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次日正午，吃好午饭，宋时遇见雁双还在吃，就先去了楼上，临走前说了一句：“吃好了叫我。”
雁双吃好饭以后，看了眼楼上，他房门紧闭着，许是还在休息，拍摄综艺这几天里，他时常会在收工后跑去拍摄杂志等工作。
几乎两边跑。
想着，雁双就没打扰他。
将桌子收拾好，她开始洗碗。
宋时遇换好衣服，抬手看了一眼腕表，距离上楼已经回去了半个小时。
还没吃好吗？
他拉开门走出去，站在二楼楼梯口，听见了水龙头的声音，还掺杂着锅碗相碰的声音。
往下走了几节台阶，宋时遇盯着雁双的背影，在原地停了一会儿，才抬脚走过去。
水声嘈嚷，完全盖住了他的脚步声。
雁双低着头，也没发现。
这两天拍摄节目，因为形象的缘故，她几乎没怎么扎头发，镜头下面的她三百六十度几乎无死角。
此时，头发散落下来，遮挡住视线。
雁双手上有水，便抬起胳膊用手腕往耳后勾，没撑住几秒，就又掉了下来。
宋时遇走过去，站在她后面，两只手从她前颈处勾住头发往后收拢，指尖无意间会刮蹭到皮肤。
那种致命的触感，既陌生又奇怪，从脖颈上扫过，像全身过了一通电一样。
雁双手上动作僵住，睫毛不受控制地抖动着，心跳动的弧度逐渐加剧，像似要突破禁锢逃出来一般。
宋时遇用指腹将她的头发收拢，又细致地把耳下的碎发勾上来，握在手心里轻轻往上推，差不多是高马尾的弧度。
他眼皮一低，目光里是她的后颈，皮肤白皙，用白的发亮形容也不为奇。
同高中时期比，现在的雁双更白了，也瘦了许多，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精致。
感受宋时遇不是在收拢，而是要替自己扎头发，雁双声音有点走音：“我没拿皮筋。”
“嗯，我知道。”宋时遇嘴角不明显地一勾，“我这里有一个。”
“你有皮筋？”
雁双问的怀疑和质疑。
“昨天在长安街饰品店里买的。”宋时遇单手拢住头发，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皮筋。
“要不要看看？”他问。
“我想看看。”雁双把手上的水擦干，接过来，小皮筋不繁琐花俏，浅蓝色的，上面串了三颗小珍珠，很小清新。
就是……有点符合她高中的眼光。
见对方许久没有给予评价，宋时遇低眸，眼神落在她脸上：“不喜欢？”
“喜欢。”
他笑了，手伸过去，将皮筋接过来，收拢住发尾用皮筋缠了三圈，松紧刚刚好。
“你为什么买皮筋？”
“商铺老板推荐的，说买回去可以给妹妹或女朋友，我没有妹妹。”
言下之意：我没有妹妹，所以送给女朋友。
雁双觉得两人是假的，只是工作，没必要像真的男女朋友那样，为她浪费钱和心思，这么想着，也就说了出来：“你不用给我买东西的，我们又不是真的。”
宋时遇扎头发的动作一顿。
说到这，雁双突然想起来：“你哪来的钱？”
节目组明确表示过，但凡是跟节目有关的事情，不可以用别的资金，只能使用挣取的资金。
而且，长安街那种地方，东西价格应该不会低。
扎好以后，宋时遇用手顺了一下，而后淡淡说：“找摄影师借的。”
雁双回头看他：“所以？”
“要从你那四百里面扣。”
“……”他们公费本来就不多，过两天听说要集体出游，玩的好赖全靠这笔钱，“多少钱？可以不还吗？”
宋时遇靠在水池旁边，换了一身衣服，这件应该是私服，平时出现在大众视野里他穿的通常是品牌方的衣服。
颜色各异。
但雁双发现，他好像偏爱黑色，衬得他眼神很亮。身上这件是纯黑色的外套，拉链拉到喉结下面，说话的时候喉结会从衣领上滑过。分明是一件平常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一频一动都透着一股子随性的欲气。
水池里的碗还没洗，宋时遇抽了两张纸巾，把雁双拉过来替她擦干手，然后撸起袖子，站到了洗手台前才说，眼睑低垂，“一百二，节目组知道了，不能不还。”
雁双：“……”
虽然原本也不会责怪他，不知道为什么，宋时遇顶着这样一张清冷俊朗的脸，这一系列认错的操作实在是很违和。
手上仿佛还余留着他刚刚碰过的温度，雁双莫名地觉得自己像电视剧的坏人一样。
许是察觉到什么，一直低着头的男人忽然抬起头，露出轮廓清晰感十足的下颌线。眉梢染上了一点柔意，却又故作无波无澜地看着她：“生气了？”
雁双还没来得及回答，工作人员走进来，将两人的对话打断，交代了下午的安排。
时间定在了晚上六点，地点在一处民宿顶楼，三组嘉宾小聚。
天色刚有转暗的趋势，正值秋季，有清风伴着落叶，和最赤红的晚霞。
下了车，宋时遇牵住雁双的手，十指相扣，后者只是眼神顿了一下。
两人到的时候，节目组场地已经搭建完成，一张桌子六把椅子，旁边放着一架钢琴各种乐器。
另两组嘉宾也已经提前赶到，见两人过来，各自打了声招呼。
虽然网上一大堆人黑雁双，但是经过了上次录节目的相处，赵司雨发现网上的传言跟雁双本人不符合，她招呼着手，示意雁双做她旁边。
一个长方形的桌子，两位搭档对立坐着。
旁边工作人员正在准备着，雁双闲来无事绕着四周观看。
民宿顶楼搭建的氛围感很足，气球搭建的拱门，枯枝上缠绕着彩色的星星灯，隐隐透着暧昧的气息。
同前几天相比，今天的月亮圆得几乎能媲美十五的月亮，泛着银白的月色打下来，折射在整个民宿顶楼。
雁双目光撇到一处，突然僵住。
顾起正盯着她，眼神无不带着打量的嫌弃。
他穿了一身淡粉色西装，若不是看她的眼神太太恶劣，一定有种偏偏公子的模样。
雁双眉梢浅浅皱了一下，莫不是这个顾起也是她的黑粉？不然为什么回回看她的时候，眼神里就像藏了刀尖一样。
赵司雨用指尖点了点雁双的肩膀，将她视线拉回来，满是八卦气息地低声问道：“跟我男神谈恋爱什么感觉？他暖不暖，我刚刚还看见你俩牵手进来的，我男神的手触感舒不舒服？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
月色清淡，雁双被她几个问题问的浑浑噩噩，脸色已经微微泛了红。她没去看坐在对面的人，强装镇定地回对方：“都一样吧。”
听完，赵司雨音量不自觉提高好几个度：“跟我男神谈恋爱能跟别人谈恋爱一样吗！”
这一声落下去，几乎几人的眼神都投放在了雁双脸上，连旁边正忙着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看过来一眼。
雁双耳根猛地一红，像一滴红腊沾了水，一瞬间迅速晕染开来，四处排散，她低下头，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许是知道犯了错，赵司雨怼了几个男人一通，然后立马换了一张脸，委屈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见她这样，雁双突然想到网上对这位童星出身艺人的评价——
一身公主病。
看来也掺了水分。
雁双故意说：“那怎么办？我刚刚很丢人啊。”
赵司雨面露难色，雁双没忍住，笑了一声。
赵司雨反应过来她没生气，坐回去消停了没有一分钟，又俯身过来了。
“是不是其实很美好，你不想别人知道？你可以跟我说我会帮你保密的。”她做出一个发誓的手势，“我对我男神可是秉着只可远观而不可靠近的观念，绝不跟你抢。”
“……”
刚刚否定了她男神，雁双对她冒出的那一声有了阴影，害怕再否定她再来一次，就只能很无奈地应了一声：“嗯。”
“那你们接吻了吗？”
好在雁双这会儿没喝水没吃东西，不然遭殃的一定是赵司雨。
雁双压下心惊胆战：“只是工作，为什么要接吻？”
又不是真正的情侣，也不是在演电视剧，没有剧本、没有情愫，接吻会很怪异吧。
“为什么没有？导演没有安排吗？那为什么我们有——”
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赵司雨猛地站起来，怒气值直接拉的满满的：“何耀！”
已经预知到有凶事的何耀，站起来就跑。
“导演什么时候安排吻戏了！让你占我便宜！让你亲我！”
赵司雨完全丢掉了女明星的形象、矜持，在后面边追边气骂着。
雁双听着两人的对话，笑了，眼睛弯成了好看的弧度，眼神很润很亮，像月光在她眼睛里。
她收回视线，无意间与宋时遇放在她身上的视线撞个正着。
宋时遇坐在她对面，除了一开始会同其他两位交谈几句，后面几乎连个眼神都没怎么舍得放在他们身上。
他视线切割月色，直直落在她身上，眼神晦暗不明，像压着一股沉闷的情绪。
雁双心一跳，节拍就乱了，在宋时遇沉默不语的对视下，她下一秒就方寸大乱。
对视许久，见宋时遇也没有要挪开眼神的意思，他眼神太过炽热，雁双只能别扭转头。
灯光闪耀里，她头发上白色的珍珠反射出光点，映在宋时遇眼里，他眼里迸发出来的神色才渐渐柔和。
见导演往这边走过来，何耀妥协喊停。
等导演宣布完，众人才清楚，原定的今天没有行程，节目组特意安排这么一场“鸿门宴”，目的是为了促进嘉宾之间的熟悉度。
暮色取代夕阳，圆月悬挂半空。
工作人员逐一上场，没多久功夫，整个长桌上摆满了美食，摆盘很花俏，是一场视觉盛宴。
导演在一旁带着自我夸赞地说道：“节目组今天花费大量资金，免费请六位吃一顿大餐。”
话落，赵司雨筷子刚拿起来，对方又来了一句：“但是，想吃的话，要各凭才艺。”
赵司雨放下筷子，瘪了瘪嘴：“就知道是这样。”
雁双看了一眼旁边搁置的各种乐器，瞬间明白了。
只是这也令她犯了难，很多乐器她并不会。
三排对立的椅子，宋时遇坐在最外面，对面是雁双，他站起来，朝着她伸手。
赵司雨捧着脸，两条胳膊撑在桌子上，漏出了一脸磕cp的姨母笑。
心里五味杂陈，却也不想当面驳了她的面子，雁双没怎么迟疑，就站了起来，将手放在他手心里。
她手心里有虚汗，宋时遇说：“紧张？”
“有点。”
宋时遇选了钢琴，然后侧头看着她：“高一圣诞晚会上，你弹的那首钢琴曲还记得吗？”
高一的圣诞晚会，雁双那时候跟宋时遇的关系只是止于认识。
学校要求每个班级出一个节目，不限题材，那时候班级上报的第一个节目被刷了下来。
而后不知道谁透露出雁双学过弹钢琴的事，她就有点像是被赶鸭子上架，抱着必死的决心，结果被选上了。
只不过不是单人，是跟当时的男班长一起合奏的一首知名钢琴曲。
叫《卡农》，四手联弹。
虽说过去了六年之久，但是那种站在高台万众瞩目的紧张感，犹如昨天，雁双也是记忆尤新。
她点点头。
“那就弹那首曲子。”宋时遇说，“你先找找手感。”
雁双指腹在钢琴键上试了几个音，她的指甲修剪的整齐，干净的莹白色，手指在琴键上游走，细长分明。
好像事先有准备，节目组将谱子拿了上来。
先是雁双独奏，她指尖在琴键之间跳动，稍没注意就快了一个音，好在有基础，面色很稳，看不出来刚刚出了错。
卡农前调旋律缓，像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上的一条河流，缓缓地流荡。皓月当空下，清风徐徐扫过。
又像一人独立草原中心，微风从身前徘徊过，光影一帧帧往后拉，像一段过往，惘然而惆怅。
前音结束，雁双抬手离开，宋时遇接着她最后一个尾音跟上去。
两个人第一次联弹，雁双高中毕业后几乎就再没碰过钢琴。她也记得那时候的宋时遇并不会弹钢琴。
而现在的他已经娴熟到不看曲谱，指尖依旧在黑白琴键上游刃有余的跳动，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中。
骨节纤细分明，匀称又修长的手在面前游动，雁双视线不自觉就跟了过去。
随着他手上的一段音节结束，雁双跟进去，左手从他右手上越过去，在他两手之间弹奏。
手臂相贴，她穿的短袖，游走中摩擦着他的手臂。
弹奏卡农时，悦听者会由着当前的心绪，听出不同的感受。
宋时遇抬头，目光从曲谱上移走，直直盯着她。
感受到视线，雁双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他眼神很亮，神色很深，像不知何时偷藏了画板上最浓墨的色彩，勾得人心尖都跟着颤栗。
是她躲不开的炙热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