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祸水东引
陈今一的话意味深长。
村长困惑地看了陈今一几眼,随后又飞快划到了陈老四和三贵娘的身上。
“阿囡。”
他语气平和,眼神却有些肃穆。
“刚刚你去哪里了?”
“阿爷,对不起。”陈今一一脸的愧疚,眼神十分的真挚,“白天是我做错了,我不应该帮着外人怪您。您说得对……”
陈今一垂眸,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开口,“如果不把我母亲拐过来,我根本就不会出生,或许我之前真的是太执着了,枉费了您对我的照顾和栽培。”
不等村长答话,陈老四见昂着脖子冷笑,“陈家丫头,论狡辩的能力,你绝对是是第一名。仓房好好地锁着,现在人不见了,你又从外头走进来,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斜着眼打量着她,“你以为你在这里似是而非地表表忠心就能洗脱嫌疑?做梦!”
陈阿四的语气里全是质问和恐吓,“我看人就是你放走的吧。陈家丫头,昨天白天你为了那个女人可是直接对老子动手了,我还没找你算账,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你快老老实交代,到底把人放哪里去了。”
“我?”陈今一扭过头来对着陈老四眨眨眼,“阿四哥,你为什么说认识我放走了?”
“除了你还有谁?”
“你亲眼看见了?”
“我当然……”
陈阿四答不上来。
趁着他发愣的功夫,陈今一上前一步直逼他的眼睛。
“既然没有亲眼看见,就不能凭着臆测说我和村里人不是一条心。你三番五次地攀咬我,到底是一心为了村子,还是为了掩饰你自己真实的目的?”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心里不清楚吗?”
陈今一连珠炮似的质问精准又笃定。
陈老四惊慌失措地后退一步,“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别吵了!”
村长走到陈今一面前。
“阿囡,人,到底是不是你放走的?”
“不是我。”
陈今一忽然将手里的灯往上抬了抬,露出额头上的伤口“阿爷,我是被冤枉的。”
“胡说八道!”
陈阿四抢着争辩,“你以为你磕破额头就能洗脱嫌疑?陈家丫头,我看你就是个叛徒。”
陈今一狠狠瞪了陈阿四一眼,“你为什么总是三番五次地打断我说话?我是村子里的叛徒?我看你才是村子里最大的叛徒。”
“你!”陈阿四急了,“你凭什么污蔑我是叛徒。”
“那你又为什么非要把放跑人的责任往我头上扣?”陈今一不甘示弱,“除非,你才是那个放跑人的!”
“什么!”陈阿四一愣,“我为什么要把人放跑,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好处大了!”陈今一冷笑,随后转头意味深长地看向村长,“阿爷,我知道你们怀疑是我放走了人,但是事实不是这样的,能不能先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
“住口!”
村长制止了陈阿四的喋喋不休,给了陈今一一个继续说的眼神。尽管白天闹了一出,但他此时的行为却让陈今一有些意外。
不容他想,陈今一急忙解释。
“下午我一直都被关在仓房,因为心情不好,身边那个女孩又总是哭,所以我也没有和她说过话。期间除了村奶奶过来给我送过一些吃的外就没有别的人。就这样一直到晚上,我迷迷糊糊打算睡觉,忽然听到外头喧闹,就想起来看看情况。谁知忽然有个蒙着脸的人冲进来,二话不说就把我打晕了。”
“蒙面的人?”村长反问,“长什么样子?是我们村子里的吗?”
陈今一瞥了陈阿四一眼。
“长什么没看清楚,但是个子很高,体格健壮,力气也很大……就是那个人放走了马欢,还想栽赃给我!”
“陈今一!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想赖给我?”
“阿四哥,我说你了吗?我只是说有一个蒙着脸的人,连男女都没说,你就这么急着把罪名往自己身上揽啊。”
陈今一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惹得陈阿四急了,“我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我……”语无伦次了半天,陈阿四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脸色猛地一变,“好啊死丫头,你在这里等着我呢?你给我下套!你——”
陈今一惊恐的后退了两步。
“阿四哥,我也只是实话实说,没有针对你的意思。村长还在这里,事实如何也没定论,你这就想对我动手,难不成你是心虚吗!”
“好了!”
村长上前一步隔开了争吵不休的二人。
“阿四,你也冷静点。我也没说阿囡说的一定是真的,你这么着急忙慌反而让人觉得可疑。”
“村长。你还真信她!”
陈阿四冷哼一声扭过头,直接走到台阶上坐了下来。
村长转过身审视着陈今一。
“阿囡,你说的这些,有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
陈今一点点头,从身后掏出了一个金属样的东西。
“阿爷,你看看这个。”
村长低头接过。
这东西圆圆得像一个环,捏在手里还有些分量,仔细一看,倒是十分眼熟。村长一愣,“这,这是——”
陈今一继续道,“袭击我的人,就是用的是一个锁链。他大概是没有注意,打晕我之前,我从锁链上扯下了一节留在了手里。阿爷,这个锁链除了阿四嫂外,村子里还有别人有么?”
陈今一话音未落,村长就将质问的目光投向陈老四:“阿四,女疯子被抓到后,可是我们亲手交到你手里的。”
他将锁链递到陈老四眼前,“这你怎么解释?”
陈阿四咽下口水。
村长的目光冷了下来。
“阿四!你还不说实话吗?”
“不如我来帮您解释。”
在陈老四游移不定地回答出来前,陈今一抢先接话,“阿四嫂嫂虽然状态不稳定,但是我们都知道阿四哥哥是她男人,在家里自然什么都听阿四哥哥的。”
陈今一阴恻恻地冲着陈阿四裂开嘴,“白天你故意拱火激怒我,挑拨我和阿爷的关系,目的就是为了想祸水东引,让我做你阴谋的替死鬼。其实马欢就是你带走的,你已经私下联系了卖家想把她卖掉,至于为什么又把我藏起来……”
陈今一脸色一沉,“因为你想连我一起卖掉,我说得对不对啊,阿四哥哥?”
“这!”陈老四急得满头大汗,“村长,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阿四。”村长凝视着眼前这个慌不择己的男人,“是阿囡说的这样吗?”
“不,不是啊村长!”阿四忙不迭的解释,“是,我承认是我让疯女人打晕了她。可是我没有放走那个丫头,我真的没有!我怎么可能和卓瞎子串通呢?我们从来没有联系过,村长,你要相信我啊村长!”
村长的目光充满了怀疑,在他看到陈今一出现的那一刻,其实心里的天平已经有了倾斜。况且陈今一的论述有理有据,额头上还有着一道明显的疤痕。
编瞎话也不至于真的把自己弄伤,陈今一才多大,她能有什么心眼子。
倒是这个陈老四,以前心思就重,现在更甚,难保没有和村子外头的人做些什么说不清的勾当。
村长越想越觉得陈今一说的可信。
“是她!村长!是她。”陈阿四伸出手指着陈今一的鼻子,“我亲眼看到她和三贵媳妇鬼鬼祟祟逃出了村子!她见事情被我发现才故意将计就计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村长你要相信我啊!”
“是嘛?”
她抱着胳膊笑笑,转头看向一直没有出声的三贵娘。
“婶婶,这时候装聋作哑可不应该啊。”
三贵娘拧着眉警惕地看着陈今一。
陈今一笑得更加灿烂了,“婶婶,你以为不出声就独善其身了?你也不想想,既然我能出现在这里,说明你们家那口棺材就没能把我关住。不仅没关住,还让我在你的房间里找到了一些不该找到的东西……”
三贵娘瞬间脸色煞白。
陈今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村长。
村长疑惑的打开,却发现里面是一个极其精致的首饰。
“这东西是买家送给您的吧。”陈今一背着手啧啧感慨,“婶婶啊婶婶,但凡换个人找到它或许都不会多想,可我是在外面生活过的。这是宝格丽今年的新款耳环,我在沪市都断货,您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是怎么弄到的?哎,你可别和我说是高仿货,着不合理。
村长的脸色十分难看。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三贵娘和陈阿四是什么样的人。
如果说陈今一放走马欢是意气用事,那这两个人就是蓄谋已久因利而动。
前者如果成功,便不会再回到村子。
而后者……恰恰要留在村子且要坐实陈今一的罪名,最好来个死无对证。
“婶婶。”陈今一挑眉,“我想你吃村里拐卖人口的回扣也不止一次了吧。你是村里德高望重的女人,大家家里买媳妇儿都得经过你的相看,而卓瞎子的买卖大部分都是由阿四哥去处理,久而久之你们就达成了一个共识,村民手里收了钱,由你和阿四哥先吃掉一份,剩下来的再拿去给卓瞎子买人,左右这个价格都是你们说的,两边都不会知道,我说得对么?”
三贵娘脸色大变。
她几乎是一瞬间地侉下身体,急不可耐的握住了村长的袖子。
“村长!这和我没关系啊!都是他,都是陈阿四提出来要我这么干的!”三贵娘着急的解释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三贵娘!你真的和陈阿四私下赚这种黑心的钱?”
“恐怕还不止。”陈今一雪上加霜地补充了一句,“村子里这些年枉死的女孩,真的是自己想要逃跑才被打死的吗?”
宛如晴天霹雳,村长的脸色铁青。
“阿爷,如果今天我没有脱身,那他们又会怎么污蔑我?到时候,村子里少了两个女孩,岂不是又给了他们买人的机会?”
村长阴沉着脸,“三贵娘,你这是要把我们村,彻底害死啊。”
三贵娘双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如此情形,其实结果一已经不言而喻。
村长痛惜地闭上眼。
“阿四啊,阿四,村里的大家对你怎么样,你难道没数么?竟然干出这样的事情来伤大家的心。”
陈阿四依旧在喊冤。
三贵娘亲口指认,此时已经没有人相信他所言非虚。
“行了,你也不用在解释什么了。”村长虎着脸,“你们两个竟然敢背着我作出这样的事情,看来是我给你们太大的权利了。”
三贵娘已经哭倒在了地上。
“阿爷,这次的事情,都是他们二人在作祟,拐卖的业务也是因为他们二人而起。”陈今一心里还残存着最后一丝希望,她鼓起勇气向村长说道,“咱们报警吧,让警察进来,清点村子里的受害女性,该送他们回家……”
“不行!”
村长几乎不假思索地拒绝了陈今一。
陈今一微微一怔。
村长缓缓转过头,“阿囡,这件事情就这样到此为止,之后的事情,我会处理的。”
面对似是而非的处理结果,陈今一只是不动声色地抿紧了嘴。
“方才你也说了,如果放那些女人回去,等于就是要让侗娥村自生自灭,那我们这十几年做的努力,就白费了。”
不痛不痒的几句话,似乎已经把村里这场闹剧画上了句号。
拐卖女孩的性命,悬案的真相,这些似乎都没有村里的和平和延续来的重要。
驱散了围观的人,村长缓步走到陈今一面前拍了拍她的手。
“阿囡,你是个好孩子。我希望,你能理解阿爷。”
村长的脸还是那么慈祥。
陈今一的目光牢牢锁定在他的脸上,原本就没有多少温度的心脏此刻更觉得像是冰冻三尺的雪。
有些事不可以忘,尽管不会提,不会说,但是过去就像扎在心里的一根刺,每当陈今一心软疲倦的时候,就会过来刺她一下。
良久,她挤出了一个麻木的微笑。
“嗯,我理解。”
见陈今一点头,村长似乎松了口气。
“这次的事情阿四做得不对,阿爷作为村子的村长会替你做主的,我已经惩罚了他,想来他以后也不敢再动这个心思,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亲人,你可千万别因为这个就断了相互之间的感情。”
感情?
陈今一想笑。
直到刚刚,她才彻底看清了村长虚伪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