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人心难测
离开柴房之时，高昂又内视了一下自己体内的情况，看到身体依然非常虚弱，他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以他现在的情况，最多能够使出《问天青龙诀》第三重的功夫，战斗力也就相当于暗劲巅峰，即使去了陈家庄，估计也帮不了陈问山什么忙。
但他已经不愿意再等了，决定一边赶路一边恢复境界和修炼那些基础五行法术，从这里去陈家庄还有几千里路，他现在身体太过虚弱骑马都不能骑快，恐怕要走一个月，就算一个月内他还无法恢复到练气九层，那就潜伏在陈家庄附近修炼，然后暗中帮助陈问山，总好过呆在镖局里。
他此刻恨不得像当初修炼的那样快速晋级，但他却想不到，他现在比较缓慢的恢复境界，不仅可以消除之前他狂猛晋级埋下的隐患，更是一场真正的造化。
修真之路，机缘运道当然最关键，但是修士最初打下的道基也至关重要，道基的厚实与否，决定了修士到底能够走多远，能够攀到什么样的高度。
如果道基浅薄，就算上苍突发善心，要送一场造化与你，你也无福消受。
修士起步，最好就是五至十五岁身体骨骼开始快速成长的阶段，孩童时代修炼法术虽然难以领悟，但对肉身的磨练，扩充修真道基，奠定雄厚的基础，好处非常明显。
过了这个阶段，十五岁以后再起步，就算有灵药辅助，道基也很难变得厚实，这修真之路也就更加困难。
这也是许多散修修为普遍都不如那些门派和世家子弟的主要原因，散修资源不足当然是大缺点，但最致命伤是起步太晚，道基太浅。
高昂十九岁才踏入修真门槛，已经不是一般的晚，若不是他的灵根太过优异，甚至连钟道人都没有兴趣将他当成用血灵引的鼎炉。
但现在高昂破去之前的境界，几乎等于重新修炼一遍炼气期，关键是有五行道髓这种逆天珍宝给他打磨道基，这就使得他道基反而变得极其厚实，为他将来攀上巅峰打下了雄厚之极的基础。
有时候福与祸之分，得与失之间，当真是说不清楚，钟道长几乎要取了高昂的小命，但无意间却是送给了高昂一场大造化。
高昂此时当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埋怨着自己晋级太慢的同时正向欧阳冰的别院走去，他离开镖局之前，当然要和欧阳冰告别，同时他还要去看一看欧阳震的情况如何了。
十天前，他恢复了部分道基和灵力后，就依照当初钟道长治疗陈问山的办法，用一颗续脉回元丹给欧阳震进行了治疗，又因为欧阳震沉疴太久，他又用芝麻大小一滴五行道髓调配了十坛药酒送给了欧阳冰，让她一点一点喂欧阳震喝了，他相信五行道髓应该可以辅助恢复欧阳震的经脉和根基。
幸亏青元子留下来续脉回元丹，否则高昂也没有把握治好欧阳震。
毕竟五行道髓对修士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用少量药酒稀释凡人承受不起，但大量稀释后效果就降低了很多，能不能治好欧阳震已经断裂和紊乱了一年多的全身经脉真不好说。
不过，为了治疗欧阳震，高昂即使随时有五行道髓补充灵力，但最后还是灵力枯竭疲累欲死，整整在床上躺了三天才恢复过来。
他现在不仅境界修为和钟道长相差太远，而且又受重伤，没有办法像钟道长医治陈问山之时那么轻松。
当然了，若不是为了欧阳冰，他也不会如此拼命。
毕竟欧阳震能够恢复武功，就能庇护欧阳冰，他走得也安心很多。
他虽然不敢接受欧阳冰，但却无法对欧阳冰弃之不顾，另外他还在玉简中找到一篇内功心法《明玉诀》准备送给欧阳冰。
那《明玉诀》想必是青元子少年时从俗世武林中收集过来的顶级内功心法，绝对比欧阳冰现在修炼的“大力混拳法”好太多。
一路疾走，到了欧阳冰的别院后，高昂却发现欧阳冰不在，只好施展神识一看，才发现欧阳冰在欧阳震的房间里，而欧阳震此刻竟然精神奕奕的坐在桌子边，满脸笑容的和欧阳冰喝着茶。
看样子，欧阳震应该已经完全恢复了。
高昂微微一笑，就转身走向了欧阳震的总镖头主院。
欧阳冰看见高昂敲门进来之时，马上十分欢喜的站起身来想要去拉高昂的手，但想到爷爷在，赶紧又坐了下来，看见爷爷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顿时一阵脸红。
欧阳震则亲自迎了上去，高昂马上对欧阳震行了个礼道：“高昂见过总镖头，恭喜总镖头康复。”然后才对欧阳冰点了点头。
欧阳震拉着高昂到桌边坐下，哈哈大笑：“高贤侄，来来来，这边坐，我今天伤势完全好了，正想去找你来喝上几杯，没想到你就来了。”
欧阳冰则赶紧给高昂斟了杯茶，轻声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好了一些。”高昂摆了摆手，对欧阳冰道：“我今天过来，就是想和你告别的，我要去找陈大哥，他家里有事，我想去帮忙。现在总镖头好了，我就可以放心的走了。”
欧阳冰听了顿时一震，神色马上慌乱起来，赶紧问道：“那，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原本今天乃是她这一年多来最开心的日子，爷爷好了，心爱的人又在身边，所以心情非常好，但此刻听到高昂说要离开，心情一下子就跌入了冰窟之中。
高昂苦笑道：“不知道。”
他看着欧阳冰眼中的焦急之色，不敢说不会再回来了，只好说不知道。他发现自己现在就是一只鸵鸟，居然不敢直面问题了。
欧阳冰咬了咬嘴唇道：“要不……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
高昂一听，吓了一跳，这还得了，难道让欧阳冰以后亲眼看见他被黑色雷罚轰杀成渣？连忙摇头道：“陈大哥家里的事情估计很麻烦，非常危险，我一个人都应付不来，带上你就更危险了。”
欧阳冰不知道要怎么办，只好无助的看着高昂，凄然的眼神看得高昂一阵心慌，又是一阵心痛，但高昂只有狠下心来当做没看见，要不然怎么办？
欧阳震忽然插口道：“高贤侄，老夫倒是有个建议。”
高昂得到解围，赶紧道：“总镖头请讲。”
欧阳震微微笑道：“老夫经脉全断，根基毁坏，原本无药可治，但高贤侄的几坛药酒就把老夫彻底治好了，想必贤侄用来浸泡药酒的东西乃是天下最珍贵的天材地宝；另外，我听小冰说你的内力可以帮助别人提升武学境界，想必高贤侄所习武功必然是绝顶的道家正宗内功心法。”
说到此处，欧阳震停了下来，高昂微微皱了下眉头，缓缓的道：“总镖头有什么建议，还请明讲。”
欧阳震呵呵笑了几声，然后才道：“高贤侄，小冰对你的心意想必你也明了，她已经非你不嫁，我孙女这等貌美贤惠的女子，嫁妆又是这么大的一个镖局，高贤侄，你的聘礼也不能差啊，我看这样好了，你将浸泡药酒的天材地宝拿出来，还有你的内功也传授给老夫，老夫肯定能够借此晋升先天，等老夫晋升先天，就和你一起去陈家庄，到时候所有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高昂越听心中越不是滋味，但还是耐着性子听完，欧阳冰开始之时还是一脸羞涩的满怀期待，但听到了后来，顿时心头一凉，绞紧了手指，紧张万分的看着高昂和爷爷。
接着，欧阳震又道：“老夫晋升先天之后，还可以多呵护你们几年，等老夫百年之后，这个镖局就完全交给你们了。”
欧阳震此言一出，高昂心中原本只有的一些不耐马上就变成了鄙夷和非常反感，心中泛起一阵冷笑。
先天高手的寿命基本都在一百五十岁以上，甚至有活到两百岁的，而且，先天高手的身体机能还会大幅度的恢复，一百多岁的先天高手再生小孩的大有人在，这个时代的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欧阳冰是女孩，你若还能生育后代，怎么可能让她继承镖局？这话实在是太假了。
而且，你的伤势刚刚好转，就马上开口索要我身上最珍贵的东西，而且竟然还说得如此理所当然和理直气壮，这种品性当真是有点忘恩负义，你让我怎相信你说的话？
这些倒不是问题的关键，最关键的是五行道髓他怎么敢给欧阳震？给少了，欧阳震肯定不甘心；给多了，如果欧阳震贪心求成全用了势必爆体而亡。而且五行道髓能不能帮助普通武者晋级先天还是未知数。至于《混沌归藏诀》，他就算给了欧阳震，欧阳震没有灵根也根本修炼不了。
更何况治疗好欧阳震断裂经脉的主要药物并不是五行道髓药酒，而是续脉回元丹，只是欧阳震一直误认为是那几坛药酒救了他而已。至于续脉回元丹对晋升先天就更没有帮助了。
想到这些，高昂忍不住心中非常郁闷的长叹了口气，还真想不到欧阳震竟然是这种人。
陈问山曾经说过欧阳震虽然为人强横刚硬，但品性还算不错，也挺讲仁义，不过可惜人心难测，在重大的利益和诱*惑面前，平时的所谓君子也会变成小人。
高昂猜测的不错，欧阳震本来不是什么坏人，只是这一次死过翻生之后，对性命就看得更重，更加怕死，晋升先天、再活几十年上百年的大好机会就在眼前，欧阳震也忍不住要卑鄙一回。
而且是迫不及待的要卑鄙一回，要尽快的得到高昂身上的珍宝。
话说到了这种份上，高昂已经不想再谈下去，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淡淡的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如果不是看在欧阳冰的面子上，他现在就拂袖而去了。
欧阳震看高昂脸色突然变得冷淡，眉毛一挑，但依然微笑着继续劝道：“高贤侄，像小冰这么好的女子你上哪去找？震南镖局现在虽然有点没落了，但只要老夫晋升先天，随时都可以重现当年的辉煌！老夫最亲的孙女和最重要的镖局都要交给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高昂耐性耗尽，冷冷一笑，道：“抱歉，我对你的镖局不感兴趣，我不会答应你的要求。”
欧阳震忽然眯起眼睛，缓缓的说道：“高贤侄，老夫劝你还是答应的好。”
看到爷爷好高昂之间突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欧阳冰顿时就慌了，赶紧哀求道：“爷爷，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好不好？”
高昂已经没有心思再呆下去了，站起来抱了抱拳道：“欧阳冰，我要走了，你保重。”说罢转身就想走。
欧阳震忽然猛地一拍桌子，喝道：“我让你走了吗？”呼喝之中，同时猛然伸手，一招“苍鹰擒蛇”，疾速抓向高昂的脖子。
高昂早有防备，施展灵猫步，脚步轻轻一错，就避开了欧阳震的右爪，眼中闪过一抹冷光，嗤道：“欧阳震，终于凶相毕露了？发现利诱不成，就想动手强抢？我看你出手这么狠辣，难道想杀了我？”
欧阳震脸色漠然，道：“看在小冰的面子上，只要你把东西交出来，老夫不会杀了你。”
“你还没那个本事！”高昂冷然一笑，道：“老子虽然有伤在身，武功剩下不到两成，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老匹夫还留不下老子！”如果不是还得给欧阳冰留点面子，高昂就要直接开口大骂欧阳震是不知羞耻的老狗了。
“那就试试看！”既然已经撕破脸皮了，欧阳震也就不再留手，身上的气息猛然暴增，全力出手，施展出生平最厉害的鹰爪功向高昂攻来。
欧阳震双手屈指成爪，迅猛无比的向高昂抓去，力道强劲，响起了嘶嘶的破空声，出手越来越快，双爪马上就变成了一片影子，将高昂彻底笼罩住。
高昂嘴角露出鄙夷的神色，好整以暇的错动步伐，很轻巧的就避开了欧阳震的鹰爪。他现在虽然没有办法攻击欧阳震，但在他精准神识的笼罩下，欧阳震引以为傲的鹰爪功根本就碰不到他半根毛。
不过，他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毕竟他现在身体非常虚弱，神识和灵力也不能支撑多久，必须要想办法尽快离开。
就在此时，欧阳冰忽然厉声哭叫道：“你们住手！”然后猛然向两人的中间冲了过来。
欧阳震只好停手，高昂也趁机靠向窗边。
欧阳冰泪流满面，右手抓着一只匕首抵住了自己的脖子，护在高昂的面前，手中的匕首已经将她雪白的脖子划出了一道血痕来，凄然流着泪道：“爷爷，你想杀他，就要先杀了我！我们做不了什么好人，但也绝对不能恩将仇报，忘恩负义！而且，在我心里面，我早就是他的人了，他如果死了，我也活不成！”
高昂听着欧阳冰伤心欲绝的语调，低声说道：“阿冰，谢谢你。”
这是高昂第一次如此亲昵的称呼欧阳冰。
欧阳冰听了又是喜欢又是伤心，咬着嘴唇道：“高昂，我不要你谢我，我只要你永远记着我。”
“好，小冰，是爷爷错了，我让他走，你赶紧放下匕首，小心别割伤了自己，那里可是脖子啊，你要是怎么了，让爷爷一个人怎么办？”
欧阳震双手垂了下来，脸上显出一片焦急和慈祥的神色，同时慢慢的向欧阳冰走来，忽然间一个猛然前冲，就伸手扣住了欧阳冰的右手手腕穴位，稍一用力就将匕首甩了出去，让后轻轻拍在欧阳冰的后脑枕，将欧阳冰拍晕了。
欧阳冰此刻正伤心欲绝，哪里防备爷爷会对自己动手？欧阳震轻而易举的就拍晕了她。
但高昂却早有预备，就在欧阳震抓住欧阳冰右手的时候，全身混沌灵力灌注肩膀，同时使出“劲化龙皮”、“练肉为金”的功夫，猛然撞在窗户之上，将窗户撞出了一个大洞，然后冲了出去。
“想跑？老夫的轻功也不错！”
欧阳震想不到高昂重伤在身，那么结实的红木窗户也能一下子就撞烂，微微一愣之下，也赶紧追了出去。
可惜当他追了出去之后，却发现高昂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比最灵巧的野猫还要快得多，眨眼间就撞开镖局的大门远去了。
他知道自己的轻功虽然不错，但也绝对追不上，只好停了下来，呆呆的望着高昂远去的方向，眼中的神色无比复杂，也不知道是惋惜还是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