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喝酒
施靖章回到了旌旗厂,他比预计的时间晚了两天。当晚顾喆儒过来告诉了他北京的消息,这是施靖章在南昌和路途中没有听到的。显然旌旗厂作为军工厂要比社会上其他地方消息更灵通一些,而在南昌则可能是消息尚未传播和他是外来人的原因。
他们都很高兴,顾喆儒买好了一瓶当地产的甜酒来庆祝。他在上海时习惯喝黄酒,那边有很便宜的黄酒,称为加饭酒。这边没有黄酒卖,有白酒、啤酒还有被称为甜酒的甜葡萄酒。顾喆儒不习惯喝白酒,偶尔喝啤酒和甜葡萄酒。当地的丹凤葡萄酒不要票,随时有货,啤酒则时有时无,夏天经常缺货。
施靖章让顾家妈妈一起来,刚说出口又觉得不妥。顾喆儒摆了下手说道:“她们两个女的都不要叫了,她们喝不得酒,我们两个好好喝。”
顾喆儒带来了两盘咸菜,施靖章则拿出了从南昌带回来的荸荠,荸荠是南方常见的亦果亦蔬的东西,北方则少见,施靖章原本就是想带了这南方人喜爱的东西和顾家分享。
“我拿去洗洗,咱们就生吃吧。”施靖章将一网兜荸荠提起来向着顾喆儒说道。
“给我!让我们那口子煮煮,煮熟了好吃,你不要管了!”顾喆儒从施靖章手中抢过网兜,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施靖章看着顾喆儒出门而去,拿出旅行包又翻出半包饼干,这是他带在路上吃的东西,还没吃完。
片刻顾喆儒回来,施靖章让他坐在椅子上,自己坐在床边,床边靠窗一张短桌,摆下了酒和咸菜、饼干。施靖章用一个玻璃杯倒酒,顾喆儒则用他自己带来的搪瓷缸。
两个人碰了下杯,相视一笑。
“这下子我们都不用担心了,我这半年都没睡过好觉。”顾喆儒一口喝下酒,将茶缸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你告诉申廉没有?”
“还没有写信。”
“旌旗厂消息快,农村闭塞,这种小道消息要过好久才能传到大队,我在火车上都没听说。你还是赶紧写封信吧,早点告诉他早点安心。”
“火车上还没人说啊?”
“没人说这个消息,估计咱们这里传的快,外面好多人还不知道。”
“我看未必,现在人怕事,中央还没公布,万一有啥变化那不惹火烧身啊!不说有啥变化啊,就是现在也是悄悄说,人家要抓你也照抓,没公布嘛!火车上的人都不认识,心里不交底,不敢乱说。”顾喆儒摊开了两手,越说上海口音越重。
“你分析的也有可能。”
“火车坐了几天啊?”
“两天,在武昌倒的车。”
“那可累啊,硬座还是卧铺?”
“南昌上是卧铺,武昌上去是硬座。”
“还算好,不是一直硬座。”
“南昌交通不方便,快到南昌叫个向塘那地方有时候还要换车。”
“那也比新疆强。我个亲戚从上海到乌鲁木齐,火车要走几天几夜,车上还人死多,真是受罪。”
两个人东拉西扯,一边喝酒一边吃小菜。不一会儿,顾夫人端着一个锅进来,盛着煮好的荸荠,施靖章站起身来拿出一个碗,将荸荠倒满一碗,锅里还剩下将近一半,他将锅还给顾夫人。
“嫂子,我们这一碗够了,剩下你和小妹吃!”
顾夫人谦让了几下,端着半锅荸荠回去了。
两个人继续喝酒聊天。
“靖章啊,你说抓人这事情是不是真的,可别是谣传啊,我们白高兴一场。”
“肯定是真的。明天我再问一下蔡组长,他跟北京有联系,肯定有内部消息。”
“他要说是假的呢?”顾喆儒不依不饶地问。
施靖章有些吃惊地看着顾喆儒,没想到他会这样问:“老顾,你想想,标语写的什么,打倒这几个人,就是因为这些内容被定为反革命标语了。小道消息传的是什么?是这几个人被抓了。如果是谣言,那是比标语更严重的事,公安局早就要调查抓人了。现在市革委会有没有动静啊,公安局有没有到咱们厂来调查,厂里有没有辟谣的传达啊?都没有吧!真要是谣言他们早就跳出来了。”
顾喆儒低下头默不作声,年少时也曾想进大学像他哥哥一样,后来当了工人,和满手油污高声亮嗓的人整天混一起,习惯了说话直来直去,很少开口前多想几层。
他端起茶缸喝了口酒:“靖章,我信你!你说的有道理。”接着笑嘻嘻地抓起一个荸荠剥起皮来。
“我回去就给申廉写信让他回来,他妈这半年没少哭。”
“跟他一起受怀疑的那个知青叫什么,这次他们俩可以一起回来。”
“那个叫雒跃进,他们两个关系好。你说他们回来我敢问标语到底是谁写的吗?”
“事情都过去了不用问了,一风吹吧。反正啊,第二次的标语肯定跟他们没关系。”
“嗯!嗯!靖章你也一身轻松了!”
“我知道有人替我顶着,不然可能早给抓走了,以后搞清楚了要好好谢谢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