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36 画与歌
小萝查阅十六年前一宗又一宗妙坊当地医院兔族产儿的记录,终究是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一头扑倒在床上。
“也不在妙坊啊,我的家兽难不成是外国兽,可是我之前做过血液检测,明明是很纯粹的国兽,完全没有外国的基因,难不成母亲不是在正规医院生的我,而是在一家地下诊所里?那可就难找了,我拥有的渠道覆盖不了这片区域。”
小萝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现有的存款,悲叹道:“呜呜呜,没钱了,艺术节上看到好多挂着出售标识的漂亮衣服来着,都买不了了。”
“小萝,起床了吗?”门外传来小正的声音。
小萝连忙把桌上的档案资料收进背包里,同时回道:“我醒了,在换衣服。”
“动作快一点哦,今天早上可是有范树少爷的舞台哦,你昨天错过了,今天可不要错过啦。”小正的话点醒了小萝,她连忙将桌子收拾好,然后开始精心打扮,不过只是涂淡妆,速度比平时快许多。
“我知道了,早餐做好了吗?”小萝边扎着头发边朝着门外问。
“还没,应该还有二十分钟左右才会送过来。”小正说道,此刻他正捧着一本小说站在小萝放门外看着,其他兽都还没起床,而小萝怕自己翻档案入神再次错过范树的舞台交响乐,所以在昨晚就让小正第二天早上过来喊她。
小正说完就听到一个房间里传来闹钟声,他抬头看了一眼,是龙追圣的房间。
明明今天起步比昨天要早,可我的动作却异常紧迫,吃完早餐后便和众兽直冲舞台,抢占最前排的位置。
“呼~抢到了。”我深呼出一口气,倒也不是因为劳累,而是担心前排的位置被其他兽抢占,不过好在有这样想法的似乎只有我们这几只兽,其他早起来参观的大多都是奔着展馆去的。
范树他们并不是第一个上场的,在此之前还有不少的场次。
小萝坐在我身侧,她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些她全然不感兴趣的节目,老实说,艺术节中能让她真正提起兴趣的恐怕只有服装饰品展馆里的作品吧。
“少爷,”小萝翘着二郎腿跟我搭话,“如果范树少爷选择原谅你了,他会回到南香继续上学么?”
小萝的这个问题引发了我的无限遐想,“就算他没原谅我,我也希望他能回到南香,在南香读书生活,咏城叔一直都很想念他。不过要是他真的愿意原谅我的话,他肯定会回南香的。”
“啊?”小萝有点纳闷,“少爷怎么这么肯定,就算原谅你的话,说不定范树少爷也习惯了四处云游的生活,不愿意回南香了呢,当然,我没有不欢迎范树少爷回来的意思啊,只要范树少爷愿意回来,要我揍你一顿也可以。”
看着小萝认真的表情,我嘴角有些抽抽,当初范树被我气走的时候,小萝就真的给我一通揍,虽然我没感觉有多疼,但小萝的手都打红了,只能说追星的女生,有点恐怖。
“这就是我和范树之间的羁绊,虽然会被拉长,但是永远不会被斩断。”我抬起手,仿佛空气中有架隐形的钢琴,我顺势做出弹奏的动作,“小丫头你永远都理解不了乐手和歌者之间的心有灵犀。”
小萝没好气地反驳,“还乐手和歌者,范树少爷都没有当歌者地想法了,现在你们之间谈何心有灵犀。”
“我——”我还想再说道说道,可这时主持兽却说道:“下面让我们有请‘于世缘交响乐团’为我们演奏《无言间曲》。”
“于世缘交响乐团”就是范树所在地交响乐团,在艺术节之前我从未听过这个乐团的名字,昨天晚上我有查过去官方注册的交响乐团中并没有这个名字,应是还没有上交材料,是范树为了躲避我的眼线于隐秘之间建立的乐团。
能有如此规模,我不禁感叹范树的领导力和执行力,当然,还有那让兽能放下戒心去信任的亲和力。
率先走上台的便是范树,依然是一袭燕尾服。
我们的眼神一直盯着他,紧紧跟随着他的身影,诺立眼中充满着好奇,小正眼中是敬重,龙桂轩眼中是我看不懂的忧虑,小萝眼中是痴迷,而我,则是深深的愧疚。
范树也注意到了我们的视线,侧过脸来,和我四目相对,他的眼睛瞪大了瞬间,浅蓝色的眼瞳微微收缩,眼白的区域被往外拉动的眼睑扩大,如同阴云中透露出的一片蓝天。
范树的表情很快就垮了下来,变得淡漠无神,他把头偏回正前方,直到走到舞台正中央,他对着观众的方向鞠了一躬,位于他正前方的我清晰地看到他紧闭着双眼。
演奏开始。
《无言间曲》这一曲目始于南香,是南香传世经典作品之一,其创作者是一位天生哑巴但自强不息的女士,在她43岁生日那天送给这个世界的告白,其中流露的是她对父母的感恩,对朋友的感激,对爱兽的情思。
每一段告白的节律是截然不同的,能让兽感受到成长,感受到艰辛,感受到蜕变,这是一个女孩到女士的经历,是一位兽人倾尽一生所想的兽生精粹。
得知范树选择了这首曲目,我首先是觉得兴奋,这五年来我所期待的不就是一次见面和对白嘛,《无言间曲》便是一次更直观的答复。
前奏开始了,是小提琴声,清脆婉转的声音直接流进我心里,范树对曲目做了比较大的调整,那个翩翩少年似乎又跳到了我的跟前,拿着最新写的歌曲跟我炫耀。
“这是我为你写的歌哦,怎么样?”
“太厉害了,这个词我都感觉自己有点配不上。”
“来来,你快弹弹谱子试试,我也来唱一番,写歌的时候一直都是自己低声清唱,快要憋死我了。”
“行,那,听我节拍,三,二,一!”
“太畅快了。你打算怎么回报我给你写的歌啊?”
“除了钢琴,我最拿手的就是绘画了,我给你画一幅画吧,不过不需要你一直保持不动,我很快就能画好的,就在你微笑的时候。”
交响乐团天衣无缝的配合以及超一流的水准让所有兽都听得入迷了,不知不觉中,音乐声转入第二幕。
“追圣,我想去参加国际音乐大赛,可是我需要一位优秀的配乐,而只有你才能和我配合得如此完美,我想邀请你,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当然啦范树先生,无论你去哪里我都愿意奉陪。”
我们嘻嘻笑笑地做出这个约定,然后将彼此地参赛表投入报名邮箱之中,顺利地通过初选和复赛,在收到决赛通知地时候,范树兴奋地跳了起来。
第二幕渐渐步入尾声,乐章走向第三幕,也是全篇的高潮。
音调突然降了下来,如同一只紧盯猎物的猛兽,低音提琴的声音响起,沉寂而哀伤的基调成型,再多的华丽在此也会显得空洞而苍白。
我暗自握紧拳头,头深深地低下。
那天现场的混乱,染血的钢琴,晕倒在地的范树,我至今也不敢询问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于不敢去想象当时的情况。
懊恼和自责无时无刻都在折磨着自己。
紧接着,曲调骤然升高,猛兽发动了袭击,是愤怒,是诘问,是不解,以及冲昏头脑的烦躁。
当初范树在表演台上的所有情绪,一瞬间全部向我袭来,但这一次,我没有闪躲,更没有害怕,他已经不是曾经的他,但我也同样不是曾经的我。
《无言间曲》结束后,围观的群众都还停留在乐曲带来的震撼之中,两三秒后才回过神来,鼓掌声冲上了云霄。
乐手纷纷起身,鞠躬致谢,而范树也转过身来,低头看向我。
他在等着我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