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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辞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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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玘换上珍珠的服饰来到东门廊亭石刻旁,她看着四周无人,便在廊亭内来回踱步。

    这时有人拉住她的手,她转身看见是嶙。嶙拉着她往石刻右边继续走。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到嶙的温度,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

    明明只有二十步的路程却感觉走了好,她希望可以走得更久一些。

    嶙的手柔软细腻,不像是她想象中男子的手。他抓得很紧,生怕一不留神她的小手便从指缝溜走。

    “往南走两里路,看到有一个驿站,找一个带编织斗笠的女人,叫云华,我知道。”玘不耐烦地打断嶙的叮嘱,以此来掩饰内心的燥热。

    嶙仍紧紧抓着她的手,不肯松开,他低头注视玘,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玘一下呼吸不上来,本能地将嶙推开。嶙却越抱越紧,丝毫没有松开的痕迹。

    玘哪来多余的力气与他抗衡,只能慢慢地陷入他的怀中,最后像是朋友般轻拍着他的背。

    “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不然太子该怀疑了。你说的我都记得,我不是傻子。”说完便轻轻将嶙推开,嶙也顺势将手松开,对着她点点头。嶙守在洞门处,看着玘穿出石洞后,方匆匆离开。

    玘屈着身子、低着头走出石洞,皇宫外寂寥无声,只得她一人。她算着步程往南奔去,很快就看到一个驿站。突然的狂跑使玘的脚变得沉重,看到驿站后她停下歇了一会儿,又拖着双腿往驿站走去。走近后,隐隐约约看见一位头戴编织斗笠的女子站在马棚边,给马梳毛。

    “云华?”玘一开始不确定,小声叫道,斗笠女子显然没听见。

    玘刚想走近再唤,却见两名黑衣刺客从女子身后闯入,玘站在原地大叫:“云华,小心。”

    斗笠女子抬头看向玘的位置,两边刺客早已先一步将她刺伤,打斗间云华对着玘喊:“快走。”

    话音刚落,两名刺客倒地,云华拉出身旁的马,骑马往南逃去,随后而来的刺客也跟了上去。

    此时天已快亮,一分钟都不容耽搁,玘拖着磨出水泡的双脚走回皇宫。到耘禾殿时,水泡已破裂,血水从鞋里渗出映出点点血斑,衣袖也在刚刚的躲藏中,被树枝勾破。

    回到耘禾殿内,所幸一路上无人碰见,玘坐在梳妆台前松了口气,用清水擦拭脸上的尘土后换上寝衣,把鞋脱下,从腰间香囊里拿出一小葫芦瓶止血粉倒在血泡上,一股刺痛袭来,玘单腿跳到床边睡下,将受伤的脚晾在床边。

    “公主殿下,你的脚这是怎么了?”珍珠和往常一样,一大早便将洗脸水端进殿内。

    玘被惊醒,睁开双眼,起身说:“没什么,祭石这几天走得有点多了。”说完又拿出止血粉敷上。

    “今日该去给母后请安了。”想起之前微月的死,玘还心有余悸。

    换洗好后便带上新准备的鱼露丸子去长乐宫。玘忍着疼将步子踏实踩在路上,不想让其他人看出异样。刚走到长乐宫门口,听闻太子正在请安,玘只好在门口等待。

    陪着太子来的嶙也在门口,他看着玘,小声问道:“怎么回事?”

    “出事了,今夜细说。”玘说完就和珍珠一同走进长乐宫。

    宫内东皇后坐在正中间,玘向她行了礼,让珍珠将鱼露丸子呈上。

    “难为你费心了,快要出嫁了,还不忘我,快坐吧。”东皇后命身边的侍女接过珍珠的鱼露丸子,示意玘坐下。

    接过鱼露丸子后,东皇后看了珍珠一眼,又转头问玘:“听说你的另一个婢女已经去世,是怎么死的?”

    玘心头一紧,说道:“回母后,微月一时想不开,投井自尽了。”

    “好好的孩子怎么会想不开呢,真是可惜了。”东皇后闻了闻碟子上的鱼露丸子,继续说:“我最喜欢的就是这鱼露丸子的气味,足够浓郁,喜欢的会觉得香,不喜欢的只觉刺鼻。”

    “母后喜欢的自然都是好的。”玘想到那夜站在眼前的东皇后,不禁毛骨悚然。

    回耘禾殿的路上,玘回想起那夜让微月出门倒掉鱼露丸子的事情,后悔不已。

    到了晚上,嶙到耘禾殿,刚进殿门,脱下白色披风丢给珍珠,还没坐下,便迫不及待地问:“怎么回事?”

    玘让珍珠退下,关上房门说:“那夜遇到黑衣刺客。”

    “你有没有受伤?”嶙拉过玘,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又转了一圈说。

    “云华骑马往南引走刺客,刺客没有发现我。”玘拉住嶙的手说。

    “你可看清刺客?”嶙追问。

    玘摇摇头。

    嶙忧心忡忡地说:“但愿刺客不是圣上派来的。”

    玘抬头看向嶙说:“你打算怎么办?”

    “不用担心,走一步是一步。眼下还有两天就要启程去北郊。”嶙握紧拳头,摩挲着手指,继续说:“我会尽快安排其他人与你接应。”

    玘拉着嶙的手臂说:“这样似乎太过冒险。”

    “留在宫中是冒险,嫁去北郊是冒险,逃去南岭是冒险,何不冒些心甘情愿的险?”嶙转头对玘说。

    事情已至此,已无回旋余地,玘也只能同嶙一样走一步算一步。

    嶙离开耘禾殿后,玘便熄灯睡下。

    “是谁!”一个黑影从窗边掠过,吓得玘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只见一位身着夜行衣,分不清是男是女的家伙从窗户闯进,

    捂着手臂走到玘床前,玘拉开他的面罩。

    “你是云华吧?”那夜虽隔着些距离,但玘还是看清了云华的脸。

    云华唇色苍白,只微微点头。

    玘翻找放在床头的衣物,拿出一香囊,从香囊中取出一小葫芦瓶止血粉,倒在云华小臂刀伤处。

    “那夜的刺客是谁?”玘问道

    “是圣上的人。”云华说。

    玘的心一下提了起来,注视着云华。

    “把这个给嶙公子,让他想办法离开都城。”云华将信纸递给玘继续说。

    玘接过信纸放在枕头下。扶着云华在躺椅睡下。

    第二天醒来时,云华已不见踪影。

    玘摸了摸枕头底下,拿出信件,连忙起身换衣赶往嶙的住所。

    “世子他今早被圣上唤去,至今未归。”,刚到门口,小厮对玘说。

    “我在屋内等他。”玘手里拿着信,坐在正厅中央,不时站起来在厅内来回走动,等嶙归来。

    “南岭气候湿润、竹林茂盛,用竹藤编织的器物更是精美无比,但道路崎岖、车马难行,鲜少有竹编器物运送至都城贩卖,可谓是一大遗憾。不知二世子能否书信一封告知南岭侯,来年为朝廷准备一批竹编器物?”

    皇帝把玩着手中的竹编斗笠,细细端详纹路,用手指轻抚竹编凸起的圆条边缘。

    锋利的竹丝唰的一声,刺破了手指,血珠从指纹边缘缓慢渗出。

    皇帝不以为然,将手指含入嘴唇,血珠残留在了下唇裂纹处,染红了本就苍白的唇。

    嶙看着皇帝手中的竹编斗笠说:“圣上要是喜欢,我即日便传书给父亲,让他快马加鞭地催促工人准备,好在明年元月之时献给圣上。”

    “好,那就先这么办吧。”说着将竹编斗笠扔在地上。

    嶙走出殿内,心想那夜的刺客是圣上派去的,但不知云华是否还活着。

    刚进门,小厮便传报说嫡长公主在厅内等候多时,麟加快脚步向前厅走去。

    嶙向玘行了礼,随后遣小厮离开。玘看见嶙,站了起来将信递给他:“这是云华让我给你的。”

    “云华还活着,圣上手里还没有证据,但是已经起了疑心。再这么下去,我们都会死,要想办法离开都城。”嶙看完信后,将信合上紧攥着信纸。

    “一起去北郊吧,日后再做打算。“玘提出建议,又继续解释:“父皇疑心你,他定想放你去北郊。这样一来,从北郊到南岭必须经过都城,你离南岭更远,与南岭的联络愈加困难。且北郊连年战乱,每年战死的人不计其数,父皇定喜欢这种意外。”

    ”可你就要嫁给北郊侯了。”嶙将信纸攥得更紧,信纸已藏在他手心。

    “这是当下最完美的计划,到了北郊再做打算。”玘看着嶙说。

    嶙低头不出声。

    玘见嶙有些动摇,又接着说:“让七哥去跟父皇请缨。下个星期,他便及冠,便可前往西北封地,西北和北郊方向相同,届时可一同启程。且父皇都知道你与他交好,而他又是父皇看重的人选,他说话父皇自然会爱听些。”

    嶙抬头看着玘说:“就先按你说的办,我去找七皇子。”

    七皇子的提议,皇帝甚是开心,即刻便下令以南岭侯二世子嶙为左金吾卫大将军持节护送玘公主前往北郊。

    北郊乃苦寒之地,人们多以狩猎为生,粮食收成少之又少。此次远嫁北郊,玘从都城带了许多粮食种子,她只祈求寒冷的北郊别把这些种子给冻坏了。

    “在都城宫殿里也种了一院子了,这次远嫁北郊,也带了这么多种子,是想要给把北郊开辟成新沃土吗?”七皇子打趣道。

    “七哥净会取笑我的,玘儿平时也没什么爱好,也不像其他哥哥妹妹弟弟有母妃在身边教授琴棋书画,母后说种田虽不如琴棋书画高雅,但却也是能实实在在填饱肚子的本事。”玘探出花轿说。

    “好了好了,跟你开玩笑呢,你倒是认真起来了。”七皇子一鞭子抽在马上,马儿飞驰,很快就追赶上排头,和嶙并排前行。

    玘儿的母后原是都城边上的农家之女,在一次狩猎中救下太子,也就是当今圣上。

    太子对她一见倾心,誓死要立为太子妃,先皇因其身份卑微不允、屡次阻挠,遂纳为良娣。

    即位之后,当今圣上力排众议,将其立为贤德皇后,其母也因此遭人嫉妒。

    贤德皇后死后,皇帝痛不欲生,性情大变,时常迁怒他人。底下共事之人如履薄冰,变得更加小心谨慎起来。

    都说爱屋及乌,但贤德皇后死后,皇帝却与玘越走越远,渐渐冷落了这位嫡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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