的目光，队伍就这样以陈今一为中心像一块崩盘的堤坝稀稀拉拉往食堂方向泄开。
陈今一孤独地在原地杵着，身体绷得像一根弦。
比起她几乎喷薄而出的敌意，齐光的情绪要从容许多，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陈今一面前看着她。
良久，齐光看了看手表。
“行了，二十分钟已经到了。”
陈今一没动。
齐光又说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去吃饭了。”
陈今一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
齐光的表情终于发生了一些变化。
“不想吃，还是对我有意见？“
陈今一板着脸答：“不敢。”
“不敢，所以是不想吃。”
陈今一不置可否。
齐光的脸色很快恢复如初。
“那你就在这站到所有人吃完。”
这次齐光没有再继续陪着陈今一，而是径直往食堂方向走去。
陈今一用力咬着后槽牙盯着齐光远去的背影，在他后背比了一个中指。
两个小时后，食堂的人走得干干净净，陈今一才拖着疲惫的步子慢慢地走进去。
食堂的阿姨正在拖地，见她脏兮兮的军靴就这样要踩进来急忙跑过来阻止。
“哎哎同学啊，食堂已经下班了。”
陈今一心里堵了一下。
阿姨的拖把毫不客气地从她的鞋头上扫过，“你怎么这个点才过来呢，剩下的菜我们都已经处理掉了，下次早点啊。”
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一路生风地回到宿舍，隔着门听到里面传出一阵阵欢声笑语，她扭开门把手的一瞬间，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就是八对十六只眼睛的面面相觑。
似乎是怕了陈今一，今天宿舍里的人没有说什么，只是互相拉了拉袖子回到自己的床上坐好，陈今一心烦意乱的走到里面，忽然发现自己桌子上放着一包饼干和一瓶水。
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来不及思考吃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下意识抓起饼干囫囵吞枣地塞进嘴里。
紧接着，极其辛辣刺激的味道从鼻腔一路直冲脑门。
“咳咳——”
饼干里的奶油不知被谁替换成了厚厚的芥末，陈今一顺手抓起桌子上的水咕嘟咕嘟喝下去两口……
“呕——”
更浓烈的辛辣传来。
陈今一咳得双眼通红，眼泪鼻涕交错间，她听到自己耳边爽朗的嘲笑声。
“哈哈哈！”
对床那个早上被自己揪住头发的女孩在床上笑得前仰后合。
“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结果这种小把戏就把你骗过去了，笑死了啊哈哈哈。”
女孩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行了行了，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我捉弄了你，你也捉弄了我，就算扯平了。”
“咳咳咳咳。”
陈今一强忍着不适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女孩走到她面前重新递过去一瓶水，“漱漱口吧，这可是我问江教官要的独门辣椒水。”
又是江九星？
陈今一缓了一缓，抬头用微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面容清秀的女孩子。
对方见她傻在那里又将手里的水往前送了送。
“喂，我和你说话呢，聋了啊。”
女孩的态度少了剑拔弩张。
陈今一扶着柜子站好，瘦弱的身体站在眼前这个女孩面前似乎有些单薄。
她的眼神有些冷得吓人，乍一眼看上去倒像是正在饥饿狩猎的狼，平静如水却又气势凌人。
眼前的女孩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身体。
“你，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陈今一的目光缓缓从她身上挪到肩膀，看到了她藏在颈间的项链，手腕上的手表，以及脚上干净柔软的拖鞋。
而反观自己确实一身狼狈的灰尘，手上抓着半块加了夹心的奥利奥，指甲间都有些脏兮兮的。
低头的一瞬间，辣出的眼泪水滴在了手臂上。
陈今一忽然举起手将手里剩下的半块饼干也送进了嘴里。
咔吧咔吧的嚼着，辛辣不断地刺激着口腔。
不等嘴里的咽下去，陈今一又抓起第二块塞进去。
紧接着第三块，第四块……
她像是发泄似的将手里的饼干不停地塞进嘴里。
“哎，你别吃了！”女孩急了，“这全吃了不得辣死啊！”
陈今一盯着她，抓起包装袋里最后一块饼干，进嘴，咀嚼，吞咽。
女孩愣了，“你是不是疯了？”
吃光了芥末饼干陈今一似乎仍觉不够，她又伸手扭开了那瓶辣椒水，在众人的注视下仰头一饮而尽。
芥末加辣椒水，陈今一此时整个胃里都像是布下了剑阵，有些压制不住的隐隐作痛。她两手撑在桌子上努力缓了缓，可那烧灼的感觉却越演越烈。
起头的女孩看陈今一仿佛是在看一个疯子。
“不是，你这是干嘛呀，大家就开个玩笑，你至于这么上纲上线么？”
缓了一会，陈今一抬头看向方才说话的女生。
她的脸被辣得有些红，可嘴唇却又透着惨白。
“如果我觉得这个玩笑不好笑，那你就没资格说这只是在开个玩笑。”
“你……”
“麻烦让一下。”
说完，她推开围着她的人群，强撑着翻腾不止的胃一步一步离开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