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屋外工作人员各自忙碌着，灯光师调着灯光，声音吵嚷，唯有他一直半低着头，像隔了一张屏障，置身事外，靠在沙发上看台本。
雁双定在门口看他。
宋时遇穿着一身暗色休闲衫，身姿卓越修长，五官轮廓分明，只是面上表情很淡，给人一种不好靠近的警示标识。
许是随性惯了，懒得端架子，刚好也没有摄像机，他坐姿很随意，怎么舒服怎么来。
屋里的灯光很足，足到有些晃眼，雁双收回目光，刚抬脚，身后就有人叫她。
“雁双。”
不知道因为什么，雁双下意识没有看向身后叫她的人，而是转头看向了沙发上坐着的宋时遇。
同样，沙发的人也将目光从台本上移开。
四目相对的刹那，雁双心口颤了一下，下意识地抿了抿唇，空气凝滞，呼吸不由屏住，周遭仿若寂寥一片。
而后她故作镇定，纵使伪装的很好，颤抖的睫毛还是将她的局促暴露出来。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
却看见对方只是扫了一眼，就将目光又移回到台本上，眸光疏离，像看见陌生人一样。
这样陌生的宋时遇，令雁双想起了他们最后一次说话的场景。
高二开学没多久，雁双去市里参加完比赛，带着满身疲惫回来，
刚下公交，看见了蹲在公交站台的宋时遇，他那时候一身浅蓝色校服，书包扔在旁边椅子上，抬起头看她时，眉间压着一股沉闷，整个人看上去很没有生气。
雁双走过去，还没来得及说话，迎接她的就是一顿莫名其妙劈头盖脸的质问。
“比赛已经结束了，是不是就不用跟他联系了？”
因为这个问题他问过很多遍了，雁双有点不耐烦：“后面还有很多互相帮助的地方，为什么不能联系？”
“你知道学校里面怎么传你们两个吗？”
她反问，语气很不好：“那是真的吗？”
“你也知道不是真的，那么多人传你们是情侣，为什么不解释？”宋时遇没顾及语气轻重。
雁双眉头收拢，很不解：“我们都知道是假的，有什么好解释的！”
“从认识他开始你就变了，是不是就因为他能帮你，所以你就喜欢他，你口口声声的梦想就那么廉价吗！”
那会儿她不知道他身上发生的事，只是在刚刚的比赛中有点失意，语气很冲，很不耐。
“对，我就是喜欢他，跟你有什么关系吗！可以不要再烦我了吗！”
他嗤笑一声：“好，是跟我没关系。”
说完，他就走了。
起初，雁双只以为这是两个好朋友短暂的闹别扭，毕竟是她这段忙着比赛忽略了他的感受，想着等明天给他带他喜欢吃的东西，再请他看个电影，应该也就和好了。
没想到，第二天到了学校，一直到放学，她旁边的位置都在空着。
她给他打了很多通电话，电话通了，他一直不接。
再往后，到现在，这是时隔七年的第一面。
分别前那种淡漠的眼神和现在这种爱答不理的眼神，竟也能融合在一起。
他现在万人追捧的大影帝，挥挥手不知道就会有多少人想跟他搭上关系。
或许也早就把她忘了，亦或是不想认识她。
雁双抬起的脚收了回来，打消了打招呼的想法，也松了一口气，打算也先去看看台本。
屁股还没挨着凳子，又有人叫她，她循声望去。
导演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宋时遇面前。见她看过去，对着雁双招手：“雁双来一下。”
毕竟是导演，她不自在也需要过去，思想僵持了几秒，她走了过去。
请到了宋时遇这么一尊大佛，导演笑得就跟一朵朝天仰着的向日葵：“后面都要合作，两位老师互相多了解一下。”
雁双知道自己在娱乐圈的资历没那么高，导演能对着她称呼一句老师，估计也是沾了搭档宋时遇的光。
“你好，我叫雁双。”
她没有伸手，只是点点头，还有点别扭。
分明没觉得有什么，说完雁双觉得心跳好像都漏了一拍。
分别那么久，她以前也想过两人再见面的场景，却怎么也想不到竟然连姓名都要重新介绍。
“你好。”宋时遇只回了简单的两个字，语气很淡，淡到好像不藏任何情绪，还有几分疏离。
两人这样不走心的自我介绍，把久经沙场的导演给整愣住了。
后面导演多数跟宋时遇聊一些综艺的事情，雁双不能走，只能站在一旁听着。
在导演口中，这档综艺虽然是恋综，但是并不一定非要按照很古板的来，相处方式随着舒服的来。
雁双看了眼笑容堆了一脸的导演，明白了。
单是宋时遇现在的身份地位，在娱乐圈里面走到哪都是热度，就已经不用担心收视率了。
导演并不想用过分亲密的镜头拉热度，当然不是为了别人着想。而是不想节目播出后被宋时遇粉丝撕得播不下去。
导演讲完，对着两人说：“那两位老师准备一下，一会儿拍个先导片。”
这语气明显是在询问的意思。
雁双只能笑着点头。
接着她瞥了眼身旁人，后者面色淡然，只是“嗯”了一声。
节目组租了木屋搭建的两层民宿，根据规则，雁双和宋时遇会同住在这间民宿里。
拍摄周期不长，只有一个月。
雁双进来的时候，屋里各个角落的摄像头已经装好了，工作人员正在检查测试着。
导演没说开拍，她就坐在旁边椅子上看台本。
一如导演说的那样，她的台本上面很简单，几乎除了必要的任务，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
估计宋时遇的台本上也没多少内容，这样反而没那么轻松，他们不是真正的情侣，没有剧本，或许很难演出情侣之间的自然相处。
看得认真的时候，旁边投下来一片阴影，然后是沙发下沉。
此时，雁双身体正放松着，没什么支撑，便随着惯性往凹陷的那边倒，慌乱中，她随便找了一处支撑。
等稳定之后，她看向身侧的“罪魁祸首”，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滞和怔神。
对比少年时期，宋时遇变了很多，也比少年时期英气了很多，左边眉尾上的那道印子还在，只是淡了很多。
眼神也变了，里面藏着有不耐和烦躁。
宋时遇手里拿着台本，视线从她脸上一点点往下移，最终落在她的手上。指节修长纤细，像似常年不见天日，白皙得仿佛要透明一样。
后知后觉，雁双手指动了动，才发现似乎手撑着的地方不太对。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猝不及防的被吓了一跳。
雁双猛地把手从宋时遇腿上拿下来，忽略掉手心里的阵阵烫意，她声音很急：“不好意思，我……我不是故意的。”
宋时遇没有回应，只是看着她急于撇清的动作。
眼神里慢慢凝了一层雾色，越来越重，又像耀石蒙了一层灰，神色渐渐黯淡无光下来。
他眼底像是划过一丝无措，雁双看见了，眉头不自觉蹙了一瞬，等她再去看的时候，却什么都看不见了。
像一场混沌过后的错觉。
雁双正走着神，忽然导演大喊了一声：“准备一下，五分钟后开始拍摄。”
雁双被惊得整个人颤了一下，应该也是走神了，宋时遇睫毛也狠狠地眨了一下。
五分钟后，先导片拍摄现场。
雁双穿的是一件酒红色过膝裙，妆容按照人设素雅自然，青春气息很足。
面对镜头时，倒没有第一次该有的生疏僵硬，反之很自然，表现得游刃有余。
宋时遇坐在雁双旁边，穿的是一身暗色西装，对着灯光，姣好的面容，令人眼前一亮。这会儿还在调试镜头，他靠在沙发上，稍稍侧了一点头，能清楚地看见她的表情。
很淡，微微笑着，不像刚刚对着他时的那种公式笑意，礼貌且疏离。
她本身皮肤就白，一身酒红色，衬得肤色似要透明，脸很小，五官极其精致，长相偏向于艳丽，上挑的眼型很勾人，与性格不是很相符。
纵是放在美人环绕的演艺圈，哪怕待在最角落里，应该也能让人一眼注意到。
不知道想起什么，宋时遇眼神顿住，盯着她耳朵放空，没有聚焦。
等他回神后，看见雁双正毫无波澜地看回去。
愣了仅仅一秒，宋时遇淡然收回目光，完全没有偷窥被抓包的那种尴尬和不自然。
就好像刚刚他无礼的目光是她的幻觉一样。
雁双睫毛动了下，在他之后移开目光。
导演喊了开始，主持人先是聊了一些热场问题。
最后主持人才进入重点：“在我们的节目正式拍摄前，会有一个小问答游戏，需要两位如实招来哦。”
宋时遇微微颔首。
这种恋爱综艺，雁双没有了解很多，只是在接到经纪人通知前特意去看了一些。
所谓问题应该也是绕不开“情侣”两字，她对着镜头暗暗调整呼吸，回了一句“好的。”
“那我们现在开始。”主持人眼神里生了几分八卦的神色出来，“第一个问题很犀利哦，两位的粉丝应该也很想知道。”
她先看向雁双：“雁老师，你的初恋发生在什么时候？还有联系吗？”
这个问题的确犀利，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粉丝都会感兴趣，节目播出以后热度也能一瞬间起来。
雁双脸上还挂着极淡的笑，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一点：“没有初恋，倒是有一位有好感的学长。”她语气略显失落，“只是没有联系了。”
临出发前，她接到经纪人的电话，毕竟是身经百战的，经纪人知道哪些内容热度高。
对方简单交代了几点，并说，如果节目组问到关于恋情的问题，不能回答有，也不能一棍子打死回答没有。
有，但没成，这种才是最容易引起共鸣，最容易有热度。
雁双按照经纪人交代的，老老实实回答。
听闻她的回答是曾经对一位学长有好感时，宋时遇猛然转头看向雁双，表情诧异，而后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接着镜头一转，落到宋时遇身上，雁双也不自觉跟着看过去。
不知道因为什么，刚刚脸色还算正常的宋时遇，这会儿像变了一个人，脸色冰到了极致。
当视线投向身旁人那一刻，宋时遇正看向跟她，雁双心一抖，开始局促起来，面对着镜头，她一时指尖不知作何反应。
幸好宋时遇从容以对，率先挪开目光。
问到宋时遇这个问题的时候，主持人语气里明显带了点谨慎：“那么，宋老师您呢？”
宋时遇眼神有些放空、无神，眼底投下的全是暗影，整个人周身这会儿气息顿时冷然起来。
场外的人屏着一口气，顾忌着这位的身份，就在主持人打算放弃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才开口。
“没有，上学的时候只顾着贪玩，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女孩子。”
他声音没什么温度，回答的一瞬间眉头一皱，隐约还透着一丝不耐。
然而这种表情看在雁双眼里，却觉得他是说谎，目的是在大众面前维持好形象而已。
听完她也只是隐隐觉得不舒坦，而后她调整了一下坐姿，显然是不信他这种说辞的。
毕竟雁双可忘记不了，喜欢宋时遇的女孩子有多疯狂，她躲到图书馆都能被她们找到，求着她替她们给宋时遇送情书和各种礼物。
隔壁大学的学姐都能爬在高墙上看他打篮球。
然而这些，排除雁双。
时至今日，雁双对宋时遇的印象仅仅停留在他跟朋友吵架分开后，还能和别的女性朋友继续谈笑风声，一如往常那样潇洒。
好像他的世界里永远都该正常进行，不应该为谁停留一刻。
“雁双、雁双……”
主持人连着叫了几声，才把走神的雁双唤回来。
她有些歉意地回答：“不好意思，我没有听清楚问题。”
“没关系的。”主持人很有耐心，又重复了一遍，“以前有幻想过另一半是什么样的吗？或者对另一半的要求？”
雁双想了想回答：“其实没有特别具体的。”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突然语气坚定了几分，很像认真的在提对另一半的要求，“我觉得只要能支持我做任何事的就行。”
宋时遇睫毛颤了颤，顿了几秒，就那么随意地转了下头，目光看向雁双。
恰好，雁双的目光，早就随着镜头落在他脸上了。
四目相撞的同时，两人都僵住了，一动不动，时间好像静止了一般，在这一刻，四周静谧无声。
整个录制现场更是连个出大气的都没有。
门口刮起一阵风，枯叶荡起来，被迫半空舞了一曲。
许久，也许就仅仅持续了几秒钟，雁双抵不过对方眼里怪异的情绪，率先垂范，将目光放在正前方。
导演脸上有笑，觉得不愧是实力影帝，氛围很会拿捏，表演层次实在高深。
他在场外招手示意主持人继续，这种暧昧到了点的镜头，最容易产生热度。
“看来我们的雁女神择偶要求还是很低的哈。”主持人接受到手势，笑盈盈地接话，之后问，“那宋老师呢？”
“我也没什么具体的，只要是她就行了。”他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淡，只是出乎意料地把目光从雁双侧脸移到了镜头上面。
神色出奇的认真，漆黑的瞳孔一瞬间深邃许多。
只要是她，就没有任何要求。
只要是她，就行。
这是什么深情发言！
愣了几秒，主持人都面露绯色了。
这张脸，加上这句话，再加上他脸上的表情，都深情到了极致。
雁双突然也觉得影帝的实力果然不容小觑，对着冰冷的镜头，情话也能张口就来。
之后的采访都还算顺利，主要还是没有太过犀利的问题了，两人也格外配合。
主持人问一句，两人各自答一句。
“最想收到另一半送的礼物是什么？”
雁双是母胎单身，毕业以后心思一直放在工作上面，也收过礼物，但凡是旁人用心送的，她都喜欢。
只是放在节目里，给全国观众看，还要适合情侣，这倒是让她犯了难。
以为对方没听清，主持人又问了一句。
雁双被问紧张了，虽然现场除了摄像师，没有旁人直视她，但总感觉有道视线扫过来。
没来由地，她动了动身子，试图缓解紧张，手随意往下一搭，指尖却突然感到一热。
雁双心下一惊，低着头隐隐看过去，发现撑在沙发边缘的手竟然无意间一半搭在了宋时遇手背上！
怎么回事？
什么时候搭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