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又一个周一
钱科长又来到了蔡巽崧的办公室。
“老蔡啊,抱歉抱歉啊,又来打扰你,你是干技术的,这些狗球猫屌的事不该你管,可是不找你又没办法,我只好来了。”钱科长满脸堆着笑,歪着脑袋说。
“钱科长,要不你来我们这儿当书记吧,我正好把狗球猫屌事都甩出去。”蔡巽崧伸手握住了钱桐山,笑呵呵地回应。
“我哪儿有那个水平,当你们这儿的书记可得有两把刷子,我没文化,看个小说都吃力。”
“你说的那些事要啥文化啊。”
“哎呀,又露粗了,我是喜欢跟你们有文化的人打交道,又怕跟你们打交道,动不动像妖怪一样现原形了。”
“我听说钱科长是部队下来的,雷厉风行啊。”
“我是当过几年兵,也没干出啥名堂,就是单兵技术这块儿不服谁,我后两年在营里侦察排干侦察兵,那训练是真苦,没事出去还打个架,当地人都怕我们,不怕的就被我撂翻了。”
“跟老百姓打架不犯纪律吗?”
“犯纪律,出去打架都是穿便衣,就侦察排有便衣。我本来有机会提干的,有次手太重把个小流氓打昏迷了,到期就让我复员了。”
“那可惜了。”
两个人打着哈哈,东拉西扯了一阵,钱桐山把老田交代的事情向蔡组长做了叙述。
蔡巽崧低下头长长地沉默。
六号专项组是个特殊的机构,跨两个部委,加上部队一方的话就是三个部委,名义的管理部门在北京s部,具体的业务工作放在旌旗厂,独门独院,人员不受旌旗厂也不受地方管理。真是世外桃源神仙单位。
当然不是什么都管不着,犯了刑事案被公安抓住那也是该咋办咋办,但是在行政管理上,旌旗厂和地方都像没有手臂,只能传达精神,没有直接的行政干预权。
老田对六号专项组很客气,换了谁也一样,有事商量着来,而地方上其实根本不知道六号专项这个机构,只是对旌旗厂发布指示。
所以蔡组长有时不太顾忌地方的态度,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地方上完全没有力量管到这里。如果向上报告,报到中央层级,或者转到上级部委,那就要有人做出回应。在上级权威之下,六号专项组也不过是只蚂蚁。
市革委会副主任还没有搞清楚这里面的状况,只是施压旌旗厂。一旦他搞清楚了情况,或者旌旗厂顶不住压力,将问题上报,六号专项组就真的成了大象脚下的蚂蚁。在政治挂帅的大方针下,战备任务这个挡箭牌没有作用,甚至越是战备紧张越要清除政治不可靠分子。
显然这个事情不能再拖下去,然而他很同情施靖章,也需要施靖章,在方案大改这个关键时刻,换人替代不是好事情,很可能延宕研制进度。
他不知该怎么办。
钱科长静静地看着蔡巽崧,没有吭声。
“也许他本就没有事呢。”蔡巽崧脑子乱糟糟地,但又思绪飞快,一个念头接一个念头闪过。
他们无非是要施靖章的指纹,如果指纹对不上,那施靖章就是无辜的,嫌疑身份也要排除。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也许是我想多了,根本和他无关,比对指纹反而解除了他的嫌疑。
如果真的是他,那么谁也保不住他,他在外面躲几天终归还要回来的,能永远躲下去吗?
然而,如果真的是他,就眼睁睁看着他被打倒、被抓起来吗,没办法了吗?
现在的形势,在大变的前夜,两股势力的必然要冲突、要较量,这是两条路线的斗争。这较量必然像地震一样,地动山摇式的,上面的人,下面的人,包括市革委会的副主任,都在这较量的结果中或得势猖狂或灰飞烟灭。也许不久就见分晓了。那时,景相骞灰飞烟灭,至少是不得势了,还要为这个事抓人吗,恐怕施靖章反而成了英雄。
蔡巽崧从北京那边得到过隐晦的消息,以及凭他自己这么多年的政治经验,让他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怎么知道施靖章到底有没事呢,拖一拖呢,不管是不是他,拖到较量出结果那就一风吹了。要是较量的结果不是他期望的那样呢,另一边胜利了,那不仅仅是施靖章,可能连他自己都要遭殃了。
蔡巽崧陷入深深的思考,甚至忘了钱科长坐在他旁边。
终于,他抬起头来,望着钱桐山。
“既然市革委会催得急,那就让他回来。现在是需要给他采集指纹做比对,没有其他的证据是吧?”
“是的,现在没有证据,鉴定指纹之后确定和案件有没有关联。”
“如果指纹鉴定之后发现施靖章的指纹和作案人留下的指纹不一致,是不是就排除了施靖章的嫌疑?”
“是的。”
“我要你想办法保证这个事儿。施靖章是六号专项的技术骨干,现在方案大改很需要他,如果鉴定后真的是他,那由公安局处理,我这里不袒护。如果鉴定结果不是他,那我这儿要求对施靖章的怀疑彻底撤销,公安局方面不能再有妨碍他正常工作的举动。”
“蔡组长,这个我向市公安局正式提要求,但是能不能保证不是我说了算,在我来看,施靖章也是旌旗厂的人,他如果确实无辜,我们当然要保护他,我这个保卫科长就是干这个的。但是,市里的事情毕竟旌旗厂做不了主,甚至市局都做不了主,请您理解,我会尽力争取。”
“好吧,我让他回来。”
“那,什么时候能到?”
“我给他打电报。钱科长,你懂的,电报可以留个凭据,咱是让他回来了。”
“他能收到电报吗?”
“可以。电报写那边厂里对口部门的地址,过一天我再打电话问一下收到没有。万无一失,你放心吧。”
“他哪天能回来?”
“本来他这出差要把工作做完才能回来,现在就让他先告一段落,把手头事情做个总结。我明天派个人去南昌接替他的工作,两个人交接后他就回来。去南昌没有直达车,坐火车过去要一天半,中途要倒车,要么武昌要么长沙,要是票买得不顺利,就得两天了。加上交接,这样一去一回总得六七天。他不够坐飞机的级别,我们也没那么阔气啊。”
蔡巽崧笑起来,却并不轻松。
“好吧,我向市局汇报这个情况,电报你尽快发吧,田主任也好向市革委会交代,那边给的压力很大,今天十月四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