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9 空白誓言
咖啡厅近日的生意特别红火，无论是楼下对公众开放的区域还是楼上招待贵宾的雅间都座无虚席，甚至有不少兽想要抢到楼上的位置，但奈何咖啡厅的会员制度非常严格，因而只能望而却步，找一个还算不错的位置，安静地坐着。
兽满为患的咖啡厅此时确实一点嘈杂声都没有，只有悠扬的钢琴声和极为动听的歌声从楼顶传下，客兽们正是为此而来。
怕下层听得不够真切，咖啡厅还专门在经过两位演奏（唱）者的同意后，使用了音响设备。
但音响终究是有损音质，而在上面的楼层就无需使用了，肉耳直听即可，最纯粹的音乐直击心灵，对于南香这座“艺术家的大盘肉”无疑是最为诱兽的美味，所有的听众都为之陶醉，钢琴声灵巧中透着沉稳，歌唱声技巧中流露感情，两者配合得天衣无缝，一慢一缓，一顿一停，起起落落，悠扬动听。
“如此出色的演唱和弹奏居然是出自两个还在读小学的孩子，真是让兽难以置信，狠狠地打了我们这些长辈们的脸啊。”当一曲结束后，听众们立刻议论起来。
“龙族的‘水晶龙角’和公卿范氏的少爷有如此水准倒也没甚么意外的，更让我在意的还是他们之间的配合，也不知道他们平时是怎么练习的。”
而众兽议论的中心，此时却是在顶层愁眉苦脸的。
“还是差了一点。”范树倚着钢琴说道，其实他和龙追圣都不清楚这所谓的“一点”究竟是差在哪，但他们弹唱完整曲后就是产生了这样直观的感受。
龙追圣把扩音设备关掉后，说道：“首先排除技巧性的可能，在这方面我觉得我们已经做到我们能够做到的最好了，然后是我们之间的配合，这点当然也是可以排除的，我们彼此在接触了这么长已经可以说达到了极致。”
范树闻言，表情微微触动，但很快不动声色地调整回来，“那么问题应该是出在自身的情绪方面么……追圣，你紧张吗？还有不到一周就要上台比赛了。”
龙追圣摇了摇头，这就像是高考前通常情况一样，随着时间越来越近，尽管做了将近三年的备考，却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连带着精神都开始疲惫，这样也就影响了状态，而且龙追圣和范树因为家庭的有意训练，平时都不会将情绪直接摆在脸上，还会从心理上暗示自己并不累。
“没有呢，我甚至觉得越来越兴奋了。”龙追圣一想到自己能和范树一起上台就一阵激动，仿佛是在众兽的见证下举办婚礼，“范树你呢，紧张么？”
范树张了张嘴，刚想说没有，但龙追圣向他投来质疑的眼神，他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他是知道自己是怎样的状况，可范树说不出口，他不愿意承认，只是紧紧地抿着嘴唇。
“果然，是摆脱不了的吧。”龙追圣坐在钢琴椅上，然后拉着范树的手臂让他在身边坐下，温柔地拍了拍范树地肩膀。
范树抬起穿戴了手套的双手，“我以为自己能摆脱得了的，我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断练习唱歌，随着我的技术不断提升，我唱歌的技术愈发娴熟，得到过比以前还要多的兽赞赏，可每当我看到自己的手时，还是会想起弹钢琴时的情景，尤其是在这几天，快到比赛了，很小的时候我就幻想过我在比赛时的情景，不过是坐在钢琴椅上……说到底，我还是没法给唱歌足够的信心，我更向往的还是指尖在琴键上飞舞。”
龙追圣说道：“还记得弹钢琴的时候的感觉吗？”
“有点模糊了，毕竟已经很久没有弹奏过了。”范树作出握拳的动作，随后便是一阵疼痛让他松开了手。
“我想我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龙追圣望着范树的举动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什么？”
“先把手套脱了。”
范树面露疑惑，但没多说什么，听我的话把手套摘下，露出修长的手指和遍布整双手的伤痕。
龙追圣每次看到范树的手心脏都会停跳一瞬，心疼不已。
龙追圣握住范树的手揉了揉，说道：“只需要让你在唱歌的同时也感受到弹钢琴的快感，渐渐的树立起一种同等的感觉就好了，来，坐到我腿上。”
范树闻言脸色微红，有些拘谨地坐在我的腿上，面对着一排琴键，龙追圣扶着他的腿往后一拉，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感受到龙追圣的体温，范树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通红。
龙追圣笑道：“哈哈，害羞什么，好啦，把手放在我的手上吧。”说着龙追圣把自己的手架在了钢琴键上，等着范树把手放过来，“这样我弹奏的时候你就能不需要大幅度动用手指的同时也能感受到琴键的反馈了。”
范树眼前一亮，连忙把手搭了上去，对龙追圣催促道：“开始吧，就弹我们练习的那首。”
龙追圣微微一笑，“弹奏的同时要开口唱歌哦。”
说完，龙追圣便开始弹奏前奏，感受到龙追圣手指松开琴键返回时抵达之间的触感，还有随之响起的钢琴声，这种久违的感觉让范树眼中不禁泛起泪光，他的双手发抖着，却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兴奋！“可，可以，弹快一点也没问题，我能感受到那种感觉。”
“歌词准备要开始喽。”龙追圣稍微加快了速度，同时也不忘用尾巴打开扩音设备，让其他兽见识一下范树真正的实力。
“好！”范树点了点头，深吸了口气，在前奏结束后歌唱起来，他手搭在龙追圣的手上像是盲兽在学习盲文时，感受音符化作的词句，唱出优美的乐章。
楼下的兽听到范树的声音更是脸色一变，低声议论起来。
“不一样了，明明是同一首曲子，效果却比刚才更好，范树少爷他进步了。”
“越来越好奇他们之间的练习了，怎么一下子就取得了飞跃般的进步啊。”
“感觉今年的国际音乐大赛会很激烈啊。”
范树再唱这首曲子时，心中终于放下了一切芥蒂，声音变得纯粹。
龙追圣看着范树嘴角带笑的侧颜，也感到开心和喜悦，范树终于把钢琴融入了歌声之中，现在对于他而言，钢琴和唱歌是相同的，可以认为，他是在用歌声弹奏。
“绝了！”龙追圣弹完后也是难掩心中的激动，“看来也没那么难解决吗，这不就可以了。”
“还不是因为有你在。”范树擦了擦眼泪，“看来我当初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嘛，如果只有我自己，这件事怕是永远都办不成了。”
“我可以理解为这是范树你在向我告白吗？”龙追圣坏笑着说，脸颊上红色的鳞片颜色更加鲜艳。
范树听到这句话，整只兽一下子炸毛了，“你，你在说什么啊！就算是告白也只有你向我告白，我才不会向你告白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喜欢我喽。”
“才，才不是！我可没有。”
“这样啊，但我喜欢你啊，还想着能不能交往呢，既然这样就算了。”龙追圣坏笑着，完美地学到了龙桂轩的精髓。
“唔？！你说什么？”范树惊讶地看向龙追圣。
“啊，你听错了，我刚刚什么都没说啊。”龙追圣摸着自己的下巴，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你肯定说了喜欢我吧，别反悔嗷，既然如此以后你就要一辈子陪我弹钢琴了。”
昔年的美好依然历历在目，但此时范树身边却没有那位答应他陪他弹一辈子钢琴的兽了，只有他一只兽的床上，原本躺着他的位置只剩下一张折叠好的纸条。
范树盯着那张纸条，久久坐立着，没有任何动静，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般，也没有任何的意外。
闹钟声响起，范树知道不能再继续坐着，要去准备比赛了。
范树走下床，换上礼服离开房间，他始终没有碰那张纸体骄傲，但他也能猜到里面写的是什么内容，就这样放着吧，就当作里面什么都没有，是空白的，就像龙追圣许下的誓言，哪怕再珍重，再一一保证，也是“空白”的。
“就不该相信他的，”范树叹了口气，扶着额头，“真是活该啊，又上当了。”
范树大概猜到了是诺立那边又出了状况，心中不由得对诺立担心起来，但是依然对龙追圣的行为感到愤怒。
“就不该信他的……”范树感觉有些喘不上气，他扶着墙慢慢跪倒在地。
眼泪滴落在地面上，范树紧紧咬着牙关，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手和脸上的疼痛他完全感觉不到，“不准哭！”
这时范树的手机响起，是乐团一位成员打来的，范树轻咳一声，确保自己的声音没有带着哭腔，这才接通电话，“喂，我马上就到会场，有什么事么？”
“先生，赛方通知比赛延时了，说是场内设备损坏，准备换一个场馆作为比赛会场了，所以就把比赛推迟到了下午。”
“下午？”范树心中有了些猜测，但终究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范树看着手表上走动的秒针，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