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广场的夜
小郑拿起手电筒走出帐篷，他打了个冷战，已经半夜1点钟了，仲秋的夜里很有些寒意，手电筒扫视了广场，没有一个人影。
他在广场中踱着步，时不时用电筒扫一下远处。半轮月亮挂在楼房和树木之上，宽阔的银河横亘在头顶，在月亮的光芒下有些晦暗不明，几颗明亮的星星闪烁着，似乎在宣示他们才是夜空中的主角。
他仰头看着夜空将手电筒抬起，电筒光柱指向深邃的夜空随即消散在那一片暗幕中。
“这光最终会照到那些星星吗，也许中途还会照到些什么。星星的后面又是什么呢？”小郑慢慢晃着电筒，看着夜空发呆。
“唉，说不定梦里的那些人就在天上，在一道漆黑的幕布后面，在人睡着的时候飞下来，演绎梦境的活剧。”
“不对，场景中还有那么多牛车、房屋、麦田是怎么下来的，应该就是在天上，是我睡着的时候飞到了天上的幕布后面。”
“我是怎么飞上去的，魂儿飞上去了吗，这是多可笑啊。”
他痴痴地看着手电筒的光柱，想象自己的“魂儿”飞向又高又远的夜空深处。
忽然他忍不住笑起来，“管他妈的，爱在哪儿在哪儿，他再厉害也伤不着我。”
打着哆嗦在黑冷的广场空地转了两圈之后，小郑回到帐篷，拉开被子躺在床上，他望着帐篷顶，不再想那些事。
被子很快温暖了他的身体，令他感觉舒适，睡意朦胧。
好一片广阔的草原，秋风吹拂之下，已有些枯黄的草低下了头，牛车缓慢地走在草原上，几个士兵骑着马飞奔着，他们远离车队又掉头跑回来，马儿兴奋地嘶鸣着，它们像是在互相赛跑。晴空之中太阳在头顶挂着，却并未感觉到热辣。
远处突然出现一群黑点，快速接近，这是骑着马儿的一队人，穿着赭红色衣服，腋下夹着长枪或是挥舞着马刀，呼叫着向车队奔来。
“停车列阵！准备战斗！”郑旬拔出腰刀高声喊叫催马向前。
卫兵们各自拔出了刀，聚集在总旗左右形成一个弧形，掩护身后的车队。
运伕们扔掉了纤绳，跑到车队后面在装辎重的车里寻找武器，那里有几十杆长枪和斧头、砍刀、铁锤之类工具，他们拿了武器站在牛车或原木后面。
冲刺过来的马队在郑旬百步以外勒住了缰绳，刚刚还在狂奔的马嘶叫着抬起前蹄踏步。
“你们是什么人？”
一个穿着黑衣、一头短寸卷发、脸色黢黑番人模样的汉子说着生硬的汉话。
“我等是大明皇帝敕建瞿昙寺御拨木料解运车营，在下是车营统领通州卫总旗郑旬！”
“你们给瞿昙寺运木料，是不是？”生硬的汉话再次响起。
“是的，我等春天从通州出发，限期冬天以前将木料送到青海瞿昙寺。”
“我们奉瞿昙寺监造，御用监太监孟大人的命令来迎接你们，孟大人知道你们快要到达，命我们派出哨马迎接。”
卷发汉子在马上深深鞠躬执礼，接着直起身吹出一声响亮唿哨，身后几十骑啸叫着从左右两边奔向车队后方，又从另一面兜个圈子跑回来。
郑旬和士兵们不安地转脸盯着这些狂野的骑手，直到他们旋风般回到那卷发汉子身边，马匹嘶鸣着停下来。
“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卷发汉子脸带微笑问道。
“在下郑旬！”
“郑旬！”
“是的。”
“我叫桑杰罗。留下一半人陪同你们，我回去向孟大人报告你们来了。”
“请教这里到瞿昙寺还有多少路程？”
“骑马一个多时辰，你们赶牛车还要走两天。”
“菩萨慈悲！总算克期到了。请替在下向孟大人请安，卑职护卫有责不敢擅离，待到寺里再亲自叩拜，向孟大人交割。”
卷发汉子双手合十欠身作揖，随即一声唿哨掉转马头飞驰而去。
“这护送车队总算到目的地了。”一个声音响起，这是自己声音啊，小郑惊诧起来猛地睁开眼睛，明亮的灯泡挂在帐篷顶上，有些刺眼。
“又梦见了。这是最后一个梦了吧，这队人走到头儿了。”
周一上午的钱科长坐在椅子上呆呆地抽着烟，他心里敲着小鼓，默默祈祷着不要有市局的电话打来，也不要有市里的电话找老田，国庆节平安度过了，就让标语案慢慢熄火吧，头疼的事啊。
然而老田还是把他叫去了办公室。
“刚才市革委会副主任景相骞又来电话，追问标语案的调查情况，口气很严厉，又上升到对中央领导的态度问题上了。还说我们放走了一个有重大嫌疑的人出差，是对案件调查的敷衍塞责，甚至是包庇反革命分子。”
“景主任这话也太过分了！就算他是市委领导，也不能这样乱扣帽子，无凭无据的。再说施靖章也不是旌旗厂的人，他出差是六号专项安排的，怎么能算到咱们头上。”
“景相骞管不到六号专项，只能拿咱们撒气。他要把账非算到旌旗厂头上咱们也无能为力，包庇反革命分子这顶帽子可大了，在市里、在省里不担心他能翻多大浪，但是他要是拿这个事儿邀功到中央去，就不好说了，到时候就算部里恐怕也不好替咱们说话。”
钱科长低下了头，他不知该说什么。
“景相骞追得急，不好好应付也不行，你们调查有什么进展吗？”
“没有进展。厂里收集来的线索我们都查了，没有实质性的价值。雒家、顾家我们重点调查走访，也没有新的证据。施靖章出差到南昌了，他是有嫌疑，重点是其他有嫌疑的人都提取了指纹，现在就他没有提，如果能做指纹比对就水落石出了，是不是他都有交代。”
“得叫施靖章回来啊。桐山，辛苦你去蔡组长那里跑一趟，把景相骞的电话和咱们面临的压力跟他讲一讲，让他把施靖章马上叫回来。”
“好，我这就去。”